☆﹀╮=========================================================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重生之不按剧本走 作者:木米花 文案 大家都说人死前会看见走马灯,把一生所经历的事情从头放一遍,秦南捷似乎也感受到了。 上辈子秦南捷辜负了韦天嘉,那就在地府约定,下辈子从相遇的那一刻就好好地过吧…… 可是……你怎么喝下那口孟婆汤了?! 攻:钟昊炎=秦南捷 受:季乐天=韦天嘉 钟昊炎:(摸下巴)喝下半口孟婆汤,就是还留着一半记忆? 季乐天:你欠我100块,放我飞机,左拥右抱,吃…… 钟昊炎:宝贝我知道错了QAQ 这是一篇重生+胎穿的文,慢慢升级双穿,主攻 1v1,甜文,忠犬攻vs别扭受,过过小日子撒撒糖~ 此文又名《开着金手指耍白痴》、《正太身大叔心》、《这次真的一起长大》 内容标签:重生 青梅竹马 甜文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昊炎,季乐天 ┃ 配角: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 ┃ 其它: ☆、第一章 ?  钟昊炎托着腮帮子坐在角落,眼睛紧盯着前头那个专心致志陪着大伙堆积木的人,脸上是和他稚嫩的脸蛋严重不符的严肃表情。   “哎……”他神情烦躁地叹了口气。   旁边玩得正欢的小胖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   钟昊炎甩了甩手,“没事,继续玩你的。”   “哦。”   钟昊炎打发了胖子,把视线重新放回到隔壁那个白白嫩嫩的人身上。   韦天嘉,现在应该叫季乐天,如果投胎前的信息没记错的话,那就是眼前这家伙了。   尽管这家伙一心想要隐藏自己的成熟,一些细微的动作还是骗不了人,无论是记忆里的信息,还是这段日子以来的观察,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一个事实——这就是上辈子和他纠缠了一辈子的那个人。   可是对方却把他给忘了……   钟昊炎觉得十分无力,却无可奈何,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仿佛是察觉到钟昊炎的视线,季乐天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   钟昊炎接收到他的注视,小腰板不自觉地挺直了一下。   “?”季乐天偏了偏头。   钟昊炎扯嘴僵硬地笑了一下:“怎么了?”   对方盯着他看了两秒,随即摇了摇头,继续埋头摆弄手上的积木条。   随着他视线的移开,钟昊炎也放松下来。忘了就忘了吧,反正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记着也没用。   想清楚以后,钟昊炎揉了揉鼻子,走到那家伙身边,小胖子十分自觉地让开一个位置,在获得钟昊炎的一个赞赏的眼神后,心满意足地继续埋头堆起积木来。   季乐天:“……”   钟昊炎无视他满脸无奈的表情,略带讨好地问:“在玩什么?”   季乐天斜了他一眼,然后给他递过去一块木条,“……堆积木。”   闻言钟昊炎尴尬地接过木条,假装清了一下喉咙,以此来掩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众人无言地堆了一阵,纵观整个班都鲜少有这么安静的小群体,最终钟昊炎实在忍不住,轻轻推搡了一下小胖子说:“陈胖胖,说个笑话来听一下。”   被唤作胖胖的陈明明被他这么突然一推,辛苦搭建好的小房子散了一地,顶着一脸想哭不敢哭的表情,奶声奶气地说:“我不会……”   季乐天轻皱了一下眉头,“你干嘛总是为难明明。”   钟昊炎被他这么一质问噎了一口,心想我这不是为了哄你高兴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最终只能无限憋屈地瞪了小胖子一眼。   陈明明被他一瞪更是害怕,眼眶里的泪水都在打滚。季乐天一把将他捞在身后,反瞪回去,“要想听笑话你自己说。”      陈小胖被季乐天这么一维护,顿时心花怒放,而钟昊炎则是火冒三丈。   当初就是这个小胖子,一进园的时候就跟着季乐天不放,看着人家脸蛋漂亮就颠屁颠屁地跟前跟后,可没少让钟昊炎心烦。   钟昊炎和季乐天两家是邻居,两人出生又是同一天,所以两家人都觉得他们特别有缘分,自小就没少让他俩在一起玩耍。   虽说钟昊炎到现在还没百分百确定季乐天就是韦天嘉,可是这事八|九不离十,想着两人关系可是明摆着杠杠的,钟昊炎可说是从出生那一天开始就认定了要一辈子好好照顾季乐天。   然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小胖子,胖嘟嘟的不说,还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这都算了,前段日子这胆大包天的胖子居然还敢一口亲到季乐天脸上!   小胖的行为让季乐天也吃了好一会儿的惊,可是后来钟昊炎愤怒出离地胖揍了小胖一顿,反倒更是让季乐天反应不过来,最后还无奈地转过头来安慰起被钟昊炎吓到的小胖。整件事下来,他这个正牌儿的“受害者”反倒要安慰起两个“施害者”来。   可自那天以后,陈小胖反倒是换了个主儿。从前跟在季乐天身后跟得欢,现在却是老跟在钟昊炎身侧,旁人乍一看,还以为他钟昊炎收了个胖胖的小跟班呢。这事儿让季乐天十分无奈,人家胖子喜欢跟着钟昊炎,而钟昊炎则打小没少围在季乐天身边转来转去。   话虽如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陈小胖是认了钟昊炎作老大,可那是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而对于季乐天,他那是从打从心底喜欢的。   没办法,谁让人家脸蛋儿漂亮呢。   钟昊炎瞪着被季乐天挡在身后的小胖,看他那副明明怕得要死,嘴角却又忍不住开心地上扬的表情,心里头的怒火别提有多甚了,可是最后碍于季乐天的挺身围护,又只能万分憋屈地搓搓鼻子坐回去。   季乐天看钟昊炎一脸吃瘪的表情,心里面叹了口气,脸上却没显露一分,继续又坐下来安静地继续之前的“游戏”。   而在季乐天身后的陈胖胖这下可是都看懂了。   陈胖胖虽然脑袋不灵光,可是这么长时间下来,对于眼前这两人“扑簌迷离”的关系可总算是摸清楚了。   季乐天和钟昊炎关系好,那是全班都知道的事情。由于两人是邻居的关系,家长们来接孩子放学的时候,也常常能看见这两孩子的妈妈有说有笑一起回去,有时候季乐天家里人晚下班,钟昊炎的妈妈还会把孩子一起接回去,两家好得跟什么似的。   可是话虽如此,这两人的感情却没有两家的感情来得那么深厚。   钟昊炎对季乐天好那是有目共睹的,时时刻刻献殷勤,狗腿得让人不忍直视。反观季乐天,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真的完全没把钟昊炎放在心上过,别说对他好了,不恶言相向那已经是对钟昊炎最大的安慰。   但即便是这样,也无法阻挡钟昊炎对季乐天剖心剖肺,像今天这样两人对峙的场面不少见,而一百次里面有一百次都是钟昊炎落败,就算是班上的老师都看得啧啧称奇,心里面却暗自高兴总算是有人能治倒这个牛魔王。   钟昊炎没有因为自己是“重生”的就与同龄人表现得有所不同,除了脑袋里多了一点上辈子的记忆外,他里里外外都表现得跟这个年龄层的人一样……白痴。   这种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活一次的经历不是谁都能有的,他不打算把自己活得像个小大人一样,那样太累人了。而且在钟昊炎的心里面,他还是想多享受一下重新当一个小孩子的乐趣,毕竟上辈子的幼年时代,那是他一辈子最快乐的时期……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瞅了一眼季乐天。   小小的嘴巴此时抿得紧紧地,直挺的鼻子像个小混血儿,眼睛圆鼓鼓的,稍长的刘海乖巧地遮盖住他的眉毛。明明是如此稚嫩又可爱的一张脸,却常常因为他早熟的举动和神情弄得像个小大人似的,就像是时时刻刻在防备着谁。   钟昊炎收回自己的视线,这回没再跟小胖子闹了,终于安生下来努力地将自己“同龄化”。   几人又沉默地玩耍了一会儿,等快到收拾东西的时候,后面响起了一把糯糯的声音。   又来了……   “你们怎么堆那么久才弄出这么点东西来啊?”   众人闻声抬起头,果然看到李纯煜那副不可一世的小模样。   钟昊炎对这小子简直没好气,屁也没回他一个,低下头继续季乐天停下来的工作。   陈胖胖不服气,皱着小胖脸说:“我们刚刚发生了一点意外才会这样!”   钟昊炎闻言挑了挑眉,不禁觉得有点好笑,也不知道“意外”这个词是谁教他的,这下他倒是来了兴致,仰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看。   李纯煜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对着季乐天和钟昊炎满脸嫌弃地说:“你们动作怎么这么慢哪。”   季乐天淡淡地问:“要收东西了吗?”   李纯煜皱着小鼻子,憋了一下,最后才蹦出两个字:“还没。”   小胖马上打蛇随棍上,“还没那你过来干什么呀?”   李纯煜不服气,恶狠狠地瞪着小胖,“来看你们怎么堆得那么慢!”   季乐天像是早就习惯了他们这样不对头,他往旁边坐过了一点,对李纯煜说:“那你要过来帮我们吗?”   李纯煜不说话,过了一阵才冷哼一声坐下来,嘴上还念念有词地道:“我是怕你们被老师骂才来帮你们的。”   料想中的世界大战没有发生,钟昊炎有点小失望,暗叹小胖子还是道行不到家。他刚准备挤过去坐到季乐天和李纯煜两人中间,就听到李纯煜说:“陈明明,你怎么老是跟在他们俩身后转来转去啊?”   听到这个问题,钟昊炎顿了一下又坐回去。   陈胖胖自豪地说:“因为钟昊炎很厉害啊!”   钟昊炎听后有点得瑟地扯嘴笑了起来,也没有奇怪他厉害跟小胖有什么关系。   李纯煜又是一脸嫌弃,“那季乐天呢,钟昊炎厉害跟他有什么关系?”   陈胖胖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就坦诚:“他漂亮啊!”   季乐天被人当面称赞自己脸蛋漂亮,即使是内心如此强大的他,都忍不住耳根微红,李纯煜则是不屑地咕噜了一句“肤浅”,而钟昊炎则是想抡起拳头揍人,让这个色胆包天的小胖子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厉害!   然而还没来得急等他做些什么,李纯煜的下一番话竟是把他的所有注意力拉回去。   “我妈妈说,男孩子不能用漂亮来形容的,那是说小女生的。陈明明我跟你说啊,季乐天长得好看可是你也不能喜欢他啊,他可是男孩子啊!”   听到这话,钟昊炎忍不住偷偷看了季乐天一眼,随后又听到小胖问:“男孩子不能喜欢男孩子的吗?”   季乐天手上的动作都僵住了,等李纯煜还想发表些什么言论的时候,就听到季乐天说——   “嗯,男孩子是不能喜欢男孩子的。”? ☆、第二章 ?  钟昊炎很难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打从上辈子他死后到这辈子投胎转世,直到刚刚那一刻为止,他一直都坚信自己这辈子必须要回报季乐天的感情,就算是这辈子的季乐天忘了和自己曾经的约定,他也近似于赎罪般地继续付出,直到季乐天有一天能对他打开心房。   然而他却听到了季乐天这样的回答……   虽然耻于承认,可是那一瞬间,他内心舒了一口气。   毕竟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同。   陈明明和李纯煜听到季乐天这么冷静的回答,都有点面面相觑。像是反应过来与自己年龄不符的神情,季乐天马上扯出一个笑容,笑着对陈明明说:“李纯煜说的没错,男孩子是不能喜欢男孩子的,也不能说男孩子漂亮,知道吗?”   陈胖胖在那边后知后觉地点了下头,李纯煜马上反应过来,神气活现地看着他,仿佛在炫耀自己博学多才一样。   钟昊炎一直留意着季乐天的表情,连老师拍手让大家收拾东西也没听到。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他炽热的视线,季乐天最后还是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可是谁都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最后钟昊炎还是扯了个大笑脸,跑过去帮忙大伙收拾东西。   那天的对话像是没发生过一样,很快地,就迎来了幼升小的日子。   钟昊炎和季乐天家里所在的地方位于一线城市的边郊地区,城市里好学校很多,可是在家附近的学校好的就那么一两家,于是两家人都有志一同地选择了附近最好的金沙小学。   进小学前还有个小面试,季乐天年纪小小就表现得十分沉稳,老师那是万分满意的,而钟昊炎虽然顽皮,说起话来也是有板有眼儿,更别说他家那一屋子的知识分子,那名气是整片小区都知道的,两人就这么顺顺利利就进入了这金沙小学,还被分到了最好的一班。   开学的头一天晴空万里,两家家长都早早就带着孩子去学校。到了学校,钟昊炎才发现家里早就安排过,两人就这么毫无悬念地成了同桌。   钟昊炎的妈妈柳妙书一路上对他念念叨叨,直把人给念出耳茧子来,快到学校门口了,也还念个不停,钟昊炎好几次想截停她,无奈季乐天的妈妈也在一旁微笑看着,让他一肚子怨气只能生生憋着。   容云夏眼见快到校门了,柳妙书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最后还是笑着打断了她,“我说嫂子,你就别瞎操心了,小天和小昊自小就玩在一起,也没见出过什么差错,这孩子是活泼一点,可也是个懂事的。”   柳妙书听着她的话也停了下来,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这孩子平时皮得要命,也就跟小天一起的时候能安生下来那么一点,你们没见着的时候,我和他爸可是常被这小子气得慌。这小学可跟幼儿园不一样,怎么也算是开始学知识了,再这么皮下去这小子回去肯定被他爹打。”   容云夏听了点了点头,钟家的情况他们也是清楚的,一家子的知识分子,就这个看着唠叨的柳妙书也是个杂志社主编,放到外面就是个女强人,也就对着自家儿子才像个普通的家庭主妇。钟昊炎的爸爸更是大学教授一名,平日两家人聊天的时候可没少听柳妙书说钟昊炎在家怎么被教训。   她想了一下,蹲下身跟季乐天说:“小天,你平日要帮助一下小昊的学习,大家不会的地方要互相帮忙,知道吗?”   季乐天斜眼看了一下钟昊炎,然后对着自己的母亲点了点头。   柳妙书听她这么说顿时放下心来,她一路上念了这么久,其实或多或少也是说给他们母子俩听。季乐天生性安静,虽然父母的教育水平不高,可是能教出这么一个省心的儿子也确实了不起,得了他们这么一声保证,就算人家只是随口一说,她心里面也确实放心不少。   她拍了拍钟昊炎的脑袋,“你这小子少给我惹事,平时有什么不懂就要问小天,学着人家小天那么听话,别惹一屁股事儿回来,到时候要是被你爸骂,我可不管你了。”   钟昊炎虽然烦他母亲的唠叨,可是意外地得了这么个便宜,也就乖乖地点了点头,看着季乐天傻笑了起来。   开学第一天大体上没什么事情要做,小孩子都对新环境很感兴趣,可是那两人内心毕竟不是毛头小子了,也就比其他同学要更为冷静一些。   班主任张老师是刚从大学校门走出来的年轻教师,看到班上有那么省心的两个孩子也格外高兴。老师手头上都有各个学生的家庭背景,开学之前她还犹豫了一下,可是看到两人的表现后,她就指名让季乐天当班长,钟昊炎当副班长。   钟昊炎心里面有点不服气,明明大家都是重生的,那家伙对上辈子的记忆估计还没他多,怎么老师就选季乐天而不选自己当班长呢?   他环顾了一周,最后视线还是落回到隔壁那人身上。   只见季乐天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新发下来的书早就工工整整地写上了他的名字,明明是成年人的智商,现在却还是那样认真地看起教科书来。   钟昊炎叹了口气——气质不一样啊。   课间的时候,钟昊炎就看到陈明明和李纯煜在门外晃来晃去。他抬手挥了挥大叫起来:“胖胖!蠢煜!这里!”   被他这么一大叫,全班的视线都“嗖”地一下看向钟昊炎,又“嗖”地一下看向门外。   门外站着的那两人听到这声呼叫简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在幼儿园的时候常被钟昊炎这么叫,到后来都习惯了,两人也没说啥,可是这才开学第一天,这名字被他这么一声喊,估计得跟足六年。   这下连季乐天也看不过去,他暗暗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才转过脸去跟钟昊炎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别大声嚷嚷。”   钟昊炎一下就被他说得声音都收了,随后又马上恢复精神过来,推着季乐天的背就带着人往外走,“走,我们出去找他们,这里是一班,他们不敢随便进来。”   季乐天对他简直没好气,但也没拦着他,被他半推着就走到门边。   钟昊炎一走到门外就拍了一下小胖,说:“小胖,你们是几班?”   看着旁边人不多,陈明明也没再计较这个小名,笑着就回道:“我和蠢煜都是三班!老大你们好厉害啊,都进了一班,听说一班都是念书好的人才能进的。”   看他一脸羡慕的表情,钟昊炎也得意起来。   季乐天闻言只是摇了摇头,“之前的考试算不了数,很多人都是考试之前家里报了识字班,你们没报,所以就比其他人差一点,最重要还是看以后上课之后的成绩。”   陈明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往一班里面张望。   钟昊炎跟着看了两眼,问他:“胖胖你在找谁?”   陈明明被点名,脸红了一下把视线收回来,“没……我就是觉得你们班好像有好多漂亮的女生……”   李纯煜听了往他头上一拍,“你怎么还是那么肤浅啊!”   几人就这么嬉闹了一会儿,很快就听到了上课铃响了,又寒暄了几句就匆匆回到各自班上。   小学的课程对于大人的他们来说真的是相当无趣,钟昊炎听了两分钟就开始走神,于是就开始观察起邻桌的人。   季乐天表面上在认真地听课,实际上也是在暗自出神。突然班上某个同学咳嗽了一下,才把漫天飞舞的思绪给找回来,然后他就听到了隔壁轻声的笑意。   季乐天扭过头,挑起一边眉低声问道:“笑什么?”   钟昊炎撑着脑袋用口型说:“我要举报你上课不认真。”   季乐天脸上“噌”地一下红了,然后把视线转回到黑板上,但接下来的课他是再也无法集中精神了。   钟昊炎觉得这样的季乐天十分新鲜,看着他耳根久久无法散去的红意,他竟觉得就这样看着,心里面就有说不出的高兴,像是被压抑了那么久的感情终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让他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每一节课,钟昊炎都像是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看,让季乐天各种坐立不安。而钟昊炎则是找到了自己新的兴趣,仅仅是盯着那人的耳朵,就能让他觉得无比快乐,如果能看到那家伙局促的一面,他就觉得自己赚到了。? ☆、第三章 ?  两个小班长当得风生水起的,钟昊炎虽然不服自己被稍稍地压了一头,可是能经常打着“工作”的名号跟前跟后,他也就没什么怨言了。   但眼红他们的人也大有人在,虽然只是些刚刚升上一年级的小学生,可是聊是非是不分年龄和国界的,于是没多久,两人的父母是做什么的都被全班的人给扒出来了。   钟昊炎对此也没多大的想法,反正家里虽不像上辈子那样是个大豪门,可是比起其他家庭也是丝毫不差的,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季乐天听了这些会心里不舒服。   季乐天家里勉强能算得上是个小康家庭,母亲容云夏是幼儿园老师,爸爸季成朗之前在一家大公司当专属司机,可是季乐天出生前那会儿出了点事故被公司解聘了,现在只是个普通的计程车司机。   虽然钟昊炎和季乐天对家里的环境如何都没怎么上心,毕竟投胎到哪家也不是自己能选的,可是拗不过有些人就是喜欢拿人家的家庭背景说事儿,把各自爸妈的工作论个三五九等,而这些小孩子的小吵小闹一旦闹到家长那里去,事情就开始升级了。   班上一个叫谢康廷的小伙子成绩也是棒棒的,人不多话,可小小的脸蛋上挂着厚厚的眼镜片儿,一看就是“书呆子”的代名词。   和谢康廷同桌的男孩儿经常借他的功课抄,几次下来,受了人家恩惠就开始想寻点东西回报,于是就说起了谢康廷才是班长的第一人选。   流言一旦传开,大家就开始热烈讨论起来,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谢康廷的妈妈就被其他家长帮着打抱不平。   大家都在说钟昊炎家里那是知识分子,当班长可没话说,可是季乐天爸爸不就一个司机吗?就算妈妈是老师,那也只是幼儿园老师而已,现在的幼儿园老师那可是中专毕业就能当的,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怎么就当上班长了,比钟昊炎还高了一级。   明知道孩子的事情跟家庭没什么关系,而且人家季乐天也是个念书好的,可是谁家家长不心疼自家孩子的,谢妈妈被说多了,也开始觉得论条件,自家孩子绝不输季乐天,谢爸爸也是公司经理级的,跟对面一比可是完胜哪!   于是谢妈妈就开始找上了张老师,委婉地表示班长这职位很是能锻炼孩子,应该按孩子的成绩、能力来决定,不该由老师就这样指定了事。   张老师这个刚毕业的教师还是头一回被家长找上门谈事儿,被谢妈妈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的决定太轻率了,马上就表示了歉意,还保证下一次考试按成绩再重新评选班长,谢妈妈这才满意。   大人这边就这么轻率地决定了重选班长的事情,消息一公布下去,班上的小学生就都炸开了锅。   之前的讨论意外地得到落实,班长的职位能重选,一些想在老师面前有所表现的同学就开始蠢蠢欲动,大有一争高下的劲头。   谢康廷虽然从头到尾都没表示过自己的想法,可是内心也是激动不已。   谢康廷自小也是常常被称作小天才,季乐天和钟昊炎那是自带金手指,可人家那是靠自己的努力实打实地做出成绩的。一开始谢康廷没想要当什么班长,可是看到季乐天学习好能力棒,被邻桌说多了,竟也觉得自己应该去争夺一下班长的职位。   所以选班长的事情公布下来以后,班上最有希望当上新班长的,就属季乐天和谢康廷了。   “我该怎么办哪!”钟昊炎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心灰意冷地趴在桌子上。   季乐天眼角瞟了他一眼,并不打算搭理他。   钟昊炎转了一下头,左脸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看着季乐天,“你觉得我这次有可能打败谢康廷吗?”   季乐天偏头想了两秒,然后摇了摇头。   钟昊炎被刺激到,愤怒地弹坐起来,“为什么?!论智商我也不比他差!”更别说我还自带金手指!   季乐天转过头看向他,淡淡地回道:“你太懒散了。”   “我……”钟昊炎想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他似乎说得没错,只能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钟昊炎眼睛转了一圈,然后不怀好意地盯着季乐天看。   季乐天被他看得背脊一凉,硬是不肯扭头看他。   “那个……”钟昊炎笑着说:“我有个提议。”   “……什么?”季乐天迟疑了一下后问道。   钟昊炎觍着脸说:“你帮我补习功课吧!”   季乐天:“……”   钟昊炎看他不说话,马上又说:“容阿姨说我们要互相帮助的!你不能赖皮!”   季乐天皱眉看他,看到他一脸狗腿的表情,又想起自己妈妈的话,觉得自己太阳穴都在抽疼。   “……你觉得有用?”季乐天尝试作出最后的挣扎。   钟昊炎撇撇嘴道:“其实我觉得以我的智商就能碾压他了。”   “那……”   “可是我语文不好。”   季乐天:“……”   说起这个钟昊炎可真是没辙,以他一个成年人的智商,学什么都不是难事儿,可唯独这个语文,他从以前弄不懂这些文人墨客的玩意儿,现在是压根不会汉语拼音。   季乐天无奈,可是答应了妈妈的事情又不能推脱,内心纠结一番过后,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自那天以后,钟昊炎每天睁眼就盼着放学,上课的时候屁股更是坐不住,歪歪扭扭像条小蛇一样,唯独放学铃响了,整个人才像清醒过来一般,两眼发亮地等着季乐天收拾书包。   班上的同学对这次班长重选的事情可谓是一百二十万分投入,除了钟昊炎这种不走寻常路的,其他想争夺这个班长之位的同学都认真上课、写作业,学校那边原本担心张老师一个新人会不会教得不好,这次的事情反倒让张老师瞎猫碰上死耗子,赢得了校长和家长们的赞扬。   可是除了这些努力竞争的人,也有对这些不感兴趣的人,坐在季乐天后面的戴梦欣就是其中之一。   自重选班长的事情公布下来以后,戴梦欣就总是替季乐天抱不平。班上的其他人不知道,她坐在季乐天后面可是清清楚楚的,人家季乐天就是一个班长该有的样子!   戴梦欣是小组组长,平常负责收作业,每次见到季乐天的作业干干净净,字体又工整,对比起班上其他男生的作业,难免就会让人心生好感。   谢康廷她也是认识的,两人就是同一个幼儿园出来的,那家伙确实也是个念书厉害的人,可是人有点较真,虽然谢康廷和季乐天都是不多话的性格,可是没来由的戴梦欣就是觉得季乐天什么都比谢康廷要好。   所以当老师公布班长重选的事情的时候,戴梦欣就很直白地表示了自己不爽快。   “季乐天和钟昊炎当班长当得好好的,怎么就又要换了。”她皱着脸,拍了一下季乐天说:“班长你要加油!我会支持你的!”   季乐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旁的钟昊炎就觉得这小女生说话十分有见地,丝毫不觉得人家只是顺带称赞一下他。   戴梦欣原本也是不怎么敢和季乐天说话的,总觉得季乐天冷冷的,可自那天为季乐天声援过后,她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没事就会和季乐天聊上两句,也亏得她性格大咧咧的,人家季乐天只是稍微回她一下,她就能接着继续聊。   钟昊炎对戴梦欣可没太多想法,想着有个人在身边叽叽喳喳也挺好的,能变相逼着季乐天打开心房,就算这样不能让季乐天活泼起来,那起码也不用那么内向。   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私心希望季乐天这辈子真的能走上正轨,就算戴梦欣不是他最终的选择,多和女生接触也是不错的。   随着期中考试的日子逐渐逼近,班上同学的斗志都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连带钟昊炎也认认真真地背起古诗来,就怕被语文给绊一脚。   唯独季乐天一人,天天捧着比课本更厚的书有滋有味地看起来,还认真地做好笔记。他用报纸给书包了个厚厚的外皮,班上的同学都以为他在看课外指导书,只有同桌的钟昊炎知道他手上捧的是什么书。   季乐天竟然想学医?   钟昊炎口中念念有词地在装作背古诗,实则在偷偷看季乐天。   那书密密麻麻的,一堆文字中间插几个英文字母,还附上几张看不懂的图,就算是偷看的钟昊炎都觉得自己看得头晕,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能看进去的。   似乎察觉到钟昊炎的视线,季乐天抬起头来看了一下正在装背书的钟昊炎,果然就看到对方在看着自己。   “怎么了?”季乐天问。   钟昊炎顿了一下才开口,“你想学医?”   季乐天也没隐瞒,似乎不意外钟昊炎知道自己看的是医书,便轻轻地“嗯”了一声。   钟昊炎想不懂他想学医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上辈子季乐天家里也是经商的,而季乐天最大的兴趣是画画,身边从来没跟医学哪怕有一点沾边,“你……”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就听到张老师喊季乐天的声音,季乐天应了一句,和钟昊炎说回头再聊,硬生生把钟昊炎问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 ☆、第四章 ?  期中考试顺利结束,成绩最后公布出来,季乐天当之无愧拿了第一,第二则是谢康廷,而钟昊炎以一分之差输给了谢康廷,拿了个第三。   看着成绩公布出来的那一刻,钟昊炎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他竟输给了一个小学生!   如此这般,副班长的位置被迫交出,季乐天则是稳稳地树立了在班里的威信,正班长的地位坚不可摇。   张老师看着这个成绩,也暗自舒了口气,庆幸之前一念之差选了季乐天当正班长,而不是因为钟昊炎的家庭背景选了他,这下终于能堵住芸芸众口。   而另一边的谢康廷总算再次通过自己的努力证明了自己,也顺利拿到了副班长的职位,虽然比季乐天还低了那么一头,可是也十分满意了。这次的选班长事情过后,谢康廷更是把季乐天视作自己的劲敌,嘴巴上不说,心里却偷偷地佩服起季乐天来。   钟昊炎回到家里,把自己被撤职的消息告诉父母,本以为会获得一顿批,没想到柳妙书和钟文白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示意知道了,其他的再也没表示什么。   饭后,忐忑了一整天的钟昊炎最终还是憋不住,他扯了扯正在洗碗的柳妙书问:“妈,我没副班长做了,你和爸不生气?”   柳妙书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着边洗碗边回他:“你这么皮,我们本来就没想过你能当什么班长,别说管其他同学了,你能管好自己爸妈就很欣慰了。”   听柳妙书这么一说,钟昊炎也明白了。其实柳妙书和钟文白也是知道老师让他当副班长,那是看在家里的面子,所以这次被撤下来了,他们也没有太多失望的情绪。   想明白以后,钟昊炎就不客气了,嬉皮笑脸地说:“那妈,我这次考了全班第三,有什么奖励?”   柳妙书一听,顾不上满手都是水,一掌就拍在他头上,“你都被撤职了,还想要奖励?!你个死小子,赶紧给我滚去做作业!”   钟昊炎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小气,就回房间捧了一堆书,大喊了一句要到季乐天家做作业,然后就没了影。   柳妙书刚整理好走出客厅,就只看到钟昊炎的屁股,她擦了擦手,像是自言自语般对钟爸爸说道:“这孩子,别把人家小天带坏才好。”   季乐天听着外面钟昊炎的声音越走越近,他放下笔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就看到容云夏推开门领着钟昊炎进来了。   容云夏笑着对季乐天说:“小天,小昊来找你了,我给你们倒杯水,你们做作业吧。”   钟昊炎道了句谢谢,就熟门熟路地搬了张椅子坐到季乐天身侧。   季乐天右手撑着头看向他说:“今天你在自习课上不是都做完语文作业了吗,怎么又来了。”   钟昊炎笑着摊开手上的书,“我来补英语的!”   重新投胎一回,钟昊炎才发现现在的小学生从一年级就开始学英语了,上辈子的秦南捷虽然受的是英才教育,英语口语那叫一个棒,可是这辈子有这么个机会能接近季乐天,他才不会傻傻地承认自己英语好呢,反正英语不好的小学生一抓一大把,他可不怕被季乐天怀疑。   果然季乐天没想太多,伸手拿过钟昊炎手上的书,随意看了两眼,就开始讲解起来。   现在课本上教的是音标,季乐天必须要给钟昊炎示范怎么念。钟昊炎看着他小嘴一开一闭的,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禁觉得有点怀念。   ……   秦南捷手指指着自己的舌尖,“这个音要顶着牙齿发,你刚刚那样念是另外一个音了,你再试一下给我看。”   韦天嘉学着秦南捷的示范,还是没念对,脸上有点挫败,又有点担忧。   秦南捷笑着拍拍他的头,“干什么呢?没念对一个音而已,不要好像世界末日一样,我又不会骂你。来,我们继续练,练到对为止。”   听到这话,韦天嘉眼睛又亮了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又继续努力地练习发音。   ……   “喂!喂!发什么呆啊你!”季乐天皱着眉在钟昊炎面前挥了挥手。   钟昊炎这才反应过来,笑着说了声抱歉,才开始跟着念起来。   钟昊炎心想,童年时两人明明是那么要好,如果没了之后的那些糟心事,他们的结局肯定会不一样吧?   自从谢康廷取代钟昊炎当上副班长,季乐天顿时觉得自己的压力轻松了不少。以前钟昊炎当副班长,其实就是挂个闲职,所有决策都是季乐天做,钟昊炎最多就当个搬搬抬抬的,就连老师也鲜少给他布置什么任务。   可自从谢康廷上任以后,一正一副两个班长总算有商有量,张老师也愿意把事情分摊交给两个班长,所以季乐天空余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也因为这样,钟昊炎发现最近的季乐天不仅看医学书,甚至开始看起了商业类的书籍。   钟昊炎对此简直无语,上辈子的韦天嘉虽然文文静静的,可也不是这么个积极向上的人,说他因为家庭因素也好,自身性格也好,反正他是从来没见过这人那么热衷于学习的。   钟昊炎实在弄不懂,虽说季乐天家里的条件并不算十分优渥,好歹也算是个小康家庭,饿不死他也不可能让他念不起书,怎么这人就那么着急呢?   终于当他在午休时再次看到季乐天拿出一本《金融基础知识》的时候,他忍不住问:“你上次不是看医学书吗?怎么又不看了,改看金融书?”   季乐天一手压着书,一手往嘴里送进一口饭,嘴里一鼓一鼓地说:“嗯,都在看。”   “你不是想学医?又想学商了?”   季乐天停下看书的动作,眨了眨眼思考了一下,回道:“学医应该算是兴趣吧?学商……嗯,算是未雨绸缪。”   钟昊炎挑了挑眉,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低声问道:“因为你家?”   季乐天转过脸认真地看向钟昊炎,许久过后,才轻轻地点了下头。   钟昊炎皱了皱眉,“你想赚钱?”   季乐天再也没有刚才那么紧绷,随口像是开玩笑一般地回答他:“是啊,家里环境不好,看有什么办法能赚钱。”   钟昊炎听了之后陷入沉思,季乐天见对方没有再提问,就继续埋头看起了书。   钟昊炎这段时间常常到季乐天家里串门,对他家里的情况也略知一二。   季乐天现在虽说是他邻居,可是自己家是独门独户,季乐天则是爷孙三代住在一起。   他的家里除了父母,还住着季爷爷和季奶奶,房子登记的也不是他们家,而是登记在季爷爷的名下。   季乐天的爸爸季成朗是季家那一辈最小的,他对上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所以说将来如果季爷爷百年归老了,季乐天现在住的这个房子就会被瓜分,他们家未必能住回在这里。   他的大伯和大姑母钟昊炎也只见过一两次,那大姑母的性子又泼辣又爱碎嘴,虽说是外嫁女,可是以后若分房子了,保不成那女人也会回来分一杯羹,所以说季乐天现在说的“未雨绸缪”,确实是说到点子上了。   而最重要的是季乐天的爸爸,虽说现在也好歹算是有份固定工作了,但收入毕竟不稳定,连钟昊炎的父母都知道他们家的环境不怎么好。   柳妙书和容云夏平常走得算是挺近的,打听到的消息也不少。柳妙书平常就喜欢拿季乐天来做正面教材,说着说着就会感叹别人家家境怎么不好,因此钟昊炎也对他们家有所了解。   钟昊炎看着邻桌那人专注看书的神情,脑袋里面在不停地转动,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帮到这人。? ☆、第五章 ?  钟昊炎回家后想了又想,最终只能想到一个帮助季乐天的法子——那就是教他商业知识。   上辈子的秦南捷虽然是半个二世祖,可是作为家里的长子嫡孙,从小就接受英才教育,去世之前也已经在家里的公司当上了总经理,虽说没有太大的建树,但对于商场上的事情,比起韦天嘉那种在家里倍受打压的小儿子算是了解得不少。   于是他很快地就用自己的零用钱买了几本比较有用的商业书,埋头认真看了好几天,又偷偷地趁钟文白不在家的时候偷渡了几张经济版的报纸,总算拾回一些商业知识。   钟昊炎从书堆上抬起头,按了按自己发酸的肩膀,暗叹了一下自己那么久没用脑,都快被真的同龄化了。   等到他觉得自己可以出师了,便自信满满地带着几本书到季乐天家,满心得意地期待着收个小徒弟。   季乐天这段日子虽然好奇钟昊炎居然那么久不来找他,可是自己学业繁重,倒是没多管那家伙,直到现在——   “你要教我经商?!”   季乐天看着一脸得意的钟昊炎,觉得对方脑袋大概是真的不好。   钟昊炎推着他进房间,在季乐天桌面上放下自己带来的几本书,熟练地坐到自己的固定位置上,然后才缓缓开口:“你不是想学商吗?我来教你好了。”   季乐天有点困难地扯了扯嘴角,看着钟昊炎一脸求表扬的表情,压下自己想抬手摸摸对方额头的冲动。他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瞟了一眼桌面上的书才说:“你会吗?”   不是季乐天想怀疑他,而是他自己知道自己脑袋的情况,才会在课余时间学商的。   可是眼前这家伙,虽然那么久以来,他一直觉得钟昊炎比起同龄人,脑袋确实要好不止一星半点,但在他眼里,钟昊炎和谢康廷是差不多的类型,那就是比起其他人要聪明一点,但也还只是个孩子罢了。   起初季乐天还猜想过钟昊炎会不会和自己情况类似,但认真一想,他马上就否认了自己的猜测,毕竟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像自己一样,脑袋里面多了点奇怪的记忆。   自己这种情况也是花了他好久的时间才缓过神来,所以对于钟昊炎提出要教他经商的事情,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钟昊炎满心欢喜地跑来收徒弟,没想到这么果断就被拒绝了,等他听到季乐天说了几句“你也不会啊”“你这个年纪应该专心学习”之类的话以后,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真的被当作是一年级小屁孩儿了!   钟昊炎对此也是无奈,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有什么法子,既能让季乐天相信自己的能力,又不用把事情真相告诉他。   恰恰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季月琼的大嗓门。钟昊炎往外看了看,说:“你大姑母来了?”   季乐天皱着眉走到门边把门关上,再走回来,“嗯,最近一段时间来得挺勤的。”钟昊炎这段时间都在恶补知识,直到今天才碰上季月琼。   闻言他皱了皱眉,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话套用在季乐天这大姑母身上,那是一百二十分的贴切。钟昊炎暂时放下了收小徒弟的想法,问季乐天:“她不是十年才回来一遭的吗,回来干嘛?”   季乐天被他的话逗笑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这里好歹也是她老家。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她每次来都到我奶奶房间说话,估计是要借钱吧。”   “借钱?她不是常吹嘘她家儿子在外企有多厉害的吗,怎么又来借钱了?”   季乐天耸了耸肩,连钟昊炎这个不住这儿的人都知道他大姑的事情,可想而知季月琼平时那架子摆的有多大。   他低头想了一下,然后说:“之前听我妈说,我大表哥想要跟人合伙开个公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钟昊炎脑袋在飞速地转呀转,还没想到什么好对策,就听到季乐天又说:“不过这也跟我们没关系,反正她要向我们借钱,我们家也拿不出什么钱来,他们也断不会跟我们家借就是了。”   钟昊炎听得出来季乐天说这番话的无奈,他又回想了一下他们两家人的条件,不免有点心疼这家伙,两辈子都是被压榨的命。   想着想着,他脑袋里就闪过一个点子。他压下自己的激动跟季乐天说:“我有一个表哥是自己开服装厂的,虽然不是什么大生意,但也是自己白手兴家做出来的。我跟我表哥关系很好,他常带我到他厂子看他工作,你要是跟我学商,我就能教你我学到的。”   钟昊炎说这番话是有技巧的,按季乐天那小子刚刚表露出来的样子,心里头肯定是想着没人能比他聪明。他这样说,对方会认为自己小孩子性格,想要被崇拜,却又满足了他想了解一些经商知识的念头。   果不其然,季乐天听到钟昊炎这话以后就沉默下来。钟昊炎没催他,等不了多久,就见季乐天答应下来,“好吧,你有什么要求?”   钟昊炎一听这话,两眼“噌”地睁大,这是等价交换的节奏?   钟昊炎此前可没想到这一点,可是一想到季乐天的性格,又觉得如果肯随便占人便宜,那就不是季乐天了。   但钟昊炎倒是犹豫起来,虽然这事拉近两人距离的大好机会,可他不想两人变得这么锱铢必较的,于是最后也只是说当是补习的报答而已。   两人谈好了条件,就开始翻看起钟昊炎带来的书。钟昊炎许久没那么认真过了,看着书上面做的笔记,季乐天也是吃了一惊,开始重新审视起钟昊炎这人,眼里的钦佩让钟昊炎受用得不得了。   快到晚饭时候,两人才从书堆里抽身出来,季乐天对钟昊炎的感官又被刷新了一遍。   在开始交流之前,他也只当对方随口说说,主要瞄准的还是钟昊炎的表哥,可是一下午的时间下来,对于钟昊炎对商业的理解和敏感度,他是佩服得不行,即便是自己有比普通人多了那么点成年人的记忆,可是面对钟昊炎,他也不得不佩服起对方来。   途中他甚至在想,钟昊炎是不是跟他有着一样的经历。然而这想法在他看到对方时不时表露出来一脸得意的神情时,又瞬间被他抛诸脑后,最后只能归咎于钟昊炎在商业方面确实有天分这么一个答案。   与他相似的,钟昊炎也在默默暗叹起季乐天的能力。那家伙虽然不记得钟昊炎了,可是钟昊炎对他可是十分了解的,最起码,对他上辈子十分了解。   韦天嘉在家中排行最小,上面有三个哥哥。他有两个大伯,自家母亲排行老三,在最后面。就如字面理解那般,韦天嘉虽姓韦,可却是从母姓,他父亲是个倒插门的。   也因为这样,韦天嘉勉强算得上是有韦氏的继承权,可是除了韦爷爷以外,几乎全家人都不认为韦天嘉有争夺的权利。   韦天嘉从小就被几个哥哥欺负,在爷爷面前还能维持兄友弟恭的样子,可一旦私下交往,几个哥哥就偶尔排斥他,偶尔欺负他取笑他,从没把他当作家中的一份子。   小小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们会讨厌自己,随着年龄渐增,他从母亲闪躲的神情和几个哥哥的言语中知道,他似乎是无意中争夺了明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为了迎合哥哥们的意思,也或许是为了合群,他磨灭了自己的野心和棱角,因为他发现,只有当自己表现得不好,几个哥哥才愿意对他笑,而那种笑,直到他长大了,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一种笑,叫不怀好意。   也因此,钟昊炎知道季乐天的上一辈子根本没有好好学习过任何商业知识,年少时认识他,虽然将他从几个韦姓浑球中一次次拯救出来,可是埋藏在心里面的想法已经根植在他心中,连带着后来连自己也加入了这个队伍之中,韦天嘉的一生也算是定型了。   现在的季乐天可以说是从零开始学习,更别说他还在自学医学知识,同时接触两门上辈子从没碰过的学科,还能表现出莫大的潜质,这让钟昊炎也禁不住羡慕嫉妒起来。   两人草草收拾了一下,钟昊炎就准备回家吃饭了。今天的接触双方都获益良多,这让钟昊炎兴起了更多的念头。   季乐天把钟昊炎送出去,才刚打开房门,就听见季月琼大声嚷嚷着。   季家也到了饭点,钟昊炎走出房门时正好见到容云夏端着菜走到客厅,便打了声招呼。   季月琼也看到钟昊炎了,钟昊炎正打算叫一声阿姨好,就听到季月琼视线越过他,对着身后的季乐天说:“都要吃饭了才出来,这是没听到你大姑母来了?你大表哥上周才从日本旅游回来,还让我给你带个伴手礼,我们都想着你们,你们就都把我们给忘了啰!”   季乐天皱了皱眉,叫了声大姑母好,就推搡着钟昊炎送他出去。   钟昊炎想说两句,碰触到容云夏轻轻摇头示意,只能把话咽下去。   等走到了大门,钟昊炎还能听到里面季月琼大声说着,“现在的孩子啊,都不会帮忙着家里干家务活了……”? ☆、第六章 ?  期末考试快到了,这段日子除了钟昊炎,季乐天还肩负起当陈明明和李纯煜的家教的任务。   自从季乐天给钟昊炎补习语文和英语的事情败露了,陈小胖每天就要到一班找季乐天,硬是磨着让人给他补习。   季乐天这段时间和钟昊炎接触久了,学到了不少东西,虽然还没能见到那个传说中的表哥,可是也让他思路活跃了不少,一心循着能做出些什么东西来。   久而久之,给钟昊炎补习的事情到后面就变成了讨论商业书上的知识,若不是小胖这次的要求,季乐天都快要忘记他们等价交换的条件了。   于是思考了不久,季乐天就答应了小胖,还顺带给蠢煜也一块儿补了,原本给钟昊炎一对一的课外补习,现在则变成了一对三。   为这事儿,钟昊炎可没少找小胖麻烦,见面随时来两掌不说,还常在戴梦欣面前喊他陈胖胖。   每逢这个时候,陈小胖就无限怨恨钟昊炎,还罢当钟昊炎的小弟,谁让他在自己的女神面前喊自己的花名呢!   自从开学那天以来,陈小胖就总是在课间蹭到一班门口,明着是找钟昊炎和季乐天玩,实际上是偷瞄人家一班的漂亮女生。   戴梦欣就坐在季乐天后面,陈小胖每次来一班第一个就能看到她,季乐天虽然长得漂亮,毕竟是个男的,被告诫过不能喜欢男生以后,陈胖胖就把心思都放在女孩子身上,在看到戴梦欣以后,从此眼里再也放不下其他人。   可惜的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戴梦欣喜欢的是季乐天,小学生那种献殷勤的举动做得太不高明,钟昊炎一眼就能看穿,也只有那个一心扑在学习上的当事人完全没发现。   钟昊炎心情很别扭,想让季乐天多和女生接触,又觉得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改善了一点,不想让别人挤在中间,所以每次他都会怂恿陈小胖努力争取自己的幸福,却又不停地搞破坏,让陈小胖都快被他弄得要精神分裂了。   小学生的日子过得很惬意,还剩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迎来期末考试了。期末考试一过,寒假又快到了,春节紧随而至,让一群小学生们都期待不已。   陈小胖最近因为常找季乐天的缘故,和一班的人也混熟了,由于开学那天钟昊炎的一声吼,班上不少人都认识这个胖嘟嘟的家伙。   上午的课告一段落,李纯煜被老师叫去布置任务,陈小胖就自己一个人来一班找钟昊炎和季乐天一起吃饭了。   才刚踏进教室,陈小胖就看到季乐天和戴梦欣头贴得很近地在讨论些什么,他鼓了鼓腮帮子,情绪有点失落地走过去。   钟昊炎在旁边不停地给陈小胖使眼色,原意是想让陈小胖找个借口介入到他们中间,却被陈小胖误以为钟昊炎在提醒他那俩人关系好着呢,让他好知难而退,一瞬间心情又更沉重起来。   季乐天抬头时看到的就是钟昊炎在掩着眼叹气,陈明明一脸苦瓜脸站在一旁的样子。他挑了挑眉看向钟昊炎,以眼神询问这是怎么了。   钟昊炎简直无法解释为什么陈小胖能那么愚蠢的事实,只能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他可能饿了”,就拿过季乐天的饭盒领着胖胖打饭去。   钟昊炎觉得要靠陈小胖自己醒悟过来去告白,那是痴人说梦话,小学生就只会耍这种暗恋人的把戏,旁人不推一把都不会往前扑。   于是饭后,趁着两个小班长要去完成些什么任务,钟昊炎就拉着小胖谈了一番,好不容易才给小胖加足力气,让他趁着放假之前一定要告白,失败了好歹还有个寒假撑着,不至于每天见着女神都要缅怀自己逝去的恋情。   小胖被他说了一通,觉得实在太有道理,却忍不住质疑:“老大,你不是不高兴我喜欢戴梦欣吗?我还以为……”   钟昊炎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以为什么?以为季乐天喜欢戴梦欣?”   陈小胖低落地点了点头。   钟昊炎一掌拍在他头上,“那家伙不喜欢戴梦欣,所以要靠你拯救你女神!”   陈小胖一听,两眼马上放射出光线,满心欢喜地点了一下那胖胖的头,笑得脸上的肉都挤成一坨了。   钟昊炎看着他叹了口气,心里面觉得不靠谱极了,却又没有其他办法。   两天的期末考试很快就结束,最后一门考完以后,全校的学生都忙着搬桌子椅子,陈胖胖就杵在一班门口,紧张地张望了许久,最终在众人的注视下带着戴梦欣往外走。   钟昊炎简直要被陈小胖气到,虽然是叫他考试后放假前抓紧时间告白,可这时间也掐的太迫不及待了一点。他转脸看向季乐天,就见到季乐天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   他朝季乐天耸了耸肩,心里暗骂陈胖胖的不靠谱,没过多久又开始为陈胖胖祈祷,顺便为他默哀……   把班上的桌椅都整理妥当以后,戴梦欣就回来了,只见她若有所思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过了一阵又轻轻拍了拍季乐天的肩,脸红着和他说放学后有话要跟他说。   钟昊炎自戴梦欣回来后就一直暗暗观察着她,心想小胖这下果然是失败了,然而现在看到这事的走向,他满脑袋只剩下一串“???”。   讲台上,老师忠告大家三不要的声音飘进每一个明显不在状态的学生耳朵,又叮嘱了几句下周还要继续回来讲评试卷云云,就宣布大家可以放学了。   戴梦欣拍了拍季乐天,有点不自在地跟他说了句“我在操场等你”,就收拾好书包离开了。   季乐天拒绝了钟昊炎一起回家的邀约,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脚就跟上戴梦欣离去。   钟昊炎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他呆愣了两秒,马上就反应过来,跑到隔壁三班寻找陈胖胖。   三班的人走得比一班的还快,可是失落的陈胖胖却还破天荒地留在班里,鼓着腮帮子缓慢地收拾书包,一旁的李纯煜一个劲地催促他快点。   钟昊炎大声一呼:“陈胖胖!”   看到陈小胖有点委屈地抬起头,钟昊炎眼皮跳了一下,嘴角抽了抽走到他跟前,“你刚表白了?结果怎么样?”   李纯煜闻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眼睛不停地在两人身上飘来飘去。   陈小胖又扁了一下嘴,随即摇了摇头。   钟昊炎心里暗叹一声果然,然后又继续发问:“你跟戴梦欣说什么了?”怎么她回来就带着季乐天出去了。   陈胖胖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把刚才的过程复述一遍。   钟昊炎听完,无外乎就是“我喜欢你”,“对不起我不喜欢你”这样老套的剧情,还是想不通怎么故事走向就变了调了?   钟昊炎还在想这事儿,李纯煜就在一旁大呼小叫起来,“胖胖你厉害啊你!居然这么勇敢!”   陈小胖一点和他抬杠的心情都没有,满脸想哭的表情。   钟昊炎说:“那戴梦欣还说了什么了?”   陈胖胖自被拒绝以后,就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满心想的都是自己被拒绝了,人家戴梦欣不喜欢他,现在被钟昊炎问了,他才认真地想起后面的对话。   陈胖胖说:“她好像说有喜欢的人了,”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果然是季乐天吧……”   “还有呢?”钟昊炎追问。   陈胖胖偏头继续想,随后又想起了一些,“她还说谢谢我,说是启发了她。”他转过头看向李纯煜问:“蠢煜,‘启发’是什么意思啊?”   李纯煜还醉心于感叹陈胖胖的英勇表现,也就没有像以往那样调侃他,给他解释了一下启发的意思。   钟昊炎听到这里,再不懂就真的智障了。他内心闪过一丝慌乱,觉得事情的进展有点偏离轨道了,刚想跑出去,到操场找那两人,又听到陈胖胖嘟囔。   “哎,果然还是季乐天和戴梦欣更配啊,他们俩都那么聪明,又长得好看,难怪人家戴梦欣不喜欢我。”   旁边的李纯煜还在安慰刚失恋的陈小胖,钟昊炎则僵在原地,过了好一阵子,才重重地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第七章 ?  G市的冬天不下雪,但下起雨来却是比下雪还更冷。   钟昊炎自从学校回来以后,脑袋一直是乱糟糟的。他时而在脑补戴梦欣向季乐天表白的场景,时而想到韦天嘉被他拒绝后惨白的脸,脑海里还一直重复着胖胖的那句话。   吃过饭后,钟昊炎回房间随手捎了两本书,急匆匆就往外跑。   柳妙书一脸惊讶地看他忙里忙外的,在钟昊炎踏出家门前一刻叫停了他:“你给我站住!刚吃完饭跑什么跑,外面下着大雨呢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钟昊炎闻言往窗外看了一眼,才又在门后拿起一把伞,“我到季乐天家,”说着他挥了挥手上的书,“找他聊功课去。”   柳妙书走到他跟前,拿起他手上的书,没好气地笑着说:“哟,还看麦肯锡了呢!里面的字都能看懂吗?这从你爸书柜拿的吧?”   钟昊炎内心着急,一把抢回柳妙书手上的书,却被柳妙书拎了回去。   柳妙书说:“你别皮了,赶紧给我把书放回去!回头被你爸发现你动他的书,看他收不收拾你!”   钟昊炎又急又无奈,“妈,这是我的书,我自己买的!”   柳妙书显然不相信才七岁的小孩就能看这些书了,二话不说没收了他的书,还把人给揣回去,“你们今天才刚考完试,之前一直麻烦人家小天还不够啊?外面又在下大雨,别到外面去了,给我留在家自己看书去!”   钟昊炎看着窗外下着的大雨,心里面莫名的烦躁得要死,他总觉得自己必须要去确认一下季乐天是不是真的走上正轨了,才能平复心里面的躁动不安。   可是老天爷像是要跟他作对似的,这一场雨一下就下了足足一周,直到回校讲评试卷那天,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   钟昊炎这几天被迫留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脑袋就一直没停下胡思乱想过。   等了足足一周的时间,终于到了回校日。   不知道是不是快要放假了,也没了考试的压力,班上的同学都有说有笑的。钟昊炎回到自己座位上,季乐天还没到,戴梦欣却早早就到了,还和邻桌的女同学聊得十分高兴,脸上快能变出一朵花儿来。   钟昊炎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不少,一种慌乱的感觉又再次向他砸来,心里面的烦躁更是越积越深。   “早。”季乐天清脆的声音从耳边飘过,钟昊炎此时反应慢了半拍,顿了一下才抬起头看清楚来人。   季乐天脸上露出点不解的神情,继而又转过头带着笑意朝戴梦欣和她同桌也打了个招呼。戴梦欣红着脸回了一声,两人就再无别的交谈。   钟昊炎眼见着这两人的神情,心里面翻腾得厉害。   这是成了?就这么轻易就成了?那韦天嘉上辈子坚持这么久是为了什么?我又现在是要干嘛?不对,我这是完成任务了?不对不对……   钟昊炎脑袋一片混乱,一晃眼一上午的课过去了,还没得出个结论来。   季乐天伸手在他眼前摆了摆,满脸疑惑,“你这是怎么了?”   “我……”钟昊炎皱了皱眉,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放弃了说:“你这几天在干嘛?”   季乐天挑眉,指了指自己,“我?”很快他又神情飞扬,露出钟昊炎重生以来从没见过的爽朗笑脸,“这几天我想了一下将来的路要怎么规划。”   钟昊炎:“……”   他暗暗深呼吸一口气,“……你说。”   季乐天从书包里面拿出来一本小本子,钟昊炎疑惑地看着他翻开,里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堆。   “我觉得无论在哪个时候,房地产都是最好赚钱的,可是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的资金让我们挤进这个产业……”季乐天神情认真地指着本子上的内容分析。   钟昊炎两眼一瞪,看着他的嘴巴开开合合地说着话,脑袋瞬间当机了。   “等一下!”钟昊炎截停他,“你说将来的路,指的是……赚钱?”   “对啊。”季乐天认真地答道。   钟昊炎这下仿佛能听到自己心里面大呼了一口气,可是马上又再次皱起眉问,“上周戴梦欣找你干嘛?”   “戴梦欣?”季乐天仿佛很奇怪这个名字怎么突然出现在对话中,他盯着钟昊炎的脸看了一阵,才说:“为什么会提到她?”   钟昊炎有点抓狂,他没再绕圈,直接就问:“她向你表白了?”   这句话说出口后,钟昊炎看到季乐天的脸以肉眼可见速度涨红,心里暗骂一声果然,又急匆匆问道:“那你怎么回答她?”   季乐天支支吾吾地没有做正面的回答,钟昊炎眉头一皱,心里面七上八下的,实在弄不清楚这事儿到底怎么个走向。他耐着性子再问:“所以,你到底是接受了还是拒绝了啊?”   季乐天把视线放回到自己的本子上,用很低的声音说了句“没答应”,钟昊炎却听到了,心里面瞬间炸开一股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狂喜。   他看着季乐天从耳根一直到脖子都红红的,低垂着的双眼让他的睫毛看起来更长了一些。他在心里面又再次确定了一件事   ——嗯,戴梦欣还是配不上这小子。   这个小插曲总算是过去了,钟昊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他高兴了一阵,才反应过来。   “你继续说你刚才说的,房地产,然后呢?”他定了定神,拾回一脸正经的表情。   季乐天看他没再追问,也松了口气,继续接着刚刚的话题。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从一些小买卖入手,先赚到第一笔资金,然后拿去再投资,虽然费事可能久一点,可是按我们现在这个年龄,就只能这样慢慢做了。”季乐天说。   钟昊炎想了一下,说:“道理我都懂,可是要干嘛啊?”   季乐天指了一下自己本子上写的内容,“我也想了很多,可是能做的实在有限,现在这个社会又不缺什么东西,所以不能往这方面走,”他顿了一下又说,“我们要抓住大众喜欢的东西入手,比如现在最流行的东西,最好是大家愿意花钱去买的东西。”   钟昊炎拿起他的本子看了起来,季乐天在一旁也不催促他,自己也在细细地想着。   “你……”钟昊炎突然说:“会画画对吧?”   “嗯?”季乐天似乎没想到这有什么关系。   “我有一个想法……”钟昊炎组织了一下语言,继而说道:“你知道《秘密花园》是什么不?”   季乐天一挑眉,“那个很红的涂鸦本?”他顿了一下说:“你是想让我模仿那个路子,然后出其他系列?”   “不不,模仿那个路子没错,只是创新一下。”   季乐天一脸愿闻其详的表情看着他,随着钟昊炎一边在解说他的想法,他也逐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待钟昊炎解说完毕,季乐天又补充了一些想法。两人一拍即合,钟昊炎看季乐天的表现,觉得他像是要马上动手实行起来一样,不免觉得有点好笑。   “你先冷静下来,”钟昊炎笑着说:“我们前期没有太多钱,也做不了太多,幸好快要过年了,年后我们先拿压岁钱出来试做一下看看反应如何。”   他又补充道:“我大姑父是自由撰稿人,我妈也是杂志主编,到时候我看能不能让他们帮忙写点什么,这样还能省下广告费。”   说到这里,季乐天突然静默下来。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钟昊炎问。   季乐天忐忑地看了一下钟昊炎,带着点不确定的语气问:“我记得你奶奶是翻译家?”   “?”钟昊炎疑惑,“是啊,怎么了?”   “那个……”季乐天脸上有点不好意思,“我想让你帮我问一下她,有没有一些翻译的兼职可以做?”   季乐天的声音越说越小,钟昊炎听着,心抽疼了一下。   从刚刚开始,季乐天想的就是怎么赚钱,那种拼劲,仿佛是要把所有时间挤出来赚钱一样。他不知道季乐天家里情况到底有多么恶劣,可是现在看到季乐天这般做法,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一方面想帮助他,另一方面又不想看到他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季乐天等了一阵,也没有听到钟昊炎的回复,心想这果然是强人所难了,刚想说算了,就听到钟昊炎说:“嗯,我问一下。”   季乐天抬头,看到钟昊炎眉眼弯弯地对着他笑,心跳像是有点失速。他突然觉得这个画面,与记忆中的某段记忆重合了,然而这想法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无法捕捉。   他愣愣地说了句谢谢,把脑海里奇怪的想法抛诸脑后,随后又后知后觉地补上了一个微笑。   钟昊炎看着季乐天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自己的小本子上,把刚才两人讨论的内容再补充了一点,自己也拿出纸和笔写写画画。   待钟昊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旁边突然又响起季乐天的声音——   “嗯?你怎么知道我会画画的?”? ☆、第八章 ?  钟昊炎楞了一下,缓慢地抬头看了季乐天一眼,只见季乐天一脸疑惑的表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钟昊炎清了一下喉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短短的几秒内,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转了好几百圈,最后才强装淡定地回道:“上幼儿园的时候你自己说的。”   “嗯?”季乐天偏头,“有吗?”   钟昊炎慎重地点了下头,“那次胖胖在画些什么,你去教他,然后我问你,你自己说的。”   季乐天挑了挑眉想了一下,“好像有这么回事,但我怎么不是很记得……”   钟昊炎忙岔开话题,“可是我不知道你画画水平到哪啊,要是我们刚刚说到的你画不出来,或者画不好,人家也不愿意掏钱买我们的东西。”   季乐天听了以后笑了一下,“这个你可不必担心,到时候我先画一些出来让你看看,你看过以后再决定。”   说着,季乐天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就把这事给揭过了。钟昊炎看他又重新埋头写东西,不禁摸着扑通扑通的小心脏舒了口气。   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钟昊炎连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想告诉季乐天真相,但随着两人合作越多,估计用不了多久这个秘密就瞒不下去了。   连续几天讲评试卷完毕,班上的前三名再次被那三人包揽了,钟昊炎则再次败在谢康廷手下。   寒假正式开始,钟昊炎为了不打扰季乐天作画,就减少了到他家串门的次数,钟妈妈和钟爸爸工作繁忙,就干脆把钟昊炎扔到他大姑家当寄居蟹。   大姑母和大姑父都是自由职业者,年末的工作也不多,反倒是钟昊炎的大表姐常常忙着不着家。俩大人平常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把钟昊炎领了过来住。   趁着这个机会,钟昊炎打算把大姑父这关给攻破了,把免费打广告这事儿给定下来。   钟昊炎本是想直接把季乐天的名字供出去,一来天才神童这类的绰头有了,广告效果会更好,二来也是想让季乐天能打出个名堂来,好让他不再被家里的其他亲戚看低一头。   但这事儿一提出,季乐天就反驳了他。钟昊炎随后细想,也明白了季乐天的意思。   于是他在大姑家做客的这段时间里,想得最多的,是要怎么说服大姑父帮忙,又不能把自己的底给泄了出去。   正在思考时,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请进。”钟昊炎放下笔转过身。   “小昊,”钟昊炎的大表姐倪翠玲推门而进,“在做作业吗?”   “没有,在想事情呢,表姐你进来吧。”   倪翠玲笑着走到床边坐下,拍了拍他的头说:“还想事情呢,人小鬼大。”   “表姐你好忙啊,我来这么多天了现在才见到你呢。”钟昊炎对他这个表姐是挺有好感的,自己重生回来的这个大家庭大家都很友善,特别是这个大表姐,作为家里最大的长女,对小的都很照顾。   倪翠玲笑笑,“嗯,年底了,我和你表哥的厂子订单多,一年最忙就这个时候了,提早做完好过年啊。”   倪翠玲口中所说的表哥,就是钟昊炎妈妈家那边的大表哥,也就是之前跟季乐天说过的那一个。   那个表哥名叫柳俊逸,和倪翠玲是同一个高中同一个大学的同学。倪翠玲的妈妈是服装设计师,两人毕业后,在倪翠玲妈妈的帮助下,合伙开了个小服装厂,虽然规模不大,但也是做得如鱼得水的。   倪翠玲接着又说:“你最近功课怎么样?刚念完一个学期,会不习惯吗?”   钟昊炎摇了摇头,又听到她说:“有什么不懂记得要问老师问同学知道吗?表姐都抛开书包好多年了,你们现在教的那些我都不懂了,不然也可以帮你看一下。”   钟昊炎心想,倪翠玲估计是被大姑他们吩咐进来,看有没有什么学习上的东西能帮得上忙的,大人就总是想着同一辈的肯定都能谈得上话。   想着想着,他突然灵光一现,双眼转了转,对倪翠玲说道:“表姐,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嗯?”倪翠玲挑眉。   钟昊炎斟酌了一下言辞,然后说道:“我们班上有个同学,他是我的邻居,学习很好,妈妈也经常称赞他……”   他把季乐天赞得天上有地下无,接着又把他的家庭环境说得有多么凄惨,让倪翠玲都听不下去了,“行行行,然后呢?”   钟昊炎喘了口气,再把自己和季乐天商讨的计划告诉倪翠玲。   倪翠玲听完沉吟了一下,“所以,你是想让我帮助他?可是我要怎么做,你想让我出资?”   “不不不,”钟昊炎马上摆手,“资金的事情我们会想办法的,我只是想让你帮忙顶下这个名字,钱和内容我们都会解决,这个产品就当是你们公司的一个小商品好了,事成之后……”他沉思了几秒,艰难地开口道:“我们会分回一部分利润给你的。”   倪翠玲听完大笑起来,“说你人小鬼大,你还真的蹬鼻子上眼去了。你想帮助那个小同学我没意见,可是你们这么小,哪里来那么多钱呢?而且公司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让你们两个小孩做这些,人家也不会相信啊。”   “就是因为不相信,所以才要借用表姐你的名字啊!”钟昊炎急匆匆地说。   倪翠玲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也稍微敛下了笑意,“你说的想法很不错,可是这事儿虽说不大,但也是耗费时间精力的,就算我真的只是顶个名字帮你们了,你们能发展起来吗?”   “我们也想过了……”接着他把借用大姑父和自己母亲的手打免费广告,再把之后怎么形成产业链的想法也一一说了。   倪翠玲手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在钟昊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说服她的时候,她抬头一笑说:“行啊你,把我爸也算计进去了。成了,我就用我的名字帮你们这一回,分成什么的也不用了,表姐可不差你们小学生这点钱,只是你要把你的构思详细给我写一写,我好回去思考怎么做。”   “谢谢表姐!”钟昊炎高兴地叫了一声,倪翠玲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就走了。   钟昊炎觉得自己这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以前即使谈成了一笔过千万的生意也没那么高兴过,现在脑海里只想着快点见到季乐天跟他分享这事儿。   他搓了搓自己的脸,打起精神,拿出一本新的笔记本,按照计划书的格式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   所谓有一就有二,钟昊炎又想起了要帮季乐天打听兼职翻译的事情,想着自己放假也没事做,为了前期投入能有更多的资金,他自己也动了兼职的念头,在他把计划书交给倪翠玲的时候,就让她顺便找奶奶打探消息。   倪翠玲没好气,“外婆那边做事不是闹着玩的,你朋友英语再怎么厉害也就一年级的水平,你让我怎么跟她说。”   “翻译都要试稿的,又不用见真人,网上发稿子就好了。表姐你就帮帮我吧,说是你的一个大学同学就好了,就这一次!”钟昊炎双掌合十,那架势像是差点要跪下了。   倪翠玲叹了口气,“我欠了你的!”她看着钟昊炎那兴高采烈的模样说:“我就帮你说那么一次,回头外婆不答应也别找我!”   钟昊炎猛点头,并催促她赶紧打电话。   倪翠玲叹了口气,拨通了电话,那头接通了就开始发动嘴炮技能。过了十分钟左右,倪翠玲才把钟昊炎的邮箱给报了过去,钟昊炎这才放下心来。   等电话挂上了,倪翠玲揪着钟昊炎的耳朵大骂,“都怪你!我又被催婚了!下次别想我再帮你啊!”   钟昊炎哇哇地叫着,嘴上不住地道谢。倪翠玲喃喃道:“要不是知道你那同学是个男生,我都要怀疑你喜欢上人家了,那么上心。”   钟昊炎愣了一下,被倪翠玲逮住,开玩笑道:“怎么?还真爱上了啊?哈哈哈!”   他恼羞成怒,挥了挥手挣脱了倪翠玲,转身就往房间边跑边说:“谢啦表姐!赚了钱请你吃饭!”   倪翠玲摇了摇头,暗骂了一句臭小子,就拿着钟昊炎的计划书看了起来。   钟昊炎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看着空旷的房间,耳边仿佛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以及倪翠玲玩笑般的那句话。   他闭上眼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的举动,猛地坐起身,狠狠地甩了甩头,喃喃自语道——   “我只是在赎罪……”   ? ☆、第九章 ?  年关将近,大家都忙碌了起来。   钟昊炎在大姑家住了两个多星期,大姑母就忙着去厂子帮倪翠玲的忙,家里没人照顾小孩,他又再次被发放到其他亲戚家里住。   临行前,他回了自己家一趟,到季乐天家串了个门,打算把事情的进度都给季乐天说一遍。   还没进门,容云夏就提醒他道:“小昊啊,你等一下进去小心一点,里面都乱糟糟的,阿姨就不给你们倒茶水了,你渴了自己到外面喝,啊。”   钟昊炎点了点头,迫不及待跑到季乐天房门前。   他敲了两下门,听到里面喊请进的声音,就轻轻地推开了门。   房间里遍地遍床的画纸,墙壁上也贴了好几张,里面清一色的风景水彩画,放眼看去,季乐天像是被这一堆画海给包围了,犹如置身于一片全彩的汪洋里。   钟昊炎还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这画面,季乐天没听到来人进门的声音,歪头往外看了一眼。   钟昊炎觉得自己呼吸一窒,有点移不开视线。   季乐天挑了挑眉说:“怎么了?进来啊。”   “哦……”钟昊炎愣了一下,才左右张望着走了进去。   他走到季乐天身边,看着他刷刷刷地又画了起来。   两人安静地一个画一个看,过了好一阵子,季乐天才从画里面回过神来。他把刚完成的画拿到一边,整理好桌面,才把视线放在钟昊炎身上。   “啊!你等一下!”季乐天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忙把房间里面的画收拾好,这才腾出地方来。   “你最近就这样一直画?”钟昊炎说:“这是连走路的地方都没了。”   季乐天不好意思地笑笑,“画着画着就变这样了,来吧你过来看一下,我自己看多了,都不知道画得怎么样。”   钟昊炎搬过椅子坐下,从季乐天那边拿过来一沓画纸,顺手给他递过去他写的“计划书”。   他把让倪翠玲帮忙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你先看看这个,我表姐修改了一下,等你看完了我们再聊。”   两人交换了手上的东西,就安静地看了起来。   钟昊炎一幅一幅地翻看着季乐天的画作,心里隐隐泄露出一丝惊叹。   虽说韦天嘉上辈子唯一热衷的就是画画,但他从来不出头,只是作为兴趣来画,钟昊炎从来不知道这家伙的完成度竟是这么高的。   他对画画丝毫不懂,却不能阻止他看到画作背后隐藏的信息——   ——这家伙,很寂寞吧。   钟昊炎偷偷看了季乐天一眼,对方认真地捧着笔记本细细地读,脸上仍是那副无感情的表情。   手上的画有各种各样不同的类型,这是按照他们之前商量出来的内容画的,但还有很多无主题的画,里面的用色、场景,无不不让钟昊炎感觉到一阵萧瑟。   “你觉得怎么样?”季乐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钟昊炎放下画,笑着说:“挺好的。”   季乐天拿起其中几张,“这部分我不知道怎么样,有几张我个人觉得还不错,那些应该可以确定下来,还有一些有特定主题的画我还需要时间完成。”   钟昊炎盯着季乐天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心里面有点说不出的不舒服,但也只是一瞬间。他换了个话题,“这个不急,到时候可以慢慢商量。上次我发给你的稿子你做得怎么样了?”   那天倪翠玲帮忙打电话给钟奶奶后,对方很快就发了试稿过来。钟昊炎自己也做了一份发回去,很快就收到了翻译稿件,估计季乐天这边也差不多。   “嗯,已经开始在做了,谢谢你的帮忙。”季乐天说。   钟昊炎听到他那么客气,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撇撇嘴道:“跟我不用那么客气。”   两人就之后的计划又聊了一会儿,钟昊炎给了一点建议,就结束了这次的商讨。钟昊炎话锋一转,问道:“过年期间你打算怎么过?”   “嗯?”季乐天愣了一下,“没什么计划啊,也就去其他亲戚家拜拜年吧……啊!”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说道:“那天戴梦欣约我一起去书店买参考书,我也想去看一下现在流行的一些书籍,忙得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钟昊炎一听,脸色顿时一黑,他心想,怎么这个戴梦欣这么烦人,懂不懂什么叫好来好去啊?   “就你们俩一起去?”钟昊炎问。   季乐天点了点头道:“不过之前好像听谢康廷说他也想去买参考书来着,我在想要不要把他叫上。”   “叫上吧!”钟昊炎马上说:“还有胖胖和蠢煜,我也想去逛一下书店,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好了!”   季乐天想了一下,然后应了下来。   钟昊炎本来要打包行李到钟奶奶家住,如今计划有变,他就死皮赖脸地求着在家里住下来。柳妙书原本还担心一个小学生在家没人照顾,但钟昊炎强烈要求,也保证不玩火不玩电,也不会开门给陌生叔叔,柳妙书就只好答应他。   约定去书店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年前G市的天气还是好得很,几个小学生约定在书店门口碰面,而钟昊炎则一大早就到邻家叫上季乐天一块儿走。   还没走到书店大门,就听到胖胖激动地大喊他们的名字。   钟昊炎和季乐天快步走上去,除了李纯煜,其他人早已到齐。   陈明明见到他们俩显然很高兴,李纯煜还没到,刚才只有戴梦欣和谢康廷两人在。   那边两个人是早就认识的了,虽然不是什么特别亲密的朋友,但也能聊起来。陈明明之前向戴梦欣表白失败,现在见到戴梦欣已经十分尴尬,偏偏还一个聊得上话的人都没有,让他憋屈得要命。   钟昊炎他们一来,陈明明就觉得自己找到了组织,立马迎上去,笑得眼都开了。   钟昊炎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戳了戳他的脑门,“没出息。”   谢康廷和戴梦欣朝他们打了个招呼,一行人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   几人相顾无言,钟昊炎发现,这群人几乎就是围绕着季乐天聚集起来的,从重生到现在,季乐天几乎没怎么特别出头,但却盖不住他身上独有的气质,轻易地聚拢了一群人跟着他走。   对此钟昊炎觉得有点小吃味,上辈子韦天嘉眼里只有自己,但这辈子的季乐天,在无意识中已是众人追逐的焦点,而自己却像是逐渐丧失了他心中的地位,变得可有可无。   钟昊炎心里面的烦躁感又开始升上来,还有一些……怅然若失。   “对不起我来晚了!”李纯煜的边喊边跑过来,到了众人面前,大口地喘了好几下,才缓过来,“我睡过头了。”   陈明明瞪了他好几眼,可碍着戴梦欣在场,又不好骂他,只能无限怨念地瞥着他。   人到齐了,大家往书店里面走,几人先到小学辅导资料区域走去。   谢康廷默不作声地自己看自己的,拿起好几本书左右对比起来,戴梦欣则是跟着季乐天,左问一下右问一下,季乐天也很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钟昊炎想带着季乐天往热门书区走,好几次想插话,都被戴梦欣半路给截断了,心里烦的要死。   “胖胖,”钟昊炎发现陈明明在偷看戴梦欣,便一手搭在陈明明的肩膀上,怂恿他道:“你要抓住机会多找戴梦欣说话啊。”   陈明明呆呆地看向钟昊炎,马上摇了摇头说:“不不不,”他低下头,一脸沮丧,“人家已经拒绝我了,我不能再烦着她呀。”   钟昊炎心想,要是这女生也知道这么做就好了。他推了推他,说:“好女怕缠郎,你要多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才会注意到你。”   “好……什么?”陈明明一脸迷糊状。   钟昊炎揉了揉太阳穴,“好女怕缠郎!意思是,你天天缠着你喜欢的女孩子,总有一天她会喜欢上你的!”   “真的吗?”陈明明两眼发亮。   “对!”钟昊炎点了点头,“你多问一下她的问题,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就找她问去,那她忙着回答你的,就没时间找其他人玩了。”   陈明明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懂半不懂地点了点头,就被钟昊炎推出去了。   那边陈明明才刚脸红着向戴梦欣搭话,这边钟昊炎就拉了季乐天一下,“走吧,我们去看一下热门书。”   季乐天看了一下时间,点了点头,朝戴梦欣和陈明明说了一句,就跟着钟昊炎走了。   谢康廷看了他们一眼,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继续看自己的书。   钟昊炎和跟季乐天并肩走向热门书区,心里面有说不出的舒坦,看着眼前的书堆都觉得有趣起来。   他拿起《秘密花园》和其他相同类型的书籍递到季乐天面前,两人埋头讨论了一下,感觉自己脑子里面的想法也丰富了一点。   钟昊炎心想——   ——果然这才是真正的学术研究!   ? ☆、第十章 ?  还有几天就到新年了,钟昊炎最终还是被柳妙书毫不留情地打包送去爷爷奶奶家寄住。   钟昊炎对自己要到哪里住其实一点儿也不在乎,年前到爷爷奶奶住,这几乎成了每年的惯例,可他最头疼的,就要数他小叔家的那对双生子了。   大姑钟曼结婚早,大学还没毕业就生下了倪翠玲,钟文白和钟宇则是过了三十才结的婚,以致于到了钟昊炎这一辈,只有倪翠玲硬生生比下面三个表弟年长十几岁。   钟彬和钟斌就比钟昊炎小一岁,也因为这样,同一辈的人里面,就他们仨的年龄相差不远。   就像是所有小朋友都喜欢找比自己年纪大一点的哥哥姐姐玩儿一样,在外面钟昊炎当了胖胖和蠢煜的老大,在家里,这对双生子就毫无悬念地跟着钟昊炎转。   要说这两人跟胖胖那么好支使也没什么,可让钟昊炎头疼的就是,这两家伙根本闲不下来,两人一搭一档地跟相声一样,跟他们说话可累的够呛。   钟昊炎背着个书包一进门,就听到“嗒嗒嗒”的跑步声往他这边飘来。   “哥哥你终于来啦!”大彬说。   “我们等你好几天了!”二斌跟着附和。   钟昊炎扶额,转身慢悠悠地关上门,在二Bin的簇拥下往内走。   “爷爷奶奶好。”他放下书包,朝两老问好。   大彬扯着他的左手道:“哥哥!妈妈给我和小斌买了个游戏机你快过来看!”   二斌扯着他的右手说:“里面有好多好玩的!”   钟昊炎就这样无语地被左扯一下右扯一下,脸上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你们先让哥哥休息一下,”沈艳梅说:“来,小昊过来奶奶这边坐。”   钟昊炎闻言马上甩开手边的两个人,难得十分乖巧地坐到沈艳梅旁边。   随着年关逼近,家里回来的人越来越多,钟奶奶也停下了工作,带着几个小的逛集市,买了好些年货,把家里也布置得年味儿十足。   钟昊炎上辈子虽说也是生长在大家庭,过年的时候上门拜访的人也多,但像是这样气氛的却少之又少,大家都戴着面具做人,像现在这样普普通通地全家一起过个年,反倒显得弥足珍贵。   到了大年三十晚上,全家总算齐聚一堂,不大的房子塞满了人,彬斌满屋子闹的慌,钟昊炎躲来躲去的,总算被一进门不久就被逼婚的倪翠玲抓走,两人一起到书房清净耳根。   倪翠玲问了几句钟昊炎的计划安排,钟昊炎一一回答了,两人又交换了一下意见,本来这过程还好好的,钟昊炎也觉得这才像是成熟的对话,没想到倪翠玲画风一变,就问起了季乐天。   “……什么小同学。”钟昊炎听着倪翠玲的问话,一脸黑线。   “就是你要合伙的那个小同学啊,那么优秀的孩子,班上肯定不少女生喜欢他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钟昊炎无奈。   “我好奇啊!”倪翠玲说:“连你这小子也这么热心,真想见一见他,看一下是不是这么大的魅力。”   钟昊炎扶额,“……总会有机会的。”   倪翠玲还在一边说个不停,钟昊炎换了个话题,“你呢?跟大表哥怎么样了?这么多年了还没打算结婚啊?”   倪翠玲说到一半被噎了一嘴,恼羞成怒地拍了他的头一下,“怎么连你也来说这个了!说了多少遍了,我们是同学,是合作伙伴,不是情侣啊!”   “嗤!你问一下外面一屋子人,连彬斌都不相信呢!”钟昊炎反咬她一口。   倪翠玲果然不再揪着季乐天的话题不放了,哼了一声就把钟昊炎打发出去,自己则反锁在书房里面不出来。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个团年饭,饭后一大家子在客厅看电视聊天,钟昊炎躲过彬斌的追捕,跑到书房里摸了个电话给季乐天打了个电话祝他新年快乐。   重生投胎已经七年了,今年发生的一切事情,钟昊炎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无可否认他和季乐天之间的关系是这七年间最贴近的,自己的心境也隐隐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两人靠着话筒相互道了新年祝福,又闲聊了一会儿,就挂上了电话。钟昊炎嘴角含着自己也没察觉的笑意,觉得这样简简单单的日子,其实也很不错。   大年初一在爷爷奶奶家又呆上了一天,到了年初二,钟昊炎就跟着柳妙书回到了外公外婆家。   钟昊炎这辈子投胎回来的家庭人数都不多,钟家父辈那一辈只有三兄弟姐们,而柳家这边,柳妙书对上也只有一个哥哥柳志书,也就是表哥柳俊逸的爸爸。   原本初二都是回娘家的日子,按理来说大舅也是要回娘家那边的,但碍于人丁稀少,每年初二柳志书都会留在家,所以这一天也是大家齐聚一堂了。   钟昊炎和柳俊逸虽然也是相差了十几年,但钟昊炎却很喜欢这个大表哥,一来是因为对方很照顾他这个唯一的表弟,二来也是因为钟昊炎在上辈子从来没遇到过值得信任的兄弟。   钟昊炎一见到柳俊逸就缠着他聊了许多,特别是服装厂的事情,柳俊逸也没有看他是小孩子就不放在心上,有问有答,还给他详细解说了自己的公司构成。   出绘本的事情柳俊逸也知道,他在这上面也给了一些建议。   上辈子钟昊炎虽然坐到了那个位置,但这是他第一次从头到尾一步步做一件事,并不像以前那样只做最终决策,因此这次和柳俊逸的交谈确实让他获益良多,不仅从管理层的角度分析问题,也能从最根本的地方看事情。   新年的假期眨眼就过去了,钟昊炎的亲戚不多,没几天就拜访完,到了年初五,钟昊炎总算回到了自己家。   钟昊炎想着自己好像很久没见季乐天了,本想到邻居家凑凑热闹拜个年,无奈按了许久门铃也没听到应门,后来才知道季乐天全家回乡下拜年去了。   假期很快就到了尾声,钟昊炎这几天就待在家里努力完成《寒假园地》。   前段时间钟昊炎完成了钟奶奶发过来的商业稿件,加上过年的压岁钱和以前一直存着的零花钱,现在口袋里也有少几万块的收入了,即使没有季乐天的那一份,少量的印刷也能完成。   钟昊炎想,季乐天家里的人不多,而且看他那些亲戚平常的表现,估计给的压岁钱也不会多,季乐天的那部分钱估计也只能靠翻译稿件赚回来的。   这么一想,季乐天能拿出来的最多估计也就一两万块,实际上也不会有太多帮助,如果他们要扩大来搞的话,也许还需要找其他人集资……   钟昊炎一边做作业一边在想这事儿,没有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天天在想的人早就坐到他身边。   “你填错格了。”季乐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钟昊炎思路被打断,吓了一跳。   他看了看手下的作业本,又抬头看了眼声音的来源,看到那个围着白色围脖,脸蛋被冻得红通通的家伙,愣了一下,嘴角弯了起来,“你回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我完全没发现!”   “刚刚,看你在做作业就没吵着你。”季乐天说。   钟昊炎把作业本合上,把他带到自己房间,准备跟他聊一下印书的事。   等两人进了房间,钟昊炎看季乐天好奇地左右张望着,才反应过来,这次季乐天第一次到他家来玩。   他到外面搬了张椅子进来,两人靠在书桌前,不禁觉得有点小激动。   “你假期过得怎么样了?”季乐天问。   钟昊炎把自己过年去了哪家亲戚家拜年,跟倪翠玲和柳俊逸聊天的内容都说了一遍,还把双生子的糗事也都说了。   “真不错啊。”季乐天听完就回了一句。   钟昊炎似乎察觉到季乐天语气中带有一点点的羡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季乐天心情好像有点沉重。   “你呢?”钟昊炎问。   “我……”季乐天顿了顿,“……也挺好的。”   钟昊炎蹙了蹙眉,这么明显的隐瞒,真当他是傻子?   钟昊炎一直盯着季乐天看,不发一语,两人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阵子,季乐天像是察觉自己把气氛弄拧了,他清了清喉咙笑了笑,说:“我们说一下之后的计划吧。”   钟昊炎压下他翻开笔记本的手,皱着一张脸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季乐天和他对看了一眼,抿了抿嘴,脸上有点犹豫。   钟昊炎没催促他,又过了好一会儿,季乐天才叹了口气,低头悄声说:“我爷爷快活不久了……”   ? ☆、第十一章 ?  “什么?”钟昊炎想来想去,想了各种可能性,还猜想他们这次计划是不是要泡汤了,唯独没往这方面去想。   季乐天叹了口气,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原来季爷爷的身体从几年前开始就不太利索,去年一整年都说自己膝盖疼,季家的人一开始以为这只是老人家普通的筋骨疼痛,也没大在意。   年末的时候,季月琼回来过几回,也就是钟昊炎曾经碰到过她的那段时间。   一开始她们都猜想季月琼是回来借钱的,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但季月琼也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她办了个健康医疗体检卡,说是让年迈的父母去做个身体检查。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软,送了礼再说什么也比较容易了。   后来季奶奶有没有给她借钱大家就不知道了,但就是因为这次的身体检查,验出了季爷爷已经是癌症第三期,这次过年回家,一家人围起来说到了这事儿,季乐天凑到门边偷听,才知道这么一回事。   “爷爷的腿不好,这也不是新鲜事了,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这么严重。”季乐天趴在桌面上,有点低落地说:“而且除了这件事以外,最麻烦的是大姑那边……”   “她又干嘛了?”钟昊炎问。   “爷爷已经这样了,她居然在这个时候提出以后爷爷过世以后房子要怎么分。”他把脸埋进交叠着的手臂中,“怎么大家都是只考虑自己的切身利益,难道从来没想过亲情吗?爷爷还是她的亲生父亲……”   钟昊炎愣了愣,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季乐天,隐隐有些心疼。   季乐天这番话,不仅是在控诉季月琼,也是在控诉上辈子的韦家。   这家伙一直以来都渴望家庭温暖,他羡慕自己家和乐融融的,但他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亲戚都是一群唯利是图的人,上天似乎一直听不到他的渴求。   季乐天这辈子投胎也算是好多了,虽然家境不富裕,还有像季月琼那样的亲戚,但好歹一家三口也是互相扶持着过活。   钟昊炎手握了握拳,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为他打气道:“不是还有你奶奶么?不要担心这些事,要担心也是大人们的事情,我们就做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了。”   季乐天沉默了一下,随即坐起身子,吸了吸鼻子说:“你说的对,我们要未雨绸缪,不能乱了自己的阵脚。”   钟昊炎松了口气,收回自己还搭在季乐天头顶上的手,搓搓鼻子,拿出计划书来,重新把话题放回到计划案上。   新学期很快就开始了,班上的同学过了一个假期没有见到大家,一上学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都在忙着和对方说自己的拿到多少压岁钱,去了什么地方玩。   钟昊炎除了邻座的季乐天,并没有特别想和谁说话,偏偏那家伙不是个喜欢闲聊的人,让钟昊炎每天都蔫蔫的。   当然,钟昊炎把这一切归咎于——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于是人犯困了,久未浮动的心也随着万物的萌生而开始荡漾起来。   每当钟昊炎无聊地趴在桌面上的时候,他就习惯性地把视线放在季乐天身上。那家伙从开学到现在就没停下忙碌过,不,应该说从入学到现在,他就没闲下来过。   今天上午老师在课堂上通知了,月底学校会组织一次春游,地点定在云峰山,那是G市挺出名的一个旅游景区。   小学里面的职位还没有大学那么讲究,现在整个班上就只有小组组长、课代表、劳动委员、体育委员和正副班长,连个生活委员都没有,平日里像这些活动,就只有班长代劳处理了。   季乐天和谢康廷在接到老师的通知后就开始分工,钟昊炎从刚刚听到他们的讨论中知道,谢康廷负责整理此次去春游的名单,季乐天则处理其他事情,包括收钱和分组等等。   上午才公布的消息,大家还要回去和家人商量,之后签好名字才带着钱回来交,钟昊炎实在不懂为什么那家伙从现在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钟昊炎偷看了季乐天许久,他猜想季乐天知道自己在偷看他,因为以前每当他偷看的时候,季乐天耳朵就红红的,那段时候可没少让钟昊炎偷着乐,但现在季乐天就当他不存在似的,即使知道了也照样如常,让钟昊炎觉得实在没劲。   于是他闲着闲着,手上就闲不下来了,当他发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手已经捏上了季乐天的耳垂。   意料之中看到了怀念了很久的红耳朵,钟昊炎心情又好了,于是又没忍住再捏了两下。   季乐天耳朵上多了只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红着耳朵往后缩了一下。   手上捏着的软软的耳朵肉被躲过去了,钟昊炎才回过神来。他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把手缩回来,脸转过一边朝窗外看,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卧槽!吓死个人了,我怎么就耍起流氓来了!   这边的钟昊炎在捧着心脏装傻,那边的季乐天心情也是难以平复。   以前的季乐天总是觉得自己有点“不一样”,于是下意识就会和别人拉开距离,但经过这段时间和钟昊炎的接触,以及和其他同学的互动,他逐渐放下心房,没有像以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这并不代表当他被调戏的时候,他会毫无反应。   说到底,季乐天还保留着一部分上辈子的记忆,所以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跟常人不一样……   *   “南,暗恋你的那家伙又来看你了。”韦天嘉走进学校饭堂,远远就看到秦南捷和他几个兄弟坐在一起。   上周放学的时候,韦天嘉鼓起勇气把秦南捷约了出来。自从升上初中以后,他们两人的关系大不如前,秦南捷也不再到他们家来玩了,而且每次见到他都躲着走,偶尔正面迎上,也只是点个头就匆匆离开。   秦南捷升上高中部的时候,韦天嘉才刚上初二,但其中一人换了新的环境,身边的朋友也换了一拨,韦天嘉这才总算明白为什么秦南捷会变化那么大。   他暗恋秦南捷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韦天嘉想到这段日子以来秦南捷的表现,不禁觉得心拔凉拔凉的,他嘲讽似的笑自己异想天开,但却依然无法止住日益萌生的爱意。   “就试这么一次吧……”韦天嘉心想,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与其看着两人的关系越走越远,但又藕断丝连的,倒不如拼那么一回,成了皆大欢喜,吹了那最多老死不相往来。   这是韦天嘉一辈子做过最大的一次抉择,也是最失败的一次。   他把秦南捷约了出来,他甚至能看到秦南捷身旁的人看到他的时候取笑的面孔,以及秦南捷脸上的窘迫。   韦天嘉表白了,也失败了,那个他从小一直小心翼翼对待的人对他说:“对不起,我不喜欢男人,我一直把你当弟弟来看,你以后还是不要来找我了。”   韦天嘉想,早该猜到这个结局的,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停不住幻想对方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答案呢?   自那天起,韦天嘉就像以往那样听从秦南捷的指令,没有再找过秦南捷,就算是迎面碰到,那是连头也不会再点一下了。   然而他们却在饭堂再一次相遇。   韦天嘉想快速走过他们那一桌,赶快打好饭就回到课室吃,但还是没逃过又被伤了一次。   在他刚好路过秦南捷那一桌的时候,秦南捷的话像一根利箭一样穿透他的心脏,“……瞎说什么呢,我们才没你想的那么变态。”   明明听起来像是在为他们开脱,可是这话听起来,韦天嘉却挤不出一丝笑意。   *   钟昊炎渐渐平复下刚刚被自己吓到的心脏,偷偷转过脸去打量了季乐天一眼,就发现那家伙惨白着一张脸拿着笔在发呆。   他也顾不得自己刚刚耍了一下流氓,忙坐起来想伸手探一下对方的头,就被季乐天闪过了。   钟昊炎轻蹙了一下眉头,小声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季乐天斜眼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说话。   钟昊炎刚刚调戏人的心情全无,也不知道才那么十几秒的时间到底发生什么情况了,但季乐天显然没有倾诉的欲望,他也只能趴回到自己桌子上。   钟昊炎有一下没一下地趴在桌子上吹自己的刘海,然后就听到季乐天小声地说:   “……以后不要随便碰我……的耳朵。”   ? ☆、第十二章 ?  春天里,万物生长,春暖花开,从古到今太多赞美春天的句子,但在这个南方的城市里,春天就只让人觉得潮潮的,黏黏的。   春游的这一天,又下起了春雨,不大不小的雨滴只让人觉得心烦,但却不碍着钟昊炎有一个好心情。   自从上次“调戏”季乐天以后,季乐天又像是回到那个龟壳子里面,下意识地和别人保持距离,即便是谢康廷平时来找他讨论班上的活动安排,他也冷冷地应答,唯独对戴梦欣的态度一如既往。   季乐天这样明显的态度可没少让钟昊炎发愁,要知道胖胖花了多长的时间,才让戴梦欣对他多加照顾,暂时把放在季乐天身上的时间分一点到胖胖那边,可这次的事情过后,两人又好起来了。   这次去春游,班上是按照座位的顺序排队的,虽然戴梦欣坐在季乐天身后,但站在季乐天旁边和季乐天手牵手的是钟昊炎,钟昊炎期待这一天可够久的了。   一大清早,钟昊炎就把前一天晚上收拾好的东西背上,穿着个小雨衣到季乐天家报到。   “阿姨早上好。”容云夏开门让钟昊炎进去,钟昊炎心情颇好地就跟着进门。   季乐天不用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他一件一件地清点自己书包的东西,认真地拿着笔一点一点的,像是完全没看到钟昊炎一样。   钟昊炎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熟门熟路地搬了个小凳子往季乐天旁边一放,双手撑着下巴,等着季乐天。   季乐天:“……”   这么“大”一个人坐在隔壁,存在感满满的,季乐天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钟昊炎看他把书包的拉链拉好,拿起小雨衣穿上,就知道对方准备妥当了。   容云夏把两个孩子送到门口,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两个小孩才正式出发。   “来。”钟昊炎走了几步,等容云夏关门进屋了,才伸出一只手递过去。   季乐天看了一眼,没理会他,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钟昊炎鼓了鼓腮帮子,又跟了上去,把手递到季乐天面前,声音提高了一点,“来!”   季乐天皱了皱眉,撇过头瞪了他一眼,绕过他的手继续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钟昊炎的好心情被打消了一半,他忍着刚要冒出头的怒气,跑上去直接一把将季乐天的手拿过来牵上,摸着那软软的小手掌,心情才又好了一点。   季乐天愣了一下,然后用力地甩开他的手,但钟昊炎像是要证明些什么似的,无论季乐天怎么用力,就是甩不开。   “你干什么啊。”季乐天语带不满地道。   钟昊炎示威似的晃着他的手回道:“反正等一下也要牵手,那就先牵上,下雨路滑。”   这么牵强的理由钟昊炎也不知道是怎么说出口的,但季乐天之后也没甩开他的手,只是一路上脸有点臭,不过钟昊炎得到便宜就不打算再卖乖了,便心情愉快地哼着小歌往学校走。   一到学校,季乐天就以整顿班级纪律为由,迅速地挣脱了钟昊炎的桎梏。钟昊炎手上少了点东西,撇撇嘴有点小失落,但他很快就恢复如常,因为很快地队伍就整理好准备出发了,张老师大声喊着:“大家互相牵着旁边的同学,跟上了。”   季乐天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乖乖地让钟昊炎牵着,即使是坐到大巴上,钟昊炎也没松手,季乐天也懒得挣扎了。   湿哒哒的天气弄得到处都黏黏糊糊的,交缠着的两只小手早就汗湿淋淋,爱干净的季乐天很想挣脱出来擦一擦,无奈被握着的小手只能被越抓越紧。   像是猜到季乐天的想法,钟昊炎艰难地用一只手在书包里翻来翻去,季乐天有点好奇地用眼角偷看他。   “有了!”钟昊炎兴奋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小瓶爽身粉,快速地拧开,然后往手上到了一点,再覆到季乐天的手上拍了两下。   季乐天:“……”   汗湿的问题解决完,两人又相安无事地握着手坐着。一路上,钟昊炎不停地跟季乐天说话,话题一个跟着一个转,但季乐天从头到尾都看着窗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那个印刷的事情,昨天晚上我大表姐跟我说了。”钟昊炎突然话题一转。   季乐天眉毛一挑,认真听着。   “你之前画的那些画我都给她了,按照不同的主题出了好几个版本,表姐说等我期中考试之后就拿给我看。”钟昊炎说。   季乐天眼睛依旧望向窗外,在钟昊炎以为连这个话题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的时候,就听到旁边那人轻轻地“嗯”了一声。   总算是有点反应了……   钟昊炎也是无奈,虽然上次的事情是他不对,但怎么想也没想到季乐天对此如此反感,不就是碰一下耳朵吗,何况这家伙上辈子还喜欢自己来着。   钟昊炎越想越郁闷,手上的劲忍不住加大了点,旁边那人总算是忍不住发飙了。   “你够了啊!”季乐天扭过头来愤怒地瞪着钟昊炎。   “啊?”钟昊炎一脸迷惘,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着他了。   季乐天举起被握着的手,伸到他的面前,让他自己看一下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钟昊炎看了一眼被自己抓得通红的小手,最终还是松开了一点。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眼睛直视前方,再也不敢随便乱动。   到了云峰山,天还是阴阴沉沉的,张老师和另外一个教数学的黄老师负责管理一班的纪律,但天气不好,地面又湿,对于第一次出来旅游的小学生们,两个老师还是有点担心。   张老师想了一下,还是打算让两个小班长帮一下忙。她把季乐天和谢康廷放到一块儿,让他们俩跟着教导主任在前头带路,两个老师则一左一右地把学生包围起来。   季乐天和谢康廷走到一块儿去了,他们两人身旁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因此谢康廷的邻桌就自动地走到前面和钟昊炎并在一起走。   谢康廷的邻桌名字叫做李嘉铭,就是当初借了谢康廷作业,怂恿谢康廷去竞选班长的那一个。钟昊炎记恨的本事特别高,本来这件事就没有揭过,这次居然又让这家伙顶替了季乐天,明明跟人家没有关系的事,他硬是把新仇旧恨都扣在那家伙头上了,以至于一路上硬是不肯跟李嘉铭牵一下手。   李嘉铭也是个不委屈自己的主,钟昊炎不肯牵手,他就跟老师打报告:“张老师,钟昊炎不肯牵我的手!”   原本还有一点小吵小闹的班集体,被李嘉铭这么一呼喊,就都安静下来看着钟昊炎这边。   钟昊炎没想到自己还没来来得及报复李嘉铭,这家伙倒是先去告状了。他瞪了李嘉铭一眼,发现季乐天也在往这边看。钟昊炎觉得这事有点丢人,于是在张老师还没来得及出手处理之前,他就不情不愿地伸出一根手指头。   李嘉铭也不管要牵的是一只手还是一根手指头,反正只要听从老师的安排,有牵“手”就行了。   看到那两人乖乖地牵上了手,张老师也懒得管那么多,让大家继续紧跟着往前走。季乐天轻轻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扭过头去继续跟上。   长长的队伍在阴雨中缓慢地往前走,半个多小时后,总算走到了一块大空地。   几个老师和主任围在一起指手画脚地商量了片刻,就决定在此处停下。各个班按照之前分好的小组原地活动,于是大家在老师的监督下有条不紊地铺起报纸席地而坐,纷纷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东西。   季乐天完成了任务就回到小组里面,这次班上的分组怕是有人落单了,于是也按照座位来安排,因此除了季乐天和钟昊炎,还有戴梦欣和另外一男两女。   原本老师在之前就让大家每人都拿上一份报纸铺上席地而坐,但没料到今天是个阴雨天,很多小组都只能铺上厚厚的一层报纸,再穿着小雨衣坐下吃东西。   本来他们这一组也是这么打算的,但季乐天归组以后,小手往书包一伸,拿出一块三米乘三米的塑料布,往报纸上一垫,就这样隔绝了湿气。   钟昊炎眼见这样,不由得满心的佩服,不愧是能当上班长的人,心思硬是比别人要缜密。   他又很八卦地往谢康廷那边看了一眼,看到那边也是铺了厚厚的报纸就这么坐着,底下的报纸都开始有点潮了,他又神气十足地哼了一声,随即高高兴兴地坐下。   坐下以后,他就听到戴梦欣对季乐天说:“班长你好厉害啊!居然还想到带这个,你好聪明!”   季乐天对着她笑了笑,就坐了下来,把书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跟大家分享。   钟昊炎心想,这个戴梦欣真是个马屁精,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   ? ☆、第十三章 ?  休息过后,原本是到景区游乐园活动的时间,但碍于天气不好,老师也不敢放孩子们随便乱跑,最后只能改为在原地活动。   大家收拾好东西以后,把书包放到一旁,活动活动身体就开始分组活动。   有的同学带了飞行棋在旁边坐着玩,有的带了扑克玩起了抽王八,而余下的同学什么也没带,就有同学提议玩老鹰捉小鸡。   钟昊炎原本是不想玩的,但看到季乐天打算坐到一旁发呆,他还是决定把人带上一起加入,毕竟自闭可不是一件好事。   季乐天被钟昊炎拖着走,无奈只能跟在队伍最后面,拉着钟昊炎的衣服当起了“小鸡”。   参加的人数太多,班上几乎一半的同学都加入了,队伍拉得长长的,排在最后面的两人跟着甩来甩去,运动量堪比校运会上的长跑。   钟昊炎本身就是个皮孩子,一旦玩起来也忘了自己内心是个大叔的事实,跟着前头的孩子疯了似的左右闪躲。季乐天拉着他的衣服左摇右摆的,没过多久就跑得气喘吁吁的。   张老师看那群孩子玩得那么疯,刚想出口提醒两句,悲剧就发生了……   “小天!”   被扯着的衣服一松,钟昊炎就大呼不好。果然一转身,就看到季乐天被甩到了一边,膝盖磨着地板擦了近一米的距离,从膝盖到小腿一整块都擦破了,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泥水和腿上的血混到一块儿,黑黑红红的看起来好不吓人。   季乐天双手撑着地爬坐起来,两手手掌也被擦伤了,但先落地的右腿伤得最严重。他紧蹙眉头,嘴上不停地给自己吹气,以此来减轻一点点疼痛。   钟昊炎一下就扑到了季乐天的身旁,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里面也跟着一下下刺痛着。   他学着季乐天的动作帮他吹气,但季乐天还是紧皱着眉头,那小小的脸都皱成一团了,显然是丝毫没有任何作用。   张老师跟在钟昊炎后面也赶过来了,她把季乐天抱起来让他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开了一瓶矿泉水,让季乐天忍一忍,然后就轻轻地往膝盖上倒。   钟昊炎看季乐天紧咬着牙关,脸上都煞白了,马上坐到季乐天身边,让季乐天抓着自己的手。   手上传来的痛感一直蔓延到心上,钟昊炎像是也扑了一跤一样,看着季乐天惨白着脸,他的额上跟着挂满了汗,心里面着急得要死却没有任何办法。   张老师迅速地为季乐天清洗了伤口,用黄老师拿来的双氧水给他消毒了一遍,无视季乐天痛得生理泪水都挤出来,以及钟昊炎的瞪视,很快就为季乐天处理好伤口并绑上了纱布。   最严重的伤口处理完以后,剩下的一些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痛了。季乐天从刚才的一系列经历中晃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紧抓着钟昊炎的手不放。   他带着点歉意想把自己的手缩回来,没想到钟昊炎却紧紧抓着不放,像是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了些什么似的。   季乐天猜想钟昊炎也许以为这是他把自己给甩了,现在正在内疚中,于是他也没了一开始跟钟昊炎较劲的那股劲,他放任钟昊炎握着自己的动作,扯了个笑容安抚他道:“没事了。”   钟昊炎后知后觉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没从这件事里面恍过神来。他紧了紧握着季乐天的手,抿着唇不发一语。   发生了突发意外,班上的许多同学都吓坏了,谁也没有心情继续玩耍,正好张老师也不准备让大家在雨中继续发生什么意外了,于是一班的同学提早收拾好东西,排好队准备返程。   回程的途中,钟昊炎像来的时候那样紧紧抓着季乐天的手不放,皱着一张脸,仿佛摔了一跤的人是他一样。   季乐天对此也是十分无奈,但被握着的手越抓越紧,季乐天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钟昊炎一听,马上松了手,随即拿起他的手一看,果然刚刚被轻微擦伤的手又裂开了一点,渗出一点血丝。   “对不起……”钟昊炎满脸愧疚。   季乐天在心里面叹了口气,“没关系,不是你的错。”说完,他犹豫了一下,又将手伸到钟昊炎面前。   钟昊炎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他有点激动地伸手接过那只小手,这次也不敢再用力了,只是小心地绕开被擦伤的掌心的部分,握住前头那四根小手指。   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安静地并排坐着,就像来的时候那样,一个看着窗外,一个看着前面的路。   虽然发生了各种意外,季乐天也受伤了,但钟昊炎却很禽兽地觉得很高兴,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小秘密——   自己好像喜欢上季乐天了。   自从确定季乐天就是韦天嘉那天以来,他一直在天人交战。他从来不是一个同,虽然承诺过这辈子会和季乐天好好在一起,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只能把他当作弟弟来照顾。   但经过几年的相处,以及这段日子以来两人关系越来越贴近,钟昊炎一开始以为自己只是出于赎罪的心理才特别关心季乐天,直到刚刚季乐天受伤了,他才总算看清楚自己的心。   发现自己喜欢上季乐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抗拒,钟昊炎反而像是松了口气——因为他终于找到更好的理由对他好,也能堂堂正正地回应他的感情了。   回家的路上,钟昊炎一直没松开季乐天的手,等到了季乐天家门了,还傻傻地想跟着进门去。   季乐天:“……”   “我家到了。”季乐天无奈地说。   “嗯?”钟昊炎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随即才醒悟过来,“哦”了一声,有点不舍地松开了手。   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站在门边和季乐天大眼瞪小眼,最后撇撇嘴,“小心伤口别沾到水了,明天等我一起去上学!”   说罢,也不等季乐天的回复,转身就跑回自己家,留下季乐天一脸无奈地站在那儿。   春游过后,一切又恢复如常,周边的一切还是那么潮湿,课还是那么无聊,人还是那么懒散,只除了钟昊炎,每天殷勤得……有点不忍直视。   明明是喜欢睡懒觉的人,但现在每天早上都一大清早就到季乐天家报到,把季乐天当成双手残废,连放饭盒的小袋子都抢过来提着。   体育课上,还没等季乐天说话,钟昊炎就提前一步跟老师说季乐天腿受伤了,还被老头子棒槌他骂道:“老师眼睛没瞎!”那么明显地包着纱布,还需要你这臭小子来报告了?   劳作课上,钟昊炎把季乐天的东西都一把抢过来,东西全部裁剪好才给他递回去。季乐天看着满桌子剪得歪歪扭扭的纸模,有点哭笑不得。   就连寻常上课,钟昊炎也破天荒地认真听课,把季乐天的课本都拿过来,认认真真地帮他在上面记好笔记。   季乐天桌面上空空如也,实在有点忍无可忍了。   “我的手没断。”季乐天一脸黑线。      钟昊炎努力地奋笔疾书,抽空回了他一句,“你的手伤了,要少一点动到它才会好得快。”   “我只是擦伤了……”季乐天无奈。   “伤了就是伤了,没差。”钟昊炎十分不满他的不以为然。   季乐天叹了口气,看钟昊炎在自己的书上龙飞凤舞地,最后还是没忍住说:“……你写得太潦草了,我看不懂。”   钟昊炎愣了一愣,把书拿远一点看了一会儿,才又拿起橡皮擦擦了几下,再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像是练书法一样继续往下写。   季乐天见他还是没放弃帮自己记笔记的念头,也就懒得说他了,便自顾自地盯着钟昊炎发起呆来。   对于这几天钟昊炎“不寻常”的表现,季乐天说是没感觉,那也只是在自说自话。从春游回来以后,钟昊炎就把自己当作是瓷娃娃一样,碰一下都怕碎掉,倒是让他明明没断手断脚,却真的成了个废人了。   从他们俩还没进幼儿园以前,因为两人出生的日子是同一天,两家人一直觉得这是难得的缘分,便常常将他们俩放在一起玩耍。   而从第一次碰到钟昊炎开始,钟昊炎就一直对他很是照顾。季乐天那时候脑袋里已经有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记忆,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自己是怪胎,渐渐地就变得沉默寡言。   钟昊炎不像是寻常的孩子,即便季乐天对他再怎么冷淡,他还是巴巴的黏上来,每一次家长把他们俩放到一块儿玩耍,钟昊炎就会乐颠颠地跑过来,然后死死地盯着他看。   上了幼儿园以后,身边的小朋友多了起来,但钟昊炎还是没舍弃他转向其他小朋友,反而是因为他开朗的性格吸引了其他小朋友过来,慢慢地,他也有了像陈明明和李纯煜这样的好朋友。   可是时间久了,他也模糊有个认识,自己脑袋里面那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许,就是自己上辈子的记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有这么奇怪的经历,但季乐天弄懂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上辈子喜欢上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恶心他的喜欢。   看着如今的钟昊炎,那仿佛和上辈子自己曾经喜欢过的那人重叠了。但季乐天知道,无论现在两人相处得有多好,只要自己还像上辈子那样喜欢上一个男的,还捅破了这层关系,那历史只会再一次重演。   ? ☆、第十四章 ?  期中考试很快又到了,钟昊炎还在期待倪翠玲考完试后给他报告一下事情的进度,让他可以借此每天又跑到季乐天家鬼混,没想到倪翠玲的消息还没到,张老师这边就开始“棒打鸳鸯”了。   “考完试以后,同学们不要把桌子搬回原位,按照黑板旁边贴着的这张纸来调整座位。”张老师考试前的声音还飘荡在钟昊炎耳边,让他整场考试都没心情做题,只想着赶紧考完看一下新的座位安排。   考试一结束,钟昊炎就一马当先跑到黑板前,首先找到自己的名字,一看隔壁的,果然换了人,换的还是那个烦人的戴梦欣。   他又继续找到了季乐天的名字,发现两人隔得老远了,一个坐第一组,一个坐第四组,他心里暗骂,牛郎织女都没这么远的。   季乐天新的同桌是谢康廷,照理来说学习成绩好的人不应该安排在一起,但不知道张老师是怎么想的,居然把两个班长给放到一块儿了。   钟昊炎不情不愿地推着自己的桌子,跟戴梦欣的桌子给拼到一起。戴梦欣自认跟钟昊炎还算是挺熟悉的了,毕竟以前也是坐在附近,假期也一起去过书店,人家女孩子心里面倒是没有钟昊炎那么多兜兜转转的,坐下来后便友好地跟钟昊炎打了个招呼。   钟昊炎扯了扯嘴角敷衍地笑了笑,东西整理好以后就跑到季乐天那边,等着季乐天一起放学回家。   才刚走到季乐天跟前,钟昊炎就发现季乐天和谢康廷高高兴兴地在聊天,谢康廷小脸蛋上还激动地红了一片,看得钟昊炎肝火盛。   “回家了。”钟昊炎闷闷地对季乐天说。   季乐天抬头看了他一眼,收回满脸的笑意,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书包。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了一路,钟昊炎憋了一肚子的话,但刚刚看到季乐天和谢康廷聊得那么开心,他又觉得很不爽,于是一句话也没说。   到了家门口,钟昊炎瞥了季乐天一眼,那家伙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让他的怒意都像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力极了。   “我回来了……”钟昊炎有气无力地回到家里,路过大厅正想回房间,就听到有人说:“喲你这小子,回家了看到表姐都不叫一声!”   钟昊炎抬头一看,不是倪翠玲是谁?   刚刚一路上的怨气在看到倪翠玲的那一刻全都消散了,他乐颠颠地跑过去,扯着倪翠玲的手说:“表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来跟我报告进度吗?”   倪翠玲一掌拍在钟昊炎头上,“臭小子,要用到表姐的时候才知道叫人。”说罢就推着钟昊炎起身,“走走走,到你房间去。”   倪翠玲这次确实是来给钟昊炎说一下事情的进度的。年后钟昊炎把季乐天的画打包带到倪翠玲那儿,然后自己这边拿出来五万块存款,季乐天那边也拿出了四万块,后续就交给倪翠玲打点了。   说到钱的事情,钟昊炎还惆怅了好久。当初以为季乐天肯定拿不出太多钱,也没想那么多,没想到当他拿出五万块时,季乐天说自己也拿出五万,这都把钟昊炎给吓死了。   按理来说,季乐天那边的亲戚出手也不阔绰,不像钟昊炎那是从上幼儿园开始,就把压岁钱给存起来,加上年前帮钟奶奶翻译的稿费,才存下来的五万块钱。钟昊炎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季乐天也是从幼儿园开始存的压岁钱和零花钱,但最主要的,还是年前帮钟奶奶翻译赚到的那笔钱。   虽然季乐天说得云淡风轻的,但他也猜到了那段时间季乐天除了画画,还每天挤出那么多时间来翻译,日子过得多艰苦。于是出于心疼,也处于私心,他让季乐天存下一万块来当备用资金,两人就一共拿出了九万块当作是创业基金。   说实话,九万块在现在这个社会其实毛也不算,但幸运的是他们找上了倪翠玲帮忙。   倪翠玲和柳俊逸当初也是拿着少少的资金就创办了自己的厂子,于是她拿着这九万块发挥了最大的价值。   “印刷厂我已经定下来了,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厂子,但愿意做小量印刷,质量也是过关的,最重要是价格方面相对而言比较合理。第一批书已经印出来了,我也帮你申请了书号,我这次过来就是拿了几本样板书过来,你和那个小同学看过觉得没问题,那我就找渠道发表了。”   钟昊炎拿着倪翠玲带过来的书左看右看,简直爱不释手。《秘密花园》那一系列的书是画面很精致的书,但为了让读者填色,里面并没有多少颜色,只能靠自己后期添加上去。   但他们构思出来的这本书是完全相反的。   这第一本书,他们定题为《景犹在》,底图用的是季乐天画的水彩画,里面只有颜色十分治愈的背景,没有太多的主题图案,就是为了让读者自行添加。   当然,如果只是一些画得很漂亮的背景图,那就跟普通的笔记本没两样了。季乐天在这些背景的上方都用淡淡的阴影描绘出一些不一样的图案,有人物有动物也有叠加的立体场景,让不会画画的人也能根据阴影的“线稿”填图颜色,自己完成新的作品。   这一个构思有点类似《秘密花园》,让读者能参与到创作中,而这一部分的内容,倪翠玲还找到了文具厂商合作,随本一起推出简易水彩笔,配套发售。   若是不想作画,那这些阴影也不会造成太大的阻碍,这本子就成了一本普通的笔记本或是相簿。因此整本书下来,含金量最高的并不是那些好看的背景,而是这些用则发挥作用,不用也不会妨碍整体构图的阴影。   一开始钟昊炎还担心成品出来了,阴影的效果会做不好,从而影响整本书,但如今看到样板书,不得不说这事交给倪翠玲来做实在太明智了,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到的印刷厂,收费不贵又能高质量地完成任务。   倪翠玲见钟昊炎一脸满意的表情,也总算是放下心来。这次的事情虽然是两个小学生策划出来的,但倪翠玲见到钟昊炎掏出九万块的时候,她着实吓了一跳。   从计划书开始,她就觉得自己这个表弟比寻常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事后和他交流的时候,倪翠玲也很自然地没有把钟昊炎当成一个小屁孩来应付。   后来,当钟昊炎把季乐天的画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次的事情她必须做得好好的,因为以一个商人的角度来看,她看到了商机,也知道这两个小孩以后必定是个不同寻常的孩子。   书的事情定下来了,倪翠玲就开始和钟昊炎打哈哈。   “诶你那个小同学呢?我记得跟你是邻居来着?让他过来玩吧,我想见他很久了。”倪翠玲坐在钟昊炎床边翘着二郎腿说。   钟昊炎把书沓好,背对着倪翠玲说:“等吃过晚饭后吧。”   倪翠玲那是什么人,年纪轻轻一毕业就自己创业的女强人,就算是钟昊炎背对着她,她也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点什么。   “怎么?跟小同学吵架了?”   钟昊炎兴奋的劲一过去,一想到季乐天今天调了位置以后对着谢康廷满脸笑意,就觉得满心的委屈。但他不承认自己在闹别扭,撇了撇嘴说:“没有。”   “哦,”倪翠玲存心逗他,“那是有喜欢的小同学了?”   钟昊炎恼羞成怒,转过脸来瞪她,“瞎说什么呢。”   倪翠玲看得好笑,以为自己猜对了,一脸好奇地追问他那是怎么样的人。   钟昊炎鼓了鼓腮帮子,本不想搭理她,但又想到自己现在正处于孤立无援的状况,难得有人提起这件事,倒不如参考一下别人的意见。   毕竟他也没什么追求人的经验。   于是他把自己的心意给倪翠玲说了个大概,又把自己的烦恼说了一遍,还将今天老师换位子的事情也说了,让倪翠玲给她分析分析。   倪翠玲听完以后,心想果然还是小孩子,就这么点事就能愁个大半天。   于是她想了一下,结合小学生的实际情况,给了钟昊炎几点建议:   第一,要献殷勤,但不能多,不然会让人觉得很烦;   第二,生日啊过节什么的多送送礼物,但不要太贵的,贵在心意;   “第三呢,”倪翠玲偏头想了一下,挖尽脑汁也想凑出个三点来,“俗话说好女怕缠郎,多缠缠就好了!”   钟昊炎听完以后觉得这第三点怎么那么耳熟,他想了一下,觉得有点不靠谱,“不对啊,你又说不要太殷勤,但又让我缠,那我是要缠还是不缠啊?”   倪翠玲说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按照自己的立场出发。但她是个女汉子,一想到被人缠着就觉得烦,所以才会第一点就抛出这个建议,没想到最后把自己给绊了一跤。   她想到,现在的小学生应该挺早熟的,估计跟自己差不多,于是她就拍板道:“不缠!”   ? ☆、第十五章 ?  钟昊炎觉得自己有点参透了倪翠玲的意思,准确来说,就是要欲擒故纵就对了!   晚饭过后,钟昊炎虽然很想尝试一下这些追人的招式,但想到倪翠玲一直想见一下季乐天,于是只好勉为其难地邀请他到自己家做客。   季乐天一听是钟昊炎的表姐来了,就想到了是画册的事情。钟昊炎领着他穿过大厅,走到自己房间,才把那几本样板书拿出来给他看。   季乐天看到书的反应和钟昊炎一样,满满都是惊喜。   当初想到这个点子的时候,其实他们两人也有点担心,不知道能不能做出心目中的效果,为此季乐天还尝试了很多遍,没想到现在样书的完成度竟如此高。   这是季乐天第一次和倪翠玲见面,双方对彼此都很好奇。季乐天一直想见一下这个女强人,她和柳俊逸的事情常常被钟昊炎拿来当诱饵,说得跟传奇似的,他早就对这个大姐姐充满好奇心。   而倪翠玲也是一样,现在终于能见到这个传闻中毫无缺点,家庭背景凄惨得不得了的小伙子,第一印象就非常好。   两人就样书的问题又讨论了一下,都十分惊叹于对方灵活的思维,不禁又在心里面给彼此加分。   钟昊炎就像是布景板一样被彻底遗忘了,他有点怨念地看着季乐天,觉得今天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多了点。   他不满的小眼神被倪翠玲发现了,倪翠玲心里面笑他还是小孩子,像是朋友被别人抢了一样,委屈写满一脸。   “好啦,”倪翠玲调笑他道:“把你的小同学还给你,”她看了看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后面的事情我会跟进,你们专心念书就好。”   送走了倪翠玲,剩下的两个小学生有点面面相觑。季乐天沉默不语地拿起样板书继续翻着,捏着书页的小指关节有点泛白,额上的刘海随着他低头的动作细碎地飘着,柔软得让钟昊炎想上去抓一把。   但他谨记着倪翠玲的建议,强压下两人独处一室的激动心情,抿着唇把桌面上的书收拾好往季乐天怀里一放,说:“这些样板书你拿回去看,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季乐天愣了一下,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把书捧好,道了声晚安就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钟昊炎在家里磨蹭了很久才出门,他习惯性地到隔壁家敲了敲门,本以为季乐天会不等他就走,没想到那家伙居然才刚准备出门。   两人并着肩一起往学校走,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到了课室习惯性地往原位走,走到那位置上发现已经有别的小同学坐着了,才纷纷反应过来,朝自己的新座位走去。   钟昊炎一坐下,戴梦欣就热情地和他打招呼。钟昊炎虽然对戴梦欣不太感冒,但人家好歹也是个女孩子,而且在他看来,戴梦欣他们就是真正的小朋友,一个大男人实在没必要和小女子计较太多。   于是他扯嘴回了戴梦欣一个早,却没想到戴梦欣更热切地和他攀谈。钟昊炎脸上维持着假笑,心想怎么这戴梦欣越来越不像个女孩子的模样。   快上课了,钟昊炎也懒得搭理戴梦欣,他往季乐天那边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他抿着嘴转过身去,就这样错过了看他正脸的好机会。   换了位置以后,钟昊炎觉得上课的日子更难熬了,以前还能偷看一下季乐天,现在最多就能看个后脑勺,平白丢失了许多乐趣。   钟昊炎现在每天最期待的就只有上学、放学以及中午吃饭的时间,因为他换了位置,隔壁坐着的是戴梦欣,因此陈胖胖每天中午就打着找钟昊炎的旗号来他们班窜门。   胖胖一来,李纯煜就势必跟着,而李纯煜来了,季乐天就自然被拉过来一起吃饭。   中午留在学校午休的人,很多都是坐在原位上吃饭,就只有他们这一群孩子都围在一起。谢康廷也是留校午休的,旁边空了一个位子,旁人都以为他被排挤了,一次两次后,季乐天也发现这个问题,于是拉着谢康廷一起加入。   就这样,每天中午在钟昊炎周围就围了好几个人,无意中他又开启了拉帮结伙的生活。   他们一群人里面,就只有戴梦欣和李纯煜最爱说话,李纯煜那是原本就停不下来,少装比一分钟都觉得浑身不舒服,而戴梦欣就纯粹是个小话唠,什么都有她的份儿,两人放到一块儿,其他人完全不用说话。   陈明明每天都一脸专注地盯着戴梦欣看,又一脸羡慕地看着李纯煜,吃一顿饭吃得好不忙碌。   季乐天和谢康廷则永远坐在一旁安静地吃自己的饭,偶尔抬起头来看大家说话,不多发表自己的意见也不会无视其他人的存在,就像两尊一模一样的瓷娃娃一样。   对于这种情况,钟昊炎看得满眼不爽,于是他想到了倪翠玲的提示里面,除了欲擒故纵,还有稍献殷勤这一招。   想着这段时间他有意的疏离也做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要献献殷勤,于是他看了一下自己的饭盒,又看了一下季乐天的,然后夹起几块鸡肉就往季乐天的碗里面放。   看着自己的碗里面平白无故多了几块肉,季乐天愣了一下,抬起头就看到钟昊炎弯着眉眼笑着说:“多吃一点。”   季乐天皱了皱眉,盯着钟昊炎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在钟昊炎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又继续埋头安静地吃饭。   期中考试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破天荒地,这次稳坐前三的人员有了变动,第一第二依然是正副班长不变,但钟昊炎则从一直以来的第三掉到第十。   钟昊炎捧着自己的试卷,无法接受自己败给了八个小学生的事实。他撇头看向邻桌,发现戴梦欣竟是这次的第三名,看着她那高兴的模样,钟昊炎只想撞墙。   他翻着自己的试卷,发现那些错的问题他都会做,但不知怎的答案竟如此莫名其妙,后来认真一看,才发现自己居然好几个空格都填错位置了。   三剑客的位置被撼动,除了钟昊炎以外,班上其他的人都很惊讶,钟昊炎甚至能从他们眼中看到一丝可怜的目光,恼怒得不得了。   因此从入学以来,他首次在放学后没有迫不及待回家的心情,颓丧地趴在桌子上,缅怀一下自己逝去的智商。   “叩叩。”桌上传来两声被敲响的声音,钟昊炎缓缓地抬起头,就看到季乐天站在他桌子前,眼睛左右转动着不发一语。   他马上挺起小腰板,嘴角忍不住往上扯,“怎么了?”   “……”季乐天抿了抿唇,就是没有看他,“放学了。”   钟昊炎马上反应过来,季乐天这是等着自己放学一起回家了。“马上!”虽然他们每天都一起上学放学,但这是头一次季乐天主动找他一起走,钟昊炎刚被小学生伤害的小心灵马上恢复过来,迅速地收拾好东西就拉着他一起走。   季乐天皱着眉头看着两人握着的手,却没有甩开,而另一个人则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大步跨着往前走,边走还边向季乐天吐槽自己这次考试的成绩。   “那个……”在钟昊炎说话的间隙中,季乐天开口道:“要不我还是帮你补习吧?”   听到这话,钟昊炎顿了一下,呆呆地回过头看季乐天。   次奥!老子真的被当成学渣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钟昊炎还是很不要脸地答应下来,还非常厚脸皮地说,如果下一次考试他回到班上前三,就让季乐天答应他一个条件,以此奖励自己学习进步。   明明是这么不合理的要求,季乐天却迷迷糊糊地答应下来,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拒绝的时候,看到钟昊炎满脸得意的笑意,又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就这样,两人自调位以来的小矛盾,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解决了,两个小朋友和好如初,钟昊炎就很大量地忘记了季乐天换位子以后开心的笑容。   ——虽然还是有点讨厌谢康廷。   ? ☆、第十六章 ?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嗯?”戴梦欣难得听到钟昊炎主动和她说话,有点反应不过来。随即她看到钟昊炎盯着自己手上的书,马上炫耀似的给他看,“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水彩书!你看,”她摊开前面的几页,“有没有很漂亮,这些都是我自己画的喔!这本书我们上美术班老师让我们买的,你看我画的……”   钟昊炎当然知道戴梦欣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只是没想到倪翠玲的动作那么快,上次见面距离现在也没过多久,《景犹在》居然就在市面上发行了!   “能不能借给我看一下?”钟昊炎问。   戴梦欣二话不说就把书递过去,钟昊炎前后翻了一下,心里激动的心情快要压抑不住了。他得到戴梦欣的同意,拿着书跑到季乐天面前。   “你看!”钟昊炎激动得眼睛都闪闪发亮,屁股像是多了条尾巴似的,一瞬不瞬地盯着季乐天看。   季乐天有点被他突然的出现吓到,但看清楚他手上的书以后,脸上也是一亮。   “出来了啊……”季乐天摸着书,一下一下地翻着,表情看似冷淡,但两颊都是红扑扑的,显然也是十分激动。   如他们想象中所料,《景犹在》由于治愈的画面,以及加入了能参与制作的元素,一推出就受到不少人的追捧。   《秘密花园》的势头还没下去,由它衍生出来的同系列作品也很多,《景犹在》在这个时候推出,不仅能乘着这个势头大卖,崭新的构思也让它狠狠地火了一把。   倪俊良这个时候推出的点评稿,无疑是为《景犹在》造了另一把势。倪翠玲乘胜追击,将回笼的资金全部再投进去,重新再版,短暂的供不应求让读者们更是趋之若鹜,一时之间到处都是谈论这本书的呼声。   两个幕后“大老板”看到这个状况不得不说心里超级爽,但两人并没有因此丧失理智。由于《景犹在》的大卖,后续的产业链必须要做好,倪翠玲在这上面也投了比想象中还要多的心血,由不得两个孩子玩一下就收手,因此季乐天在加班加点地画图,以便更快地推出第二批作品。   钟昊炎从每天晚上到季乐天家补习,变成了每天坐在他旁边看他画画,给他端水端颜料,常常盯着他认真作画的侧脸,幸福感满满的。   反倒是季乐天,之前答应了帮钟昊炎补习,现在却是不得不为了工作的事情停下进度,隐隐有点担心钟昊炎会跟不上进度。   “没关系,你认真画,我最近都有认真听课做作业。”钟昊炎完全不在意。   听到钟昊炎这么说,季乐天心里面虽然还是有点隐隐的担忧,但手头上的工作显然更重要,他也只能把注意力先放在画图上了。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当第二批图赶出来的时候,期末考试也如期而至。   事实证明,钟昊炎的智商仍然保持在成年人的水平,认真上课的结果就是,他终于打败了谢康廷登上了全班第二名的宝座。   成绩公布出来的那一刻,班上的同学哗然,原以为班上只有正班长能打败副班长,没想到这个掉到第十名的家伙这次居然一口气爬上来,还把稳居第二的谢康廷给踢下来了。   钟昊炎拿到成绩单的那一刻心里简直乐翻了,看到季乐天惊讶的表情和谢康廷满脸的不敢置信,他突然觉得这种开挂的感觉确实很爽,连带谢康廷看上去都没那么讨厌了。   期末考试过去,大家总算闲下来了,钟昊炎便拿着自己的成绩打算兑现之前的“承诺”。   “你要请我吃东西?”季乐天挑眉。   “对!还有看电影,我这次拿了第二名!”钟昊炎得意地说。   “可是我这次基本没给你补习功课啊,这都是靠你自己的努力。”季乐天不解。   钟昊炎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道:“所以这是为了庆祝我拿到第二名。”   季乐天有点无奈,但这确实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再加上第二批画也顺利完成,于是他就答应下来,还强调要请客。   钟昊炎对此有点犹豫,那一点点“大”男人主义有冒头的迹象,但看着季乐天不打算让步,他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约定看电影的那天,钟昊炎起了个大早,在衣柜前捣鼓了一整个早上,差点把去年参加柳妙书同事婚礼时穿的小西装也拿出来,最后还是找回了自己的理智,穿了套酷酷的polo衫加牛仔裤。   在他还想到浴室顺一点钟文白的发胶用的时候,就被柳妙书抓包了。钟昊炎撇撇嘴放弃了那罐发胶,打着哈哈躲过柳妙书的炮轰,顺利逃出家门。   到了季乐天家门口,钟昊炎还认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敲门的那一刻瞬间有种自己要上门提亲的心情,不禁被自己囧到了。   季乐天穿了件普通的白色T恤和浅灰色裤子,背着个小书包,开门就说:“走吧。”   一路上两人围绕着书的事情聊个不停,钟昊炎一直想让季乐天留意一下自己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却总是找不到好机会。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这行为有点娘们,满脸黑线再也不敢拨弄自己的头发。   钟昊炎心想,谈恋爱真的会掉智商的啊……   到了电影院,钟昊炎本想看那部叫《人|皮面具》的恐怖片,买票的时候被售票员姐姐友好地拒绝:“小朋友是不能看恐怖片的喔,要不看这个《叽里咕噜小鲨鱼》吧。”   钟昊炎脸抽了抽,扭头看了一眼季乐天。季乐天耸了耸肩,对售票员说:“那麻烦姐姐,两张《小鲨鱼》谢谢。”   钟昊炎拿着两张《叽里咕噜小鲨鱼》的门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好,在排队买爆米花的季乐天却丝毫不在意,买完东西就匆匆地往观影大厅走。   《叽里咕噜小鲨鱼》说的是一条小鲨鱼迷路了,它要找到自己回家的道路,但每路过一个地方,其他的小鱼都害怕小鲨鱼而不敢跟它说话,小鲨鱼必须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说服沿途的小鱼答应帮助它,让它成功找到回家的道路。   好蠢……   钟昊炎看了开篇五分钟的内容,就猜到后面要说些什么。他托着腮无聊地盯着大屏幕看,极力想找出为什么这画风会和自己想象中的如此不一致。   他偏头看了季乐天一眼,原以为那家伙也是和自己一样昏昏欲睡,却没想到对方竟十分入迷地盯着大屏幕,眼睛被屏幕的光反射得亮晶晶的,像是第一次看电影……   钟昊炎突然挺直坐了起来。   也许这真的是季乐天第一次到电影院看电影……   上辈子的韦天嘉小时候就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家里那几兄弟别说带他出去玩了,不坑他已是仁至义尽;长大了以后,他再也没有到韦天嘉家里做客,没了这唯一的朋友,韦天嘉又回到了自己的保护壳里。   上中学后,因为和自己的绯闻,韦天嘉身边的人都离他远远的,像是交了这么一个朋友会被别人取笑一样,因此他一直以来都独来独往,也没见他身边出现过几个走得比较近的朋友。   后来的事情,钟昊炎也不清楚了,但根据那家伙的性格来看,他绝对不是常常外出的人,一个唯一的兴趣就是画画的人,想必也没有什么机会去电影院看个电影。   钟昊炎心有点抽疼,看着那稚嫩的侧脸,虽然内心有上辈子的记忆,有成年人的想法,但现在的他却是连看个动画片都看得津津有味,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   钟昊炎忽然觉得,动画片也没什么不好的,况且一想到,季乐天第一次看电影就是和自己一起看,屏幕上的小鲨鱼也瞬间可爱了起来。   他抓了一把爆米花,想了想,往季乐天嘴里塞了一个。   季乐天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钟昊炎笑着对他低声说道:“看电影要吃爆米花,你继续看,我提醒你。”   至于怎么提醒,看钟昊炎的动作就不用问了。季乐天在昏暗的电影院里红了脸,自己抓过一把爆米花,一粒一粒地往嘴里放,扭头继续盯着大屏幕看。   钟昊炎看着他那赤红的耳根,心情颇好地把手中剩下的爆米花往嘴里扔,顺便期待着下一次在爆米花桶里和季乐天手碰手。   ? ☆、第十七章 ?  最近的季家很忙。   自过年的时候季爷爷被确诊以后又过了大半年,这段日子虽然整个季家都笼罩在一股阴郁的气氛中,但日子相对还是平静的。   也许是被这种气氛影响,季月琼也没再提及过房子的事,偶尔还能看到她回来探望家中两老的身影。   然而昨天晚上,救护车的声音响遍整条大街,把熟睡的钟昊炎也震醒了。   听到救护车警笛鸣响的声音,钟昊炎心里顿时一沉。他急匆匆地爬坐起来,拉开房间的窗帘,就看到季家所有人都忙进忙出的,连季乐天也站在一旁,紧皱着一张脸。   随后不久,钟昊炎看到柳妙书也出现了,他连忙转身跑出去,连拖鞋也忘了穿,就这样光着脚跑到了大街上。   “小昊,你怎么也出来了?”柳妙书惊呼,“我的天!你还没穿鞋子,赶紧进去把鞋子穿上,这里没你的事儿,小孩子赶紧去睡觉。”   被柳妙书这么一喊,大家都齐刷刷地往钟昊炎脚上看,钟昊炎这才发现自己忘了穿鞋。   他又转身跑回去在玄关随便套了双运动鞋,马上就出来,站到季乐天旁边,盯着季乐天的脸看。   季乐天微微抬头看他,抿了抿唇说:“你回去吧,这又没你什么事。”   钟昊炎皱眉,他顿了一下,说:“你……明天还上课吗?”   季乐天摇了摇头,“不知道,再看情况吧。”   钟昊炎还想说些什么,但一时之间却找不到话,只能陪着季乐天站了一会儿,待季家的人忙过以后,两个孩子才被家人催促着回去休息。   他一步一回头地看季乐天被容云夏牵着往回走,心里感觉很复杂。并不是说他对季家老爷子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而是想到季乐天,像这样目送身边的人离开也不是第一次,实在让他很担心那家伙的心情。   第二天一大早,钟昊炎就蹭到季乐天家门口,没想到却扑了个空,这下子就算没人告诉他,他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就这样心不在焉地在学校度过了一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季家已是灯火通明,从大门往里瞧,季老爷子的黑白照片就放在大厅的位置,季家的人都回来了,房子里吵吵闹闹的,就是没能见到季乐天的身影。   吃晚饭的时候,钟昊炎有点食不知味,想去看看季乐天,又不好以一个小孩子的身份出现,整顿饭下来紧皱着眉头,活像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一样。   但钟家也不止他一人是这样,他们和季家也当了好十几年的邻居了,早在钟昊炎出生之前,钟文白和柳妙书就在这里安家,那时候容云夏甚至还没嫁进季家,因此钟昊炎的父母俩和季爷爷季奶奶也是十分熟稔。   “等一下吃过饭后我就去隔壁看一下,看有什么能帮忙吧。”柳妙书对钟文白说:“咱看能帮多少就多少,毕竟也认识季老爷子这么多年了。”   钟文白点头示意,让柳妙书自己看着包个帛金,多少帮衬一下。   “妈妈,我跟你一起去吧。”钟昊炎突然说道。   “胡闹,小孩子凑什么热闹,”柳妙书严厉地瞪他,“昨天的事情我还没说你,今天你给我乖乖地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钟昊炎心想,也不知道季乐天什么时候才回去上课了,这节骨眼上也只有这么个机会,“不是啊妈妈,我和小天也是同班同学,我想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柳妙书还想训斥他两句,就听到钟文白说:“这孩子也是好心,你就让他跟着你去吧,别捣乱就是了。”   钟昊炎马上点头如捣蒜,柳妙书无奈,只能答应下来。   饭后,钟昊炎跟着柳妙书拜访季家,意料之中并没有看到哭哭啼啼的景象。容云夏出门迎接他们,钟昊炎有模有样地跟着上了一炷香,就溜到季乐天房间去了。   “小天……”钟昊炎推门进去。   季乐天从床上弹坐起来,与他四目相对,“你怎么来了?”   钟昊炎走到季乐天床边坐下,“你还好吧?”   “我?”季乐天指了指自己,随即摆了摆手。他看着钟昊炎一脸严肃的表情,无奈地笑了笑,“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他顿了顿又说:“也许是过年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事儿,现在失落是有点,但没有想象中那么伤心。”   钟昊炎听了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去上课?”   “明天就回去上课了,”季乐天说:“我妈妈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让我不要落下功课,等出殡的时候再请一天假。”   钟昊炎这么一听,才真正放心下来。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钟昊炎见季乐天看上去真的没有太难过的样子,才道了声晚安跟着柳妙书回家。   一周之后,季老爷子的事情都办妥了,季乐天也重新回到班上上课,一切看上去又恢复原状,但钟昊炎始终觉得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自己遗漏了。   几天过后,钟昊炎才总算知道自己错过了些什么。   季月琼在季老爷子的事情告一段落后,过了一周左右的时间,就重新提起了房产的事情。   季乐天的大伯季成达是不管事儿的,但这次的事情|事关自己的利益,既然季月琼挑了出来,他也就跟着说了几句。   容云夏对这事很是烦心,一来虽说这三兄弟姐妹都是季家的孩子,分家产是没什么可指摘的,但季爷爷还在的时候就没见过他们那么有心经常回来探望两老,现在季老爷子过世了,人前脚刚走,那两人后脚就跟着来分家,实在是令人心寒。   二来这房子自己好说也住了快十年了,季老奶奶也还在,这么一分,保不定自己一家三口还得借钱来填补这一块儿。而看那两人的样子,季老奶奶也肯定是撒手不管的,到时候放到老人院,每个月还得额外掏钱出来,即便是自己这家把季老奶奶接过来照顾,按那两家的性格,也别指望他们能拿多少钱出来。   自从季成朗出事被解雇以来,直到现在他们一家三口才总算过得好一点,这次季老爷子的事情,让他们又陷入另一个困境。   而每天看着自己父母唉声叹气想对策的季乐天心里也不好受,以致于钟昊炎过不了多久就发现他情绪不对劲,细问之下才知道这么些事情。   “你奶奶不是还在吗?怎么着你大姑大伯难道就没想过他们自己母亲?”钟昊炎不解。   “我大姑早几年就提出把两位老人家送到老人院去了,”季乐天低头,“那时候也是我妈妈说她会继续照顾爷爷奶奶,大姑才没坚持,这次爷爷过世,正好合了她的意。”   钟昊炎皱眉,这真的是亲闺女吗?就算外嫁出去也不用这么十亲不认吧。   “你爷爷奶奶以前对你大姑很不好?怎么你大姑就这么……”   季乐天想了想,说:“我听说我奶奶以前很重男轻女,大姑从小在三兄弟姐妹中很不受待见,后来我大表姐出生了,她都没怎么理睬过她,过年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大表姐都被我奶奶无视。”   容云夏想着孩子小,平常跟季成朗聊这些话的时候也没怎么避开季乐天,因此季乐天对自家的这些事情也清楚得很。   “我大伯那边也是,虽然有我大哥在,但我二姐出生的时候,虽然也是姓季,可是两人放到一起,我奶奶就只管照顾我大哥,都没怎么搭理我二姐,所以我大伯母也膈应了好久。”   钟昊炎听了直叹气,这些封建主义实在害事,季奶奶现在这样,也只能说是她咎由自取了。   两人在放学路上边走边聊,很快就走到家门口,钟昊炎刚想跟季乐天道别,就听到季月琼的大嗓门:   “外嫁女难道就不是亲生的吗?当初咱妈怎么对惠惠我就不说了,现在我只是要求拿回我应得的,我身上还留着你们季家的血,你们怎么就好意思说我外嫁女没资格了,啊?”   钟昊炎瞥了一眼季乐天,看他眉毛紧蹙,不禁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季乐天的肩,说:“要不你先到我家歇一会儿吧,他们大人的事情交给他们自己处理。”   季乐天摇了摇头,“我还是回去吧。”   钟昊炎还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季乐天摆了摆手,径自走了回去。   等季乐天关上大门,季家的吵闹声也被隔绝在屋内,钟昊炎才无奈地转身走回自己家。钟昊炎在客厅站了一会儿,便拿起家里的电话给小婶祁月拨了个电话。   ? ☆、第十八章 ?  “嗯,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小婶。”钟昊炎挂上发烫的电话,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他到厨房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喝完以后,又给倪翠玲拨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他拿着写得满满的小笔记本,笑着躺倒在客厅沙发上。   “哎……我聪明的大脑。”他吻了一下笔记本,笑得眉眼都弯成月牙状。   饭后,钟昊炎打着找季乐天问功课的旗号,在柳妙书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溜了出门,蹭到季乐天家中。   季家还是吵得不可开交,容云夏连煮饭的心情都没有,叫了外卖回家吃。   钟昊炎一打开季乐天房间的门,就看到季乐天安静地坐在书桌旁,一勺一勺地吃着盒饭,让他心情瞬间低落了起来。   这季月琼真心烦!   季乐天仿佛也很意外钟昊炎的到来,他匆匆又吃了几口饭,就盖上盒饭,擦干净桌子看着他。   “你不用管我啊,慢慢吃。”吃盒饭已经够惨的了,还不能吃饱的话那简直雪上加霜。   “没什么胃口。”季乐天摇了摇头,“你怎么过来了?复习功课?”   钟昊炎皱了皱眉,也没再多说什么。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说:“我问了一下我的小婶,这应该能帮到你。”   “你小婶?”季乐天惊讶,“当律师的那个?”   “对。”一说起这个,钟昊炎脸上总算找回一点笑意。   季乐天接过钟昊炎的本子,看到他上面写的内容,越发认真地看了起来。   “就是说,”好一会儿过去以后,季乐天放下笔记本看向钟昊炎说:“如果现在真的要分房子的话,大伯加大姑那一份,我们要付给他们一共五十多万?”   钟昊炎:……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和自己意料之内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你们这房子按目前市价估算大概两百多万块,给他们五十多万,这房子就是你的。”钟昊炎忙解释道,想让他把注意力放回在两百多万和五十多万之间庞大的差距中。   “不,”季乐天说:“给他们五十多万,房子也还是我奶奶和我爸爸的,并不只是我们的。”   钟昊炎应对他这么冷静的回答简直要急死,他忙给季乐天解释祁月的意思。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按照遗产的划分,这里面最大份的依然是我奶奶那一份,无论怎么说,最后房子依然属于我奶奶,但大姑和大伯也一样会要求拿他们那份,而我们一来没有五十多万可以给他们,二来就算给了,房子也不属于我们。”季乐天说。   “你不懂我的意思,”钟昊炎耐心解释道:“你给他们钱了,他们得到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就会歇着不闹,而你们也不需要担心住处的问题。容阿姨继续照顾你奶奶,这和之前也没太大区别,那你奶奶有地方住了,自然也不会把她那份拿出来分掉。说到底,你大姑这次闹那么大,还不是想要争一口气。”   “可是我们……”   “你有钱。”钟昊炎知道他想说什么,“我问过我表姐了。”   听到这儿,季乐天睁大双眼看着钟昊炎,后者被他这么看着,心里面舒爽极了。   “《景犹在》到现在再版了三次,之后第二批和省内一些景区合作的画册也收到成效,现在表姐正和其他省份在谈,虽然后续需要加大投入,但第一第二批的资金已经收回来,我们已经是小百万富翁了。”钟昊炎笑着说。   季乐天双眼露出隐隐的激动,钟昊炎强忍下伸手捏他脸的欲望,又见他微微皱眉,“但如果我拿了这部分钱,后续不会出现资金短缺吗?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拖了后腿。”   钟昊炎叹气,这家伙……   他没忍住自己的手,轻轻拍了拍季乐天的头说:“钱赚了就是我们的了,现在发展起来,我表姐就能直接去银行贷款了啊,你只要担心等我表姐谈妥之后,会忙得保不住班级第一的成绩就好了。”   季乐天被他的话逗笑了,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想着班级排名什么的,看来怨念很深哪。   见他笑了,钟昊炎知道自己今天的任务已达成。   “接下来,我们就要商量一下,怎么让你爸妈接受这笔钱了。”一个念小学的孩子贸贸然拿出几十万来,这才是最值得让人担心的事情。   两人在房间里暗搓搓地商量了许久,外面季月琼叫嚣的声音却一秒钟也没停过。   待两人商讨完了,季乐天把钟昊炎送出去时,季月琼看到钟昊炎,像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季家人理亏一样,更是大声起来。   “小伙子,你过来,阿姨问你。”季月琼拦下钟昊炎准备离开的步伐。   “大姐!你够了啊!”容云夏忍了一整晚,实在忍不下去了。   “怎么样?我够什么够!我难道说得不对了?”说罢她无视容云夏,又对着钟昊炎说:“小伙子你来评评理,女儿难道就不是自己的孩子了吗?世界上没有这个道理吧!我嫁出去难道就不姓季了啊?!”   钟昊炎扭头看了一眼这乱糟糟的家,季乐天抿着嘴一脸难堪,让他心里面的火苗也蹿起了一点。   季月琼也没打算让钟昊炎真的发表什么意见,她抓着钟昊炎不肯放手,像是找到另一个出气孔一样,一股脑继续说道:“你们说没钱,好,那就立个字据,我也不为难你们,但你们现在这样拖着欠着也不是办法啊!这事早晚要解决,你们关上门想怎么分我都不管你,但我的那份你不能短了我的!”   “现在没人说不给你,你在这儿天天吵也没用啊,老爷子才刚过世,什么事情都没办妥,你就天天上门吵,还让我们有好日子过吗?”容云夏不耐烦地说。   “等事情办妥就没我什么事了,”季月琼冷哼一声,“今天不把事情说好,我也懒得回去了,反正这家也是我的家,我爱怎么住就怎么住。”   钟昊炎对季月琼这泼妇骂街也是佩服得不得了,他环顾了一下整个大厅,季成朗不在家,想必是上班去了,而季成达夫妻俩则坐在季月琼身旁喝茶,活像是把所有说话权都交给季月琼一样,季老奶奶早就不见人影,整个房子就剩下容云夏一对三。   容云夏叹了口气,她目光接触到钟昊炎,马上一脸歉意地过来牵着钟昊炎的手,“对不起啊小昊,家里乱糟糟的让你见笑了,”她朝季乐天挥了一下手,“小天,送小昊回去吧。”   见季乐天嘴角扯动,容云夏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季乐天只好默不作声地把钟昊炎送到门边。      “就按我们刚刚说的那样做吧。”走到大门口,季乐天对钟昊炎说。   钟昊炎点了点头,“我会跟我表姐说的,你也别想那么多,有空给你妈多暗示暗示一下。”   见季乐天点了下头,钟昊炎就道了声晚安转身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季乐天对容云夏说过什么,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虽然每天还能听到季月琼吵吵嚷嚷的,但比起第一天也算是清净了许多。   时间转眼就到了新的一年,新学期一开始,学校就迎来了一个大消息。   由昊天出版公司联合市教育局举办的“第一届小学生书画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昊天出版社是出版《景犹在》的官方出版社,自推行《景犹在》以后,后续又推出了与全国各地景区相应的风景画册,从成立至今才短短不足一年时间,却已在行业内获得很大的威望。   这次联合市教育局举办的第一届小学生书画比赛,是昊天出版社为了激励新一代的人才所设立的比赛,因为有官方的消息传出,《景犹在》最初始的作者是一名小学生。   消息一传出来,社会上的人都纷纷哗然,以致于这次的比赛受到了家长小孩以及社会上各行各业人士的关注,是一次极有意义的比赛。   钟昊炎听着老师在台上讲解着这次比赛的信息,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丝微笑。   总算来了啊……   说实话钟昊炎本来以为这次的比赛很快就会到来,没想到最终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但总算是办妥了,不得不说倪翠玲这个幕后执行者能力真的是越来越强了。   这个昊天出版社,理所当然就是钟昊炎和季乐天的出版社,但碍于他们两人离成年还有好大一段距离,倪翠玲就挂在了她和柳俊逸的公司下面,名义上还不是他们的东西。   原本按照钟昊炎的意思,打算让倪翠玲随便弄个比赛,内定季乐天为冠军,好让他师出有名拿出几十万出来,没想到最后竟然与教育局联手合办,这倒是意料之外的发展。   但即使不作弊,作为《景犹在》的真正作者,钟昊炎是一点也不担心季乐天会落败。   可是还没把人追到手,对方却越来越强大,钟昊炎感到淡淡的忧伤……   ? ☆、第十九章 ?  这次比赛采取自由报名参加的方式,小学生之间难得有这么大型的一次比赛,无论有没有学过画画,都纷纷报名参赛,也幸好这次的比赛只在G市开展,不然就一个初审都能把审阅的负责人给累坏。   但《景犹在》及其后来推出的作品在全国范围内都很火,加上许多著名景区都在贩卖,因此这次比赛也迎来了全国的关注,甚至是一些书画大家也赞扬实业家总算是做了一次有意义的事情。   倪翠玲不仅和市教育局合作举办这次的比赛,还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一位风景画大师坐镇这次的比赛,让这次的赛事更具看头。   “表姐,算我求你了,别再把这事儿给弄大了啊……”钟昊炎得知比赛邀请到国内著名的阮柏年以后,立马给倪翠玲拨通了电话。   “比赛弄得规模大一点对宣传才有好处啊,”倪翠玲在电话那头说:“再说,你那个小同学如果这次赢了比赛,风头就更盛了,以后还能借这个做理由直接把他邀请到出版社来,就能名正言顺地进公司了。”   钟昊炎简直欲哭无泪,在内心吐槽你们都不知道我艰难的处境。   “要是让人知道他就是《景犹在》的画手,不就让人怀疑这次比赛的真实度吗?”   “所以说你小孩子不懂事,”倪翠玲笑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辛苦找那位阮大师来坐镇这次比赛?”   钟昊炎一听,马上就了解倪翠玲的意思了。但理解归理解,接不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咱就不能大事化小?”钟昊炎还是觉得事情低调一点办,以后做什么也会方便许多。   但倪翠玲显然不是轻易妥协的人,“既然我当初答应帮你们处理这件事,我就不会做得马马虎虎,事实证明我一直以来所做的决策都是正确的,这次比赛之后会让我们公司更上一层楼,你就别事儿精了。”   说完,没等钟昊炎回复,那边就挂上了电话。钟昊炎叹了口气,心想找女强人做事就是麻烦,事情做得是好,但不肯轻易听别人意见也是个大问题。   但钟昊炎也知道已经定下的事情是没法儿改变的了,如今打电话给倪翠玲,只能让她收敛一下,别把事情再往大搞。   比赛的日子定在期末考试后,班上大部分的同学都报了名,钟昊炎这个自认没有一丁点艺术细胞的人自然就没有参加了,因此他成了班上难得的闲人。   除了上课的时间以外,其余时间班上的同学都人手一本《景犹在》或者其他相关画册,埋头刷刷刷地练习画画。钟昊炎看到整个学校都这幅景象,不禁在心里面默默称赞起倪翠玲,这个比赛下来,扣除官方公布出来的奖金,也不知道能赚多少钱。   更别提这官方公布的奖金,最终还会落入“官方”的口袋里……   季乐天虽然也报名参加了比赛,但作为自带金手指的人,他也没打算练习些什么,日子照样这么过,平常最多就构思一下后续作品的作图。   让钟昊炎没想到的是,在准备这次比赛中,谢康廷表现出极大的积极性。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钟昊炎一直看不透谢康廷这个人,说他无欲无求,但在争夺班长和这次比赛的事情上,他又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说他争强好胜,平时他又把决策都交给季乐天,一群人围在一起的时候默默无言,不像戴梦欣和李纯煜那样抢着发言。   关于这个人,他还不止一次问过季乐天的看法,但每次季乐天都耸耸肩说:“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他应该算是个挺有能力的孩子。”   而让钟昊炎感到最莫名其妙的是,几乎每次他找季乐天说话,或是季乐天找自己,谢康廷都会看似不经意地关注他们两人,这让钟昊炎不止一次怀疑那家伙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同类”。   日子很快就到了比赛那天,为了公平起见,所有参赛的孩子都必须在学校进行作画,作画时间为两个小时,作画题目是“家”,整场比赛都在地方电视台进行直播,期间还有省市的电视台追踪报导。   钟昊炎没有参加比赛,乐得在家里闲着看电视。前一段时间他趁着过年,说是用自己的压岁钱给自己和季乐天都买了个手机,这个时候正好捧着手机刷着微博,看一下这次比赛网上的人都有些什么评论。   网上讨论这件事的人比想象中要少,毕竟是地方比赛又是小学生之间的比赛,没太多人关注也是正常,只除了最初爆出《景犹在》的作者是小学生以外,现在讨论这件事的声音也少了很多。   然而话题虽少,但还是有的。   钟昊炎刷了好一阵子,看到的绝大部分都是好评,只除了个别评论认为这是出版商的又一次绰头,借着小学生来做推广,其余的都是支持这次的活动,认为应该多一点类似的比赛,才能培养更多的人才。   看来作者是小学生这件事并没有给销售带来太多负面影响。   钟昊炎放下手机,随手拿起根香蕉剥开来吃,注意力都放在电视那头的直播上。   他像软皮蛇一样靠在沙发上,看了好一阵子都没看到想见到的身影,不禁觉得有点无聊,心想早知道就放消息出去告诉记者《景犹在》的作者在金沙小学。   两个小时的比赛很快就结束,学生们又迎来了一个暑假,在升上一个年级之前,教育局终于公布了这次比赛的结果。   毫无悬念地,季乐天成为这次比赛的第一名,第二名是邻区紫龙小学五年级的一名小学生,令人最为意外的则是第三名,竟然同出自金沙小学,还是大家都熟悉的人。   “蠢煜!你什么时候会画画的!”钟昊炎拿到结果以后,惊讶地看着李纯煜。   李纯煜很臭美地搓了搓鼻子,刚想说话,旁边的胖胖就帮他回答了,“蠢煜的爷爷是李佑繁!”   “李佑繁?”钟昊炎一脸疑惑。   “李爷爷是南方地区很有名的书画大师,虽然名气不够阮大师响,但在国内也是很多人知道的。”季乐天帮忙解答。   李纯煜虽然被抢话了,但称赞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感觉特别悦耳,于是他就更臭屁地抬了抬头,笑得很欠揍。   由于这次是地区性的比赛,还和教育局联手了,对象也是小学生,因此到最后奖项并不能设置的特别夸张,第一名只有两千块,第二名一千,第三名五百,而所有获得全校前十名的学生,都能获得昊天出版社最新的画册一本。   对于小学生来说,一点点的奖励已经很大,但对季乐天来说,两千块是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自家的事情的。   不过从最初开始,他们就没想过靠这次的比赛赢得十几二十万奖赏,那太不实际了。   季乐天拿着他们一早准备好的“合约”,回到家里递给容云夏。   容云夏早就知道季乐天获得这次比赛的第一名,她笑着接过季乐天递过来的纸张,认真看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认真起来。   她看了一眼季乐天,又再看了一下手上的纸,突然觉得那薄薄的两页纸变得跟千斤一样重。   “小天……”容云夏声音有点颤抖。   “嗯,妈妈。”季乐天内心忐忑,脸上维持一贯的冷淡,“你觉得怎么样?”   “小天,这是真的吗?张老师知不知道?”容云夏还是有点无法置信。   “张老师也是知道的,她让我回来跟你商量一下,她说这是很好的机会,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们能答应下来。”季乐天把心里面想好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可是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三十万的合约,你才只是个小学生!”容云夏手上拿的正是由昊天出版社所拟的“聘书”,上面写的是,因为这次比赛季乐天表现出众,为了昊天出版社之后的发展,现诚意邀请季乐天加盟到昊天出版社,为期三年,期间所有作品都归昊天出版社所有。   当然合约里面还写了许多诸如一年需要提交多少幅作品的内容,为了做得让容云夏相信,他们是完全按照公司招聘标准来写,只是把数额给写高了很多而已。   “妈妈,”季乐天说:“张老师说这次比赛是教育局联合举办的,那边的公司肯定很可靠,这个机会不是谁都有的,她让我们好好考虑,不要错过机会。”   季乐天把这话的责任都推给张老师,果然容云夏明显就犹豫了起来。   “你让妈妈考虑一下,”容云夏揉了揉太阳穴,“等今晚你爸爸回家了我们再说。”   季乐天没有再逼她,点了点头就回到自己房间。   “你妈妈怎么说?”季乐天拨通了钟昊炎的手机,钟昊炎在电话那头问。   “她说今晚跟爸爸商量一下。”季乐天松了口气。   “别担心,”钟昊炎说:“毕竟三十万不是小数目,需要考虑是正常的,但不得不说这次表姐做得太好了,你妈妈肯定会答应下来的。”   ? ☆、第二十章 ?  和季成朗讨论了一整个晚上,又和张老师谈了许久,容云夏最后还是无法抵挡三十万的诱惑,答应了让季乐天和昊天出版社签订合约。   由于季乐天是未成年人,昊天出版社只能和容云夏签订合约,最后当容云夏捧着一张签上自己大名的合约,以及多了三十万存款的存折,感觉一切都很不真实。   “三十万……”容云夏有点懵然地摸了摸季乐天的头,“孩子啊我们这是发大财了?”   季乐天没想到区区三十万就能把自己的母亲弄“傻”,有点无奈地牵着她的手说:“妈妈,把东西都收好吧。”   “对对对,收好收好。”容云夏这下才反应过来,马上把手上的合约和存折小心的放到包包里面,牵着季乐天的手马不停蹄地赶回家。   这次的事情容云夏整整花了一周的时间才恢复过来,而让她回过神来的没有别人,只有那个从去年叫嚣到现在的季月琼。   “哎哟我说,弟妹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小天得了全市画画一等奖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也藏着掖着,要不是我别人告诉我,我还以为别人家出了个和小天一模一样名字的孩子呢。”季月琼才刚一进门,就扯着大嗓门说。   容云夏拧着眉给她倒了杯茶,才刚想让季乐天回房间复习作业,季月琼就早一步把人给拦下来。   “来来来,走那么快干什么?让大姑好好看看你。”季月琼一把抓住季乐天的手,把他给整个扯了过来。   “就是这双手画出个一等奖来么?来,大姑看看。”季月琼左捏一下右捏一下,生生把季乐天的手给捏红。“哎哟我说,这和常人的手有什么不一样呢?怎么就得了个市一等奖那么厉害了,我听说还有奖金呢是不?”   季乐天皱着眉把自己的手缩回来,朝季月琼点了点头就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这孩子怎么这么娇气……”季月琼的声音仍在背后响起,季乐天快步回到房间把房门关上,将季月琼的声音彻底阻隔在门外。   其实说实话,容云夏本没有必要应对季月琼,虽说自己一家是住在这里没错,但真正有话语权的是季奶奶。   然而季奶奶不知是为哪般,从季月琼摊开说要分房子的那一天起,就一直避不见面,即便是见了,也默不作声,家里上下没有一个人能猜透她心里面是怎么打算的。   季月琼从一开始声称“自己应该分得一份”,逐渐演变成现在想说服季奶奶把房子给卖了,继而几兄弟姐们就能拿着房款分钱。   容云夏最初对季月琼这般提议很是愤怒,甚至是拍案而起和季月琼对骂了几句。但渐渐地她看到季奶奶的态度,也开始采取沉默应对的措施,这让季月琼消停了好一阵子,不过也就是一阵子而已,最近这段时间又开始死灰复燃。   季乐天是被季月琼烦透了,待容云夏送走了她,他就跑到容云夏房间,关上门和她摊开来讲。   “妈妈,”季乐天直视容云夏,“答应大姑吧。”   容云夏僵了一下,皱眉盯着季乐天说:“说什么呢。”   “我说,答应大姑,把房款分给她。”季乐天捏了捏握住容云夏的手,示意她继续听自己说。   “我们跟奶奶说,让她答应大姑的条件,然后用那笔钱把大姑的那部分给买下来,”季乐天抿了抿唇,“我不想再看到她来我们家吵了。”   容云夏听完顿了一顿,随即抬手摸了摸季乐天的头,“小天……”   看着自己儿子一脸希冀的表情,容云夏内心实在不忍。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耗着,早晚有一天不是季奶奶表态,就是季月琼退缩,却没想到在这之前会先影响到自己的孩子。   “我……”   “睡觉了吗?怎么关上门了……”容云夏回答的声音还没落下,门口就传来季成朗开门进房的声音,“小天?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爸爸……”也许是季成朗常年忙于工作的原因,季乐天和季成朗算不上特别亲昵,但季成朗很宝贝自己这个儿子,这个季乐天是知道的。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你们俩都一脸严肃。”季成朗解下领带挂到架子上,走到床侧的椅子上坐下,眼睛往两人身上看。   “你儿子,”容云夏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她下巴朝季乐天努了努,“你自己跟爸爸说。”   “我今天拿到了三十万。”季乐天冷静地说。   容云夏:……   季成朗轻笑了一下,“这个我知道,你妈妈给我说过了。”   以免被自己儿子气死,容云夏还是接下了话头,“所以你儿子想要拿这笔钱给你姐!”   闻言,季成朗眉毛微蹙,“为什么?”   季乐天把自己和钟昊炎的分析给说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句,“这样大姑就不用到我们家来烦着我们了。”   季成朗手扶着下巴点了点头,“但小天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若是房价又高了呢?你大姑难道就不会再回来闹了吗?”   “我们可以让她签合约!”季乐天眼睛闪亮地看着季成朗,一脸满怀希望的样子。   季成朗被他这个样子逗笑了,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的儿子老成得不像话,但这下子突然变得像个普通小孩子一样,虽然很新鲜,可反倒是有点不太习惯。   他拍了拍季乐天的头,答应季乐天他和容云夏会好好想一下,就把季乐天赶回自己房间睡觉。   才刚回到房间,季乐天就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在闪,拿过来一看果然是钟昊炎。   “怎么样了?你妈妈有答应吗?”钟昊炎显然也很好奇,电话一接通就急匆匆地问道。   季乐天摇了摇头,顿了一顿才发现自己在讲电话,于是马上说道:“还没有,不过看我爸爸的样子应该会认真考虑,果然三十万太少了点,一下子全拿出来他们肯定不想,而且还不够付给两家的。”   “要是三十万不够的话,你可以让你爸妈问我们家借!”钟昊炎在电话那头说。   季乐天闻言皱了皱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已经帮我很多,我不能再麻烦你们家,这件事我会看着办的,很晚了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这边一说完,电话那边就挂断了。看着被切断的手机,钟昊炎愣了一下。   擦!又说错话!   他拿着手机躺倒在床上,眼睛紧紧盯着显示屏,戳开短信页面,一下一下地戳着,思考着该怎么弥补过错。   ——我刚刚意思不是……   删掉。   ——我是想说……   删掉。   ——其实我……   删掉。   从一开始想解释自己刚刚不是看不起他们家的意思,到后来,钟昊炎就变成了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季乐天自己很关心他,想着想着,钟昊炎想到他们上辈子第一次拿到手机的时候,在自己的手机上互相登陆对方信息时,小天兴奋的表情。   ——对不起,小天。   最终钟昊炎敲下这么一行字发送过去。他闭上双眼,手搭在眼睛上,脑海里面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画面。   “滴滴。”手机传来新短信的声音。   ——道什么歉呢,你又没做错事,很晚了睡吧,晚安:D   钟昊炎盯着这短短的一行字发呆,看着最后那个笑脸的颜表情,甚至觉得有点鼻酸。   对不起,小天,我做错事了,你可不可以……   再爱我一遍。   ? ☆、第二十一章 ?  自从有了手机,钟昊炎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给季乐天,即使不说上两句话,每天几条短信也是少不了的。   而最近这段时间,钟昊炎发现季乐天的话题变了个方向,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围绕他的奶奶展开。   如季乐天所料,季成朗和容云夏在再三考虑以后,最终还是没答应他的提议。   三十万在许多家庭眼中毕竟不是小数目,季乐天也不怪他父母会这么选择,只能另辟新径,寻找其他方法。   容云夏虽然没答应把钱给季月琼,但她却是找了其他办法来解决季乐天受到的影响,那就是在季爷爷原来的房间多放了一把书桌,这样每当季月琼上门吵,季乐天就走到楼上来个耳根清净。   季奶奶和季爷爷自年纪大了以后就分床睡,后来季成达和季月琼搬出去住后,更是一人一个房间,因此季乐天现在就和季奶奶成了“邻居”。   自从季乐天在楼上待久了,他才发现自己的奶奶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除了最基本的吃喝拉撒,其余时间全是在自己房间里,有时候看看电视,有时候听听收音机,却也从没听过她抱怨日子无趣。   时间久了,季乐天倒是开始反省自己,别说照顾老人家了,连好好了解一下都从来没有过。   ——这和记忆里的那个家庭有什么区别呢?   如此这般,季乐天暂时放下了处理季月琼的事情,转而和这个同住了快十年却没有好好交流过的奶奶熟悉熟悉。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奶奶曾经是大家闺秀,战争时期她跟着我外曾祖父从X市来到G市认识了我爷爷,跟着爷爷熬了好多年,最后才在这里安了家……”   钟昊炎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翘着二郎腿听着季乐天在电话那头眉飞色舞地介绍他奶奶,眼里带着一点笑意,不时“嗯”“是啊”地回答两句。   似乎电话那边的人说累了,钟昊炎听到季乐天停顿了好一阵子,“小天?你还在吗?”   “……嗯。”季乐天听着像是刚喝了一口水,“不好意思,我好像一直在说自己的事情,我们刚刚在说什么来着?”   钟昊炎轻笑出声,“没关系,我也挺好奇季奶奶的事情,以前没听你说过。”我很高兴你能对我说这些。   钟昊炎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口,他心里明白季乐天这么激动的原因,因为这是他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找到愿意和他促膝长谈的家人,季奶奶的这些陈年旧事,对他来说想必比黄金还要值钱。   听着电话那边依然支支吾吾的应答,钟昊炎适时地换了个话题,“对了,你大姑那事儿现在怎么样了?”   “她现在还是每周都会回来,我妈妈已经不怎么理她了,”季乐天语气变得有点不耐烦,“以前她不会跑到楼上烦着奶奶,最多就是吃饭的时候在奶奶面前说几句,现在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我搬到楼上去了,每次回来都会跟着上来找我奶奶。”   “那你奶奶对她是怎么样的态度?”钟昊炎问。   “我没有问过奶奶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每次大姑都关着门和奶奶说话,我也不知道她们都聊些什么,”季乐天在那边叹了口气,“我爸妈这么拖下去,不知道大姑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不闹。”   钟昊炎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我有想过……”   “嗯?”   “你说,如果找机会在你大姑那边透露你拿了三十万块,你大姑会趁机闹起来吗?”   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钟昊炎就听到他说:“我考虑一下。”   摁掉电话以后,钟昊炎整个人呈大字型摊倒在床上。   虽然现在季乐天家中一团糟的,但回想起重生到现在快十年的生活,似乎都一直在往好的方向走。   钟昊炎重温刚刚两人的对话,发现季乐天对他已经没了当初的戒备,也许自己还是他现在最重要的朋友,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忍不住笑意爬上嘴角。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每天上学,钟昊炎还是该献殷勤献殷勤,放学后依旧保持和季乐天通一下电话,那些欲擒故纵的把戏早就被他抛诸脑后,现在的他每天只会换着法子讨好季乐天,重新做回那个狗腿的钟昊炎。   自从换了位子,戴梦欣似乎也变得没那么讨厌了,每天一如既往地叽叽喳喳,就是个停不下来的小女汉子。   胖胖和蠢煜可以说是十年如一日,一个憨头憨脑,一个满嘴跑火车,一胖一瘦地站在一起活像是说相声的一样。   而谢康廷,也是没多大差别,唯一说得上的不同就在于,他偷瞄钟昊炎和季乐天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了。   对于这点,钟昊炎从一开始的不爽,到后来逐渐习惯,到现在他们升上六年级了,已经彻底变得毫无所谓了。   这几年下来,季乐天的变化钟昊炎可是都看在眼里,他现在几乎可以臭屁地说一句,自己就是季乐天最好的朋友。   但也仅仅是朋友而已。   面对着小升初的转折,钟昊炎心里面有一点急躁,如无意外,他和季乐天应该都会考去市一中,以他们俩的成绩考到市一中那是没有任何困难的。   市一中是寄宿学校,对钟昊炎而言,每天和季乐天住在一起别提有多美,前提是他们是一对,而不是一对好朋友。   常言道好事不成双,坏事不成单,这头钟昊炎还没想好怎么挑明自己的感情,那头季乐天就投下了更重磅的决定。   “你要对外公布你就是《景犹在》的作者?”放学回家的路上,季乐天突然说起这件事,把钟昊炎给吓了一跳。   “嗯。”季乐天坚定地回答,“我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你之前不是一直不想让你家里的人知道的吗?还有你大姑那边,早些年你都忍下来了,怎么这次这么突然?”   钟昊炎还觉得晕乎乎的,几年前他也曾经提过偷偷透露给季月琼知道季乐天得了三十万块,但那次说完之后季乐天也没表态,钟昊炎以为他尊重自己父母的决定不想说,没想到几年过去了,对方居然更进一步,把自己的老底都掀了。   “我大表哥的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季乐天皱了下眉,“我大姑现在几乎每天都上门闹着要分钱,连我表哥有时候都会过来。”   “那你妈妈怎么说?”钟昊炎问。   季乐天咬了咬唇,“妈妈说要借钱给大姑。”   “但是?”   “……我大姑说既然妈妈有钱,那就干脆把房子卖了,让我们贴钱去再买一个房子,然后他们就能分到钱了。”   钟昊炎看着季乐天面无表情地说着这话,心里面就猜到了他听了这话有多愤怒。   这几年下来,每天和季乐天通电话,钟昊炎听得最多的是季奶奶的事情,因此即便是他一个外人,都知道这个房子对季奶奶而言有多么重要。   当初季爷爷没钱,季奶奶虽然出身大户家庭,但在那种时代背景下,大户家庭也没什么实际意义,反倒是一个惹祸上身的标签。   季奶奶认识季爷爷后,没有因为季爷爷穷就看不起他,反而欣赏他那种为了生活奋斗的拼劲。   季爷爷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一个穷苦孩子实在配不起季奶奶,因此为了给季奶奶一个安乐窝,每天早出晚归,咬着牙关攒下一分一毫,最后在这个地方安了家。   虽然季奶奶重男轻女这一点实在无法指摘,即便是季乐天也觉得她这一点确实做得不好,但人心是偏的,就像季奶奶疼惜自己的儿子孙子,季乐天也特别心疼自己的奶奶。   所以当季月琼再次提出要卖房子的时候,季乐天这次实在是忍不住,一心想着把钱直接给她,好了断了这件事。   钟昊炎了解了整件事情以后,好说歹说才把人给暂时劝服,让季乐天先不要管这件事。   “既然你奶奶还是没有任何表态,证明她也没打算答应你大姑的要求。这事儿你就不要担心了,那么多大人在家里也不是摆着好看的,烦恼就交给大人去解决,我们只要念好书,想一下……之后该考哪所学校就好了。”钟昊炎搓了搓鼻子,把话题给带歪了一点。   季乐天沉默了一阵才说:“你说的对,我实在是有点欠考虑了。”他眉眼又放松了一点,“我打算考去市一中,你呢?”   钟昊炎内心窃喜,但脸上也不露,“市一中啊,我也想考去那边,但听说分数很高呢。”   “嗯?”季乐天偏头,“以你的分数,应该也不成问题。”   钟昊炎装模作样地朝天上叹了好大一口气,“我觉得我自己太懒散了,没有点东西刺激刺激我一下,我就没心情好好念书。”   季乐天:……   “不如这样吧!”钟昊炎突然扭头看着季乐天,“我们像以前一样,我和你打赌,如果我考上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考不上,我就答应你一件事,怎么样?”   季乐天脸抽了抽,许久以后,才回答了一句:“……好。”   ? ☆、第二十二章 ?  学校录取成绩公布的那一天,钟昊炎仿佛觉得自己看到了季乐天难得的“无言以对”的表情。   “你看,我居然考上了市一中,真没想到啊!”钟昊炎拿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一脸惊讶的表情。   季乐天:……   “要不是那天跟你打赌,我肯定考不上!”钟昊炎继续说道。   季乐天斜眼看他,听他还在那边不断吹嘘这次打赌的功劳,忍不住说:“……你故意的吧。”   “嗯?”钟昊炎装傻,“什么?”   季乐天摇了摇头,带着点无奈的笑容问:“那你想好了要什么了吗?”   “早就想好了!”   钟昊炎从那天以后就一直想着该怎么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他甚至考虑要不要趁着毕业告个白什么的,因为电视剧好像都是这么演的,但人家电视剧演的都是高中毕业大学毕业,自己一个小学生毕业凑什么热闹呢。   于是他想了又想,还看了好些恋爱攻略,最终决定带他去海洋世界。   “海洋世界?”季乐天显然对这个提议十分惊讶,“你确定?”   “对!”钟昊炎坚定地点了下头。   “……好吧,”原以为这次肯定也是要求自己做些什么,却没想到钟昊炎竟是想带他出去玩,“什么时候去呢?”   “我已经买好门票了,明天就出发!”钟昊炎从书包里面掏出两张海洋世界的门票,笑嘻嘻道。   季乐天:……   这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第二天一早,两人约好一道出发。季乐天对这次游玩看似舍命陪君子,但钟昊炎能从他眼中看出他也是十分期待的。   暑假期间到处都人山人海,身为小学生的好处就是能在人群中轻易地穿插,两个小孩见缝插针,很快就进了园区。   钟昊炎选的这个海洋世界是最近新开放的海洋世界,到处都能看到等待开放的牌子,然即使是这样,偌大的园子也够游客观赏了。刚开放的设备也足够新,看着就十分干净,虽然参观的人很多,但整洁的环境让游客心情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打着“为免走散”的旗号,钟昊炎还没进园就紧紧握着季乐天的手,带着他蹿来蹿去,很快就走到了海豚表演区。   海豚表演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始,到处已经坐满了人。以钟昊炎和季乐天两个小孩顶一个大人的尺寸,很快就在第二排找到了位置。   才刚坐下来,钟昊炎就在书包拿出一瓶水递到季乐天面前,“给。”   季乐天愣了一愣,身体反应比脑袋要快,一手接过以后才后知后觉地说了声“谢谢”。   钟昊炎等着他喝完,就把水拿回来,直接对着瓶口喝了几口。   喝完水以后,钟昊炎把水瓶放回书包,又拿出一盒口香糖,自己拿了两颗才递过去给季乐天。   然后他就看到季乐天满脸通红地盯着自己书包看。   “嗯?”钟昊炎低头看了下自己的书包,又抬起头,“怎么了?你脸怎么这么红,很晒吗?我有带伞,你要不要?”   季乐天抿唇,目光慢慢移回到钟昊炎脸上,钟昊炎发现他的脸似乎更红了,连忙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感觉好像有点烫,”钟昊炎轻蹙眉头,“要不要往上面一点坐?上面有遮阳棚应该会好一点。”   闻言季乐天非但没有应答,还缩起脑袋往后仰,躲过他的碰触。   “……我没事,”季乐天眼睛直视前方,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节目快开始了,不要走来走去。”   钟昊炎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他拧着眉收回自己的手,又盯着季乐天看了半晌,才把头扭回去。   就像是应验季乐天说的话一样,海豚表演马上就开始了,钟昊炎只能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到表演上面,但心里面的某个角落却依然惦记着季乐天突然反常的表现。   五位海豚驯养师踩在海豚的背上,在水面上快速地朝观众席游过来。海豚载着人游到离观众席最近的地方,一个翻身,背上的驯养师往高处一跳,稳稳落地,背后的海豚此时往空中一跃,潜回到水里。   快速且突然的出场方式,让现场顿时爆响出一阵激烈的掌声和欢呼声,钟昊炎也看得聚精会神,跟着现场的观众一起拍红了手掌。   整场海豚表演持续时长并不久,表演的工作人员为了博得观众的掌声,不断挖掘精彩的内容,使得观众们几乎闲不下来,掌声不绝于耳。   表演快到一半的时候,主持人提出了与现场观众互动的环节,被选中上场的观众能在驯养员的带领下,与海豚进行近距离接触。   主持人一提出,现场坐着的人纷纷将手高举过头,钟昊炎也不甘示弱,抓着季乐天的手就往上举。   “???”季乐天还努力地充当自己身为观众的角色,突然就被举起了手,他愣了一下,待他反应过来,忙把自己的手扯回来。   钟昊炎低头看他一眼,“机会难得,上去玩一下啊。”   季乐天:“……”   就这么一打岔,主持人就挑中了坐在他们俩前面的一个小女生。   “噢……”钟昊炎失望地垂下手,“没机会了,”他耸耸肩,“没事儿,以后有机会再来。”   虽然自己没得上台,但看别人出出糗也是挺有趣的。   被选中的小女生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也是被坐在旁边的母亲给推上去的。女孩显然以前从没接触过海豚,她一步一回头地看着她妈妈,到了台上更是一脸要哭的表情。   主持人明显也是见多了这样的场面,趁着驯养员引来了海豚,他适时地大声介绍,把小女孩的注意力引向小海豚。   驯养员跳到水里,不停地抚摸着海豚,低声在小女孩的耳边说话。小女生神情看上去有一点松动,她把手放到驯养员手上,让驯养员牵着一起摸上海豚的背部。   海豚的背部一被碰触,马上拱了拱身体,小女孩被吓了一跳,但接下来却没看到海豚有其他动作,于是逐渐放下心来,一下一下摸着海豚的背部。   现场的观众看到小女孩笑着和海豚接触,响起了鼓励的掌声。主持人此时说道:“接下来,我们让海豚朵朵亲吻一下美丽的小公主!”   小女孩被要求仰起头弯腰向前,小海豚在驯养员的指示下先游了两圈,然后回到小女孩身边,往上蹿了一下,快速地在小女孩的脸上啄了一口。   互动环节结束后,小女孩一蹦一跳地回到观众席,早已没了刚开始时的紧张。只见她脸上红红的,激动地和她妈妈说话。   钟昊炎瞥了一眼那女生,突然就醒悟了。   一股强大的喜悦涌上他心头,钟昊炎压抑下满心的激动,稍稍扭过头去看旁边坐着的那人。   此时季乐天脸上的红晕早已消退了不少,若不是刚刚的小插曲,钟昊炎估计就把这事儿给掀过去了。   我们俩间接接吻了!   这句话在钟昊炎脑海里不断重复播放,自从他确定自己喜欢上季乐天,这几乎是整个小学阶段以来他们两人最大的进展!   于是表演结束后,季乐天才刚扭过头,就发现钟昊炎双眼紧紧锁在自己身上。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被看了多久,但往深一想,就从脖子开始往脸上延伸红了一大片,视线不自觉地飘开,“……表演结束了,我们走吧。”   钟昊炎嘴角溢出一点笑意,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低头收拾好背包,心情颇佳地牵着季乐天的手往外走。   季乐天把手一抽,躲过他的碰触,钟昊炎也没恼怒,一脸无辜地转头看他,“人多啊。”说完又伸手,不容置喙地抓住季乐天的手,心满意足地往外走。   不过好景不长,两人才刚走出海豚表演区,季乐天就借口肚子饿,随手买了个热狗捧着吃,钟昊炎用空着的手揉了揉鼻子,走在他身侧等待下一个机会。   撇除季乐天稍显尴尬的气氛,整个旅程下来两人都度过了一段美好休闲的时光。他们边走边拍照,在游玩的过程中顺便为下一本画册收集素材,时间久了,季乐天也逐渐放松下来,重新沉浸在游玩中。   钟昊炎拿着地图研究了好一阵子,终于瞄准了一个点。他指着那一点对季乐天说:“我们去这里!”   季乐天往钟昊炎那边倾了倾身,看清楚他手上指着的地方,“这是哪儿?”   钟昊炎保持着手指地图的姿势,不停地在地图上圈着分散季乐天的注意力,好让他没有注意到两人贴近的距离。   “这是看北极熊的地方,我们从这边过去,顺便经过这边看熊猫,然后绕到那边从那里过去,就能看到北极熊了,我记得你最喜欢北极熊。”   说完,钟昊炎还不动声色地拉开一点点两人的距离,以防季乐天炸毛。   但显然,此时季乐天关注的东西并不在两人的距离上。他轻蹙眉毛,应下钟昊炎的提议后,默不作声地跟在钟昊炎身后,由着他带路。   ? ☆、第二十三章 ?  两人一起去看了熊猫,看到熊猫那慵懒的动作,不禁让人想跟着一起放懒。   钟昊炎想帮季乐天拍两张照片留念,却捕捉到那家伙偷看自己的视线。他内心窃喜,推着季乐天往栏杆边一站,说:“我帮你拍照。”   季乐天推拒着说不要,但没拗得过钟昊炎,最终还是让钟昊炎帮忙拍了几张。   到了北极熊活动区那块儿,钟昊炎拉着季乐天跑过去,兴奋地趴在玻璃窗外说:“你看!那只在玩胶桶!”   季乐天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抿了抿唇,却难得没挣脱出来。他像钟昊炎那样一手贴在玻璃窗上,看着玻璃屋里面的北极熊,眼睛有点移不开,抿着的唇也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   钟昊炎说得没错,他确实很喜欢北极熊。   玻璃屋内一共有三只北极熊,一只趴在最高处百无聊赖地歇息着,一只在岸边行走,还有一只则在水里扒着一个小胶桶玩耍。   玩着玩着,不知道从哪里漂来一只沙滩皮球,小北极熊伸手一扒,想要把皮球拿过来,但却把皮球推得更远。北极熊把胶桶往岸上一扣,转身去追逐那只皮球,在一轮努力后,最终那只皮球被北极熊稳稳地抱在怀里。   看着北极熊把皮球扣在怀中,背朝下,四肢紧紧扒拉着皮球,围观的群众都惊呼好萌。   季乐天像是内心被搔中了,眉眼弯弯地,嘴边也露出笑意,脚上更是跟随着北极熊的移动而不断往右挪,要不是钟昊炎一直留意着跟着他走,这会儿他早已冲进钟昊炎的怀里了。   季乐天就这样不知疲倦地盯着玻璃屋内的北极熊,旁边的围观群众都换了好几拨,而屋内的北极熊也仅仅是在自娱自乐,但即便是这样,季乐天也看得有滋有味。   钟昊炎虽然知道他喜欢北极熊,却没想过居然是这么热衷。他看了下时间,早已过了午饭时候,季乐天刚刚吃了个热狗,自己却是饿得前背贴后背,但看着季乐天难得对什么东西表现出如此大的热忱,他又舍不得打扰。   他自我安慰地享受着两人像情侣般牵着小手来游玩,这么想着,时间似乎又好过了一点。   “小天?”突然,在两人身后传来了一把女声,沉浸在各自世界中的两人纷纷回过神,扭头往后看。   “真的是小天啊!”那女的看清楚以后,笑着走上前,拍了拍季乐天的头,对着钟昊炎也笑了一下。   “?”钟昊炎偏头看向季乐天。   “大表姐。”季乐天脸上的笑冷了下来,朝来人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   这下子钟昊炎就知道来人是谁了,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地方遇到季月琼的大女儿许惠。   这是钟昊炎第一次见许惠,对方一头染金了的长发,左右耳加起来一共六个耳洞,穿着一身朋克风的黑衣服,蹬着一双十厘米高的松糕鞋,活像是刚刚从夜店出来一样,跟这个有爱的水族馆还真的是丝毫不搭。   “怎么你今天不用上课啊?”说完她大力拍了一下自己额头,“唉你看我都傻了,现在小学生放假对吧?”   季乐天皱着眉头点了下头,看着就十分不想搭理这个表姐。   “小惠!”后面突然传来男人大声的叫唤,两秒后他们就看到一个和许惠相同“配置”的朋克男走了过来。   “怎么走这么快?哟这是哪家的孩子?你生的还是你看上的?”那朋克男痞笑着,眼睛不停地在钟昊炎和季乐天身上看来看去。   许惠翘着朋克男的手,吃吃笑着娇嗔了几句,“神经病哪你,这是我表弟,”随后转过脸对季乐天说:“你们别理他,疯子一个。我们赶时间先走了,下次回家去看你。”   说完,还没等季乐天回她一句再见,那两人就笑着转身离开,钟昊炎还看到他们前面还有几个朋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要开什么摇滚音乐节。   “她……”钟昊炎扭头想说几句,就看到季乐天一脸烦躁地看着许惠离开的方向。他往后看了一眼,转了个话题,“你看!那只北极熊跳下水了!”   果然季乐天的注意力马上就被扯开了,他又把脸重新贴回到落地玻璃前,盯着里头的北极熊看的不亦乐乎。   可没等他看多久,钟昊炎的肚子就传来极大的“咕咕”声。季乐天抬头看了他一眼,钟昊炎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子。   “原来都下午两点多了,”季乐天看了眼手表,“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听到这一句,钟昊炎有种如获大赦的感觉。   接下来的时间,园区里的人群不减反增,季乐天也因此没有甩开钟昊炎的手,两人吃了个午饭,又再去看了一下北极熊,才心满意足地踏上归程。   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是不是北极熊的威力实在太大,季乐天把一大清早的那一丝尴尬抛诸脑后,一路上嘴角噙着笑意,不断翻看着手机里拍的照片,连钟昊炎在隔壁不停和他说话,他也会偶尔答上一两句。   临近傍晚时分,回家的路上行人很少,三伏天下蝉鸣的声音使得街上更显寂静。走在这条走了整整六年的大路上,钟昊炎打从心里觉得,此刻这样惬意的日子有种说不出的美好。   季乐天还看着自己的手机缓步往前走,夕阳的嫣红洒在他身上,顿时让钟昊炎心里面盈满了道不明的情绪。   不想再错过一次。   这个念头猛然蹿上钟昊炎的脑海,让他激动得有点晕乎。他深呼吸几口气,站定朝季乐天喊了一声,“小天。”   “嗯?”季乐天顿了一下,回头才发现钟昊炎站在自己身后两三步的距离。他偏头看他,“怎么了?”   钟昊炎手上握拳紧了紧,看着季乐天的双眼,一个一个字清晰地道出口:“我,我喜欢你。”   话一说出口,季乐天愣了一下,瞬间就呆了。他双眼睁大,就像是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好久,钟昊炎的满怀壮志被消磨得只剩下一点点,他向前迈了一步,季乐天马上往后退了一步。   钟昊炎苦笑着垂下了肩,整个人仿佛被抽走力气一样。他嘴角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打破这个僵局,却突然听到季乐天说:“你……让我想一下。”   闻言,钟昊炎“噌”地一下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季乐天,一股狂喜慢慢涌上他心头。   “你的意思是……”钟昊炎强压住激动,话中隐隐的颤音泄露了他的紧张。   季乐天咬了咬下嘴唇,微眯着眼,小声地说:“我不知道……”   虽然不是心里面想听到的答案,但好歹不是彻底的拒绝,那就证明自己还是有很大机会的。这么想着,钟昊炎觉得一下子世界都光明了起来。   “你慢慢想,仔细想,好好想,我不催你!”   季乐天悄悄抬头看了钟昊炎一眼,又马上撇过脸去,只留下一只红红的耳朵对着他。   回家剩下的路程,两人都没再交谈。钟昊炎特意放慢了脚步,平时十分钟的路硬是让他拖着走了半小时,到了家门口还依依不舍不想说再见。   他这边不说,季乐天那边更是不会主动挑起话头,两人就这样傻傻地站在门前,一个盯着地面一个盯着人。   “咳咳……”站了好一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钟昊炎清了清喉咙说:“那什么……今天谢谢你陪我一整天,那个,咳,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我晚上给你打电话。”   “嗯……嗯。”季乐天用眼角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家。   钟昊炎目送他回家,看他关上大门,才跳着小碎步回家,脸上的笑简直咧到耳朵那儿去。   但幻想总是比现实要美丽许多,那天晚上季乐天非但没有接钟昊炎的电话,连短信也没回复过一条,一直到市一中开学,两人几乎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 ☆、第二十四章 ?  市一中开学前,所有新生都要先到学校报到,而由于它是全寄宿型学校,开学前全部学生都必须分配好住宿。   自上次从海洋世界回来后过去了一个多月,钟昊炎天天打电话发短信,季乐天硬是没接过一次,甚至是上门找人,得到的答案都是,“小天在陪他奶奶聊天”,或是“小天在忙着预习”等等。   钟昊炎天天盼夜夜盼,从没发现自己如此热爱学习过,总算让他等到开学了,却被再次告知季乐天已经早一步自己到学校去了。   这下连容云夏都在猜想,两个孩子是不是发生什么矛盾了。钟昊炎苦笑了一下,谢过季妈妈,自己背着个书包往市一中去。   市一中的分班按入学成绩分,季乐天当之无愧再次进了一班,而钟昊炎也知道市一中的分班规则,小学最后一次考试也认认真真对待,于是即便季乐天再怎么躲他,两人毫无悬念地在班上碰面了。   “小……”钟昊炎一见到季乐天,正打算打招呼,季乐天便于他擦身而过,钟昊炎还没说完的话硬生生被截断。   他皱眉看着季乐天走远,心里面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他被拒绝了。   虽然这一个多月以来,从季乐天的反应中早就可以看出他的态度,但直到这一刻,钟昊炎亲眼看到季乐天避开自己,才总算认清这个事实。   他耷拉着脸,无精打采地在课室最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托着腮帮子,眼睛不由自主地寻找季乐天的身影。   此刻的他心里有些微苦,想到自己上辈子曾经拒绝过季乐天,还和别人一起在他背后取笑、嫌弃过他,不禁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也是活该。   也许季乐天不答应他是正确的,钟昊炎忍不住这么想,可当他看到季乐天和其他同学言笑晏晏,心里面又不断泛酸。   “嘿,同学,你隔壁有人坐吗?”   钟昊炎抬头,瞥见一个男生正盯着自己看。他摇了摇头,那男生就迅速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叫杨承钧,是江花一小来的,你呢?”那名叫杨承钧的男生一坐下就对着钟昊炎作自我介绍。   “钟昊炎。”钟昊炎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又继续偷看季乐天。   杨承钧似乎是没见过这么拽的人,他低声“啧”了一声,被钟昊炎听到了,但钟昊炎也懒得理他,头也没扭过去看他。   班上都是新面孔,老师还没到,大家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场面热闹极了。杨承钧沉默了一阵,也许是觉得有点无聊,又忍不住和钟昊炎搭话,“喂,你是哪个学校来的?”   钟昊炎此时偷看季乐天看得出神,也没听到杨承钧的问话。杨承钧两次三番被忽视,这回是真的不爽了,他推了钟昊炎一下,想引起他的注意力。   钟昊炎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被突然一推,原来维持的姿势都散架了,整个人趴倒在桌面上,发出极大的声音。   全班突然安静了两秒,杨承钧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推就发生这么大的影响,刚想说句什么,就见到钟昊炎恶狠狠地瞪着他说:“你干嘛!皮痒啊?”   杨承钧的怒气蹭地一下就蹿了起来,他不甘示弱地回道:“你算老几啊!给面子不要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你神经病啊,自己巴巴地凑上来,还想让全世界都跪舔你啊?”钟昊炎本来心情就不好,在季乐天面前被压抑许久的坏脾气这会儿正好全都跑出来了,巴不得找个人干一场架。   杨承钧虽然是个小少爷脾气,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刚刚升上初中的小学生,以前碰到的孩子都不敢惹事,从没见过像钟昊炎这般敢和他硬撑的人,一时之间倒是有点怂了。   “我……”   “我我我,我个屁!有种你就……”钟昊炎才刚准备放开来大闹,话一开口,就见到季乐天往他们这边走过来,说到一半的话给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杨承钧还想着要怎么呛回去,没想到那边突然就安静下来了。他顺着钟昊炎的视线发现了季乐天,心里琢磨着些什么,两人的头一次对掐就这样戛然而止。   钟昊炎还等着季乐天走过来,却没想到季乐天走到一半,就在半路停了下来。他带着点好奇和不满往前伸头一看,看到了谢康廷。盯着那两人有说有笑的,钟昊炎不是滋味极了,那本来应该是他的位置他的福利,现在眼睁睁看着被夺走了却无可奈何,这感觉简直憋屈透了。   班上的人来得差不多,新班主任就正式登场了。今天最重要的任务是安排住宿和分发课本,班主任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听说是从其他学校挖来的,主要教他们数学。   这位名叫陆庚之的班主任,不仅教数学,还一脚跨了两个著名数学家的名字,介绍自己的时候更是各种吹嘘自己名字的由来。   陆老师的数学教得确实不错,但样子就没那么讨喜了,五官单独看还好,拼在一起就像是从毕加索的画里面走出来一样,因此班上的同学开学没多久就帮他取了个名字——陆几何。   此时陆几何正安排班上学生的住宿分配,他不像寻常女老师一样提前就分好,直到看到学生了,才拿出一张纸来,看了两眼,就定下了分配标准——   “男女分别抓阄吧。”   陆几何随手点了前排几个女生,让她们对着名单,把班上一半学生的名字一个个写在纸条上,分别放进两个塑料袋里面,按照座位顺序抽取,抽到哪个名字就跟哪个同学一个宿舍,剩下那一半学生的命运就掌握在这一半同学的手中。   季乐天和钟昊炎入学时分数排行第一第二,原本钟昊炎觉得按照这种分法,肯定没机会和季乐天分在同一个宿舍,却没想到陆几何手头上的名单竟是按姓氏A-Z划分的,钟昊炎妥妥的就排在了班上倒数的学号上,成为了那命运被掌握的一半人里面。   同桌的杨承钧名字也是靠后,这两个一见面不到五分钟就吵起来的人,就这样成功地避开了接下来三年每天从早吵到晚的厄运。   提着塑料袋的女生走到季乐天面前,看着季乐天把手伸进塑料袋里面,钟昊炎觉得自己心脏都停止跳动了一下,随即看到他低头看了一眼纸条,继续维持着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钟昊炎的心都被提到嗓子眼上。   女生记录下来季乐天的信息,继续往下一个人走,就这样,全班一半的同学都抽完了纸条,陆几何收回登记表,开始宣读分配结果。   钟昊炎双手紧紧交握放在桌子下方,在大家都注视不到的地方不停祷告,而当他听到“季乐天和钟昊炎在307号房”以后,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紧紧咬住下唇,以防自己会不小心笑出声音来,此时他脑海里面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连上天都觉得他们俩应该要在一起,注定要在一起!   但有人欢喜有人愁,这边厢钟昊炎激动得差点要在教室里跳舞,那边厢杨承钧略带不爽地喃喃了几句,不过钟昊炎此时可没心情搭理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里。   确定好房间以后,陆几何点了几名男生去搬书,等每个人都领到教材以后,今天的内容就安排得差不多了。   “老师!”在陆几何准备结束说话的时候,一个女生举手问道:“座位要怎么安排?”   陆几何环视了一圈,摆了摆手说:“你们坐得挺好的,先这么坐着吧,等开学第一次月考以后再说。”   闻言,钟昊炎和杨承钧心里面同时骂道:   ——卧槽!   开学前动员就这样顺利结束,距离正式开学还剩下一周时间,好让大家把东西陆续搬回学校。   钟昊炎看见季乐天准备离开教室,马上草草收拾了一下,快步追了上去。季乐天身边骤然多了一个人,脚步顿了一下,抿着唇继续往前走。   钟昊炎在他身边默默跟着走,脑袋里面有一堆话想说,但最后还是忍下了。两人就这么走啊走的,逐渐离学校越来越远,身旁的人也越来越少,然后季乐天就停下了。   “?”钟昊炎扭头看他。   “……我们谈一下吧。”说完,季乐天看也没看钟昊炎一眼,径直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钟昊炎忙跟上,在他的左手边坐了下来,“你总算跟我说话了吗。”   季乐天低头沉默了一下,过了一阵,就听见他低声问道:“我以前……认识你吗?”   ? ☆、第二十五章 ?  钟昊炎一愣,一脸吃惊地看向他。   季乐天像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缓缓扭过头,这么多天以来首次直视钟昊炎的双眼,“我换个问法,你知道谁是韦天嘉吗?”   这下子钟昊炎脑袋里轰地一下被炸开了,韦天嘉这三个字从季乐天的口中说出来,杀伤力竟是比自己一直以来想的要大得多。   而看到钟昊炎的反应,季乐天已经得到答案了。   他笑了一下,那神情却是比哭还要悲伤,“我现在可以回答你那天的答案了。”   “不!”钟昊炎心里面闪过一阵惊慌,“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季乐天反问,不待钟昊炎回答,他又说道:“你是想补偿还是想赎罪?”   钟昊炎无言以对,一开始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在很久之前,他早已把这种想法抛诸脑后,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记忆,但你的反应告诉我,你可以解答我的疑问?”   钟昊炎盯着他的双眼看了许久,在他的眼中看不出一丝动摇。他叹了口气,双肩垂了下来,有点接受现实地开口问道:   “你先告诉我,你记得多少。”   季乐天眉毛一挑,“我……和你,应该是竹马?”他斟酌言辞,“那个‘我’一直喜欢‘你’,‘我’中学的时候向‘你’表白,但被你拒绝了,是这样吧?”   “后面呢?”钟昊炎问。   “什么后面?”季乐天不解,“我只知道这些,其他的需要你来告诉我。”   闻言,钟昊炎皱眉看他,虽然早已知道季乐天喝了那口孟婆汤,却没想到竟被抹杀掉这么多的记忆!   此刻的钟昊炎不知道该不该觉得庆幸,庆幸的是季乐天忘了后面那些更糟糕的回忆,但却记住了自己曾经亲手扼杀掉他们的美好童年。   他苦笑了一下,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他不打算隐瞒季乐天上辈子的事情,而是让季乐天知道前因后果之后,重新考虑两人的关系。   “我原名秦南捷,你叫韦天嘉,我们从很小就认识,一起玩耍,这些你应该知道了,”钟昊炎说:“而你脑袋里面的那些记忆,是我们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   季乐天瞪大双眼,自己猜测的和亲耳被证实的,显然是两码事,这种奇怪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即便是现在的他,也不得不感到震惊。   “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你喜欢我,但我……拒绝了你。”钟昊炎用眼角看了看季乐天,见他蹙眉抿唇的样子,便加快了说话速度,“但我那时候其实不是真的不喜欢你,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那些兄弟们那时候……”钟昊炎小声低喃了一句。   “所以你觉得被我喜欢上,很丢人?”声音虽小,却被季乐天听到了。季乐天冷着一张脸,紧握的双拳连关节都在泛白。   “我……”钟昊炎想为自己辩白,但此时的话语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他垂头低语,那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愧疚,“我很抱歉,真的,我……”   “后来呢?”季乐天打断他的道歉。   钟昊炎被噎了一口,无奈地继续说,“后来,我高中直升,但你去了其他学校,我们就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面了。再后来,我当上了公司的总经理,在一次事故中丢了命,本以为我们上辈子就这么结束了,我还欠你一声抱歉,却没想到,我们在地府相遇了。”   “你说什么?”季乐天惊呼。   “当我见到你的时候,我的反应和你现在的一模一样,”钟昊炎苦笑了一下,“但你对我说……”   “我说了什么?”季乐天好奇。   钟昊炎抬头与他四目相对,“你说,‘我好像没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了’。”   季乐天一脸震惊,即使拥有一半的记忆,但他似乎还是无法理解那时候的自己爱得有多深,现在的他看来,那完完全全就是愚蠢的行为。   既然对方不爱你,何苦再作践自己?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混蛋。”季乐天抬头继续看钟昊炎说,“你也许已经忘了后面的事情,但我仍然清晰地记得,自己死前那段记忆。我看到我们的童年,看到你笑着说‘幸好有你’,还看到我是多么过分地拒绝你、中伤你……”   “所以我对你说,”钟昊炎看向他,“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们的身份调转,到时候我会花上一辈子时间来喜欢你。”   季乐天听完以后沉默了许久,钟昊炎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也许你不相信,但我还是想说,重生以后,我没有喜欢上你,但我没有一刻忘记过自己的承诺。一开始我不断说服自己,但还是没能找到喜欢你的感觉。”   眼见季乐天脸色煞白,钟昊炎马上又说道:“可是当我和你接触多了,天天陪在你身边,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你也许觉得我活该,我不配,但我还是想说,小天,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补偿也不是赎罪,而是真真切切地喜欢你这个人。”   季乐天皱眉看他,一时之间两人都无言以对,过了许久,季乐天才回了他一句,“你让我再好好想一下。”   闻言,钟昊炎心里面舒了一口气。他重重地点了下头,“你可以好好想,想多久都没问题,但只有一件事,不要再躲着我。”   季乐天撇开头不看他,在钟昊炎以为自己又要被无视掉的时候,便听到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钟昊炎这下子是真的放下心来,把隐瞒了许久的话一口气全说出口,就宛如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如今看季乐天的反应,比起刚开始时要好得多,这样的结果已经出乎他意料,他也就没过多的奢求了。   话说开了以后,钟昊炎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贴近了,虽然季乐天说还需要思考,但在钟昊炎这边,就和事情解决没多大差别。   那天回去以后,钟昊炎也信守诺言,没再步步紧逼季乐天,给了他足够多的空间去慢慢思考。   反正,还有一周就开学了。   这么想着,钟昊炎就无限期待新学期的到来。   剩下的一周时间,柳妙书也忙着把钟昊炎的东西打包送到市一中去,虽说从小到大这两个孩子就十分独立,但毕竟是头一回住宿,作为家长的也难得紧张一次,就怕漏了点什么。   “妈,”钟昊炎看柳妙书这两天忙里忙外的,实在是无奈,“你都检查过好几遍了,再说市一中就在G市,坐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周末还能回家,哪用得你这么紧张哪。”   “你懂什么,”柳妙书没好气地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儿,“等到要用的时候才发现缺了,那时候就来不及了。哎呀,你看我才刚说,”柳妙书左右检查了一遍,“还真的没买晾衣叉。”   她抬头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钟,“都这个时间点了,明儿就要把你送到学校去,只能在那之前绕去超市买了。”   钟昊炎挑了挑眉,“妈,”他眼睛闪亮亮的,“这种东西宿舍放一个就够了,我去问一下季乐天有没有带。”   才刚说完,没等柳妙书说话,他就兴冲冲地跑了出去,只留下柳妙书叉着腰站在那儿,“……这孩子怎么见风就是雨。”   虽说是要给季乐天留下思考的空间,但钟昊炎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也是第一次表白,这会儿能忍上那么多天也算是奇迹了,现在有了这么个借口,怎么还能坐得住呢。   柳妙书那边在忙着收拾东西,容云夏这头也是不枉多让。给钟昊炎开门的是季乐天,两人显然都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就见到对方,不禁都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以后,钟昊炎脸上堆满笑容,美美地喊了一声“小天”。   季乐天点了点头,转身径自走入内,钟昊炎瞄到了一只红红的耳根在他眼前飘过,心情更是大好。   “小昊?”荣云夏看清来人,也是一愣,“怎么了?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情么?”   “我妈妈说忘了买晾衣叉,可是明天一早就载我到学校去了,怕来不及绕到超市买,所以让我过来问一下你们有没有买?”钟昊炎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回答容云夏的问话。   “晾衣叉呀?”容云夏笑笑,“有的有的,你回去告诉你妈妈不用担心,我们这边都准备齐全了,有什么缺漏直接用小天的就行了。”   “好,谢谢阿姨。”   季乐天坐在一旁看钟昊炎,知道了他和自己一样,甚至脑袋里的东西比自己还要多以后,现在是怎么看怎么违和,这么不要脸的举动,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要事解决了,钟昊炎扭头寻找季乐天,见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就跟着过去,坐到他旁边。   季乐天:……   在容云夏面前,季乐天可不敢随便耍小性子,让别人看出他们俩在闹矛盾,只能无奈地看着钟昊炎在自己身旁落座,笑嘻嘻地盯着自己看。   容云夏原本还担心前段时间两个孩子在闹别扭,现在看他们牵着小手并排坐着,也算是放下心来。? ☆、第二十六章 ?  初中开学前一天,钟昊炎终于如愿以偿地住进了宿舍。   市一中为了保证学习质量,整个年级也就六个班,宿舍也是两人间,虽然是民办中学,但这种设置是一些私立中学也比不上的。   可是不得不说,这样的设定让钟昊炎狠狠地乐了一把,而站在季乐天的角度上讲,虽然每天不得不和钟昊炎朝夕相对,但同时也让他能更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柳妙书和容云夏为两个小孩里里外外将宿舍打扫了一遍,又好好地叮嘱了一翻,才满怀牵挂地离开。   等两个大人一走,季乐天就对蠢蠢欲动的钟昊炎约法三章。   “你不要过来。”季乐天坐在自己的床上,看见钟昊炎一站起,马上草木皆兵。   “……”钟昊炎颇有无奈,“我只是想去打个水喝。”虽然没人相信。   季乐天抿了抿嘴,盯了他五秒,然后才挥挥手让他去。   钟昊炎觉得有点好笑,但聪明的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笑出来。他忍住笑意,缓慢地踱步走到书桌旁倒了杯水,想了一下,又倒了一杯,端着两杯水走到季乐天跟前,伸手递出去一杯。   季乐天:……   看他盯着自己手上的水杯看了好一阵子,钟昊炎最终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不要那么紧张,我说过不会逼你就不会逼你,我们还要在这儿住上三年,难不成你天天绷着一根筋敌视我不成?”   季乐天嘴巴动了动,才伸手过去接过水杯。   “上辈子都没见过你这么紧张。”   “不要提上辈子!”季乐天怒视他。   “好好好,”钟昊炎举手投降,“不提就不提,那我们提这辈子好了。”   钟昊炎在心里面暗笑,有点恶趣味地觉得惹毛季乐天十分有趣,但他也不敢真的把人给惹火了,只能一点一点地撕掉他的伪装。   “你大姑那件事现在怎么样了?”钟昊炎突然问道。   季乐天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总算是放弃挣扎一般,“最后我妈妈借了几万块给她,暂时是不吵了。”   “才几万块,你不是说你表哥公司缺钱么?他们这次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季乐天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奶奶和她说过些什么吧,反正现在不吵不闹那就算了。”   “也是。”钟昊炎点头,“那我们现在说回出版社的事情。”说完,他就站起身想走到书桌那拿出记事的小本子,没想到自己一动,季乐天就像受到刺激的小刺猬一样,整个人震了一下,连手上拿着的水杯都溢出一点水。   钟昊炎实在是无奈又好笑,“你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啊,我真的不会吃了你。”   季乐天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太丢脸了一点,他红着脸清了一下喉咙,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被钟昊炎刺激到一样,主动起身到钟昊炎书桌旁的饮水机倒水喝。   钟昊炎看着他的动作忍笑忍得胃都疼了,他可从来没发现这人是这么可爱的,想来刺激他一下也是必要的,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会隐瞒他那么久了。   他在书包里掏了几下,拿出一本笔记本,递给季乐天,在季乐天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按着他坐到自己的书桌椅子上,指着笔记本给他解说。   “出版社那边并到我表姐他们的公司下面,我想着以后就算我们有能力了,这家出版社也不单独划分出来,就一直挂在他们公司那儿,算是他们的公司,我们只是每年拿个分红。”   季乐天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听到钟昊炎开始说话,想着这时候若是站起来未免有点矫情,于是就这样顺着他的话回答,“嗯,毕竟他们帮了我们许多,除了一开始的资金和画,其他基本上都是他们做的,说实话我觉得自己现在拿的已经超过了我应得的。”   “提供作品的永远都应该获得最多,”钟昊炎不赞同道:“不过这事儿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反正他们给你多少你拿着就好。”   “接下来,我要说一下以后的计划。”钟昊炎话锋一转。   “以后的计划?”季乐天不解。   “是啊,”钟昊炎说:“难不成你以后打算就只做这一个就够了?”   季乐天不说话,说实话他是真的这么想的,一开始只是想做些什么帮家人减轻负担,《景犹在》获得预期外的收入,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也没那么大的盼头,但现在听钟昊炎这么一说,他倒是好奇钟昊炎之后想做些什么。   见他不说话,钟昊炎也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季乐天原本就不是那种上进心特别重的人,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估计也不会改变,但既然已经开了头,手上有了资金,可以让资金累积的事情钟昊炎也不打算放过。   “下一步,我打算投资房产。”钟昊炎直接抛下这么一句。   “房产?”季乐天惊呼。   “对,没错,就是房产。”钟昊炎看着他的脸,语气坚定地道:“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房产都是最好赚钱的,有钱买下第一套房子,自然就能买下第二套,这样钱滚钱,资金来得快。”   “可是那要丢进去很大一笔钱。”一开始他们在计划的时候也并不是没考虑过房地产,但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两个一穷二白的穷孩子也就是这么说说,如今手上有钱了,还有一家名义上是他们的出版社,在考虑钱的事情上,季乐天不禁要多思考一点。   “还有,”季乐天说:“我们只是两个初中生,要怎么买房子?”   “如果要贷款,那就肯定不能,”钟昊炎回道:“虽然贷款买房其实更容易赚钱,但一笔付清相对贷款而言风险要更低,恰好我们俩有足够的存款能一笔付清。”   季乐天皱了皱眉,“你别忘了,我拿了三十万块给我妈妈,我们手头上的钱,最多也就足够付个首期吧。”   “不不不,”钟昊炎晃了晃食指,“买房这玩意不买贵,只买对,我们现在的钱,足够了。”   季乐天被他说得心痒痒的,看着钟昊炎笔记本上写的一条条内容,感觉更是信心大增。在他知道钟昊炎就是秦南捷以后,虽然耻于承认,但莫名地就有种很可靠的感觉。   两人在此事上又商量了好一阵子,等天色渐暗,才堪堪打住。   看着钟昊炎收拾自己的东西,季乐天不禁想到,自己好像被他说着说着就给说服了,“你一定很有做销售的潜质”,待这句话说出口后,季乐天才反应过来,忙咬住自己的嘴。   “嗯?”钟昊炎抬头看他,就见季乐天脸红着撇开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后半夜,钟昊炎躺在床上看书,眼前突然多了一张纸。   他拿过来一看,就看到上面写着“同居协议”四个大字。   “……自己看一下,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吧。”季乐天冷着脸说。   钟昊炎一脸囧,怎么感觉这像是偶像剧里面的狗血情节,这是每一个同居的人都必定会见到的东西吗?   他无奈地接过协议和笔,看了内容之后更是无语。   同居协议:   甲方:季乐天   乙方:钟昊炎   一、乙方任何情况下不得对甲方谈及上辈子的事情;   二、若非谈论公事,甲乙双方在宿舍内距离不得低于一米;   三、甲乙双方谢绝一切身体接触。   钟昊炎指着第一条问:“那如果是你问我,我也不能说吗?”   季乐天想了一下,又在第一条后面添加了注意事项——除非乙方主动询问甲方。   “那早上上洗手间的时候呢?时间来不及了,也不能一起站在阳台刷牙洗脸?”钟昊炎又问。   季乐天咬唇看他,随后又写上——特殊情况,如洗漱、大小便等情况除外。   “那……”   “第三条不准修改。”季乐天瞪他。   钟昊炎忍笑耸耸肩,然后提起笔在底下签上大名。   “我的那份呢?”签完名,钟昊炎抬头问他。   “什么你的那份?”季乐天蹙眉不解。   “合约不都是一式两份吗?你那儿有一份,我这边也要有一份哪,不然谁来保障我的权益。”   季乐天被噎了一口,认命地趴回到书桌上刷刷刷地重新抄写了一份,钟昊炎躺在床上再次忍笑到肚子疼。   等两人都签好协议,各自将协议放好,钟昊炎一个转身就卷着自己的被子,跟着季乐天躺倒在他的床上。   “你!”季乐天被吓了一跳,忙往墙角后退。他扯着自己的被子瞪向钟昊炎,“我们才刚刚签完协议!”   “我没违反啊。”钟昊炎一脸无辜的表情。   “第二条!任何时候距离不得低于一米!”季乐天怒吼。   “特殊情况除外。”   “你现在是要洗漱还是大小便了!”   “还有一个‘等’,我现在是第一次和别人同住,会失眠,算是特殊情况,归在‘等’里面。”   季乐天简直被他绕得头都晕了,想清楚他说些什么以后,顿时觉得自己被骗了。“那还有第三条,任何时候不得碰触!”   钟昊炎耸肩,“你看我有碰到你吗?”   这下子季乐天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这一下子那张协议就相当于作废,他到现在这一刻才弄明白刚刚钟昊炎要求一式两份是为哪般,现在只觉得悔恨得肠子都青了。   “奸商!”最终,季乐天只能扔下这两个字,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现实。   ? ☆、第二十七章 ?  看着季乐天被自己逼得退至床位,还一脸仇视,钟昊炎忍着忍着就忍不住,“噗”地一声开始大声狂笑。   “你笑什么!”季乐天恼羞成怒地大骂一声。   看着他拿被子把自己团团围住,只露出一张愤怒的小脸,钟昊炎简直笑得无法自理。   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就这样在季乐天的瞪视下笑了足足五分钟,他才逐渐缓过气来。他擦了擦眼角流下的生理泪水,突然一下子凑到季乐天面前,“让我摸一下我就睡回自己的床上。”   “你……”做梦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季乐天就突然改了口,“摸哪里?”   钟昊炎挑眉,这下子算是学聪明了?为了不一下子把人给吓到,他最终还是让步了,“头就好。”   季乐天皱眉瞪他,瞪了好一阵子,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解开被子,露出了毛茸茸的头发。   钟昊炎二话不说马上把手搭上去,还没好好过一把瘾,对方就又把被子盖上,“摸完了,快滚。”   这是第一次钟昊炎听到季乐天说脏话,但不知怎的觉得心情特别好,于是也不为难他,拾掇着被子就回到自己的床上。   听到背后的季乐天轻轻地叹了口气,钟昊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拍了拍自己的枕头,心满意足地躺了上去。   “晚安,小天。”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任何应答,但钟昊炎却没有因此被影响到好心情,嘴角噙着笑高兴地闭上了眼睛,也因此他没有看到在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   开学第一天,季乐天起了个大早,打点好一切后,发现钟昊炎还躺在床上爆睡。他犹豫了一下,走到自己书桌旁,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再重重地放回到桌子上。   安静的寝室中发出巨大的声音,无奈床上那人只是皱着眉翻了个身。   季乐天又走到阳台那儿,大力地关上阳台门,“嘭”地一声,连放在阳台的晾衣叉都被震倒在地上,而床上那人却是拿被子盖过头,更加油盐不进了。   季乐天翻了个白眼,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到钟昊炎的书桌上拿起他的手机,为他分别调了个一分钟后、两分钟后以及三分钟后的闹钟,把手机放到他的枕头旁,才背着书包离开了寝室。   三分钟后,钟昊炎烦躁地从床上翻身而起,拿起还在响着的手机,恼怒地摁掉闹钟。   他揉了揉眼,左右张望了一下,对面的床早已空了,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尾,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拿起手机一看,马上弹坐起来,草草地洗了个脸,随手塞了一堆东西进书包,刚准备出门又发现自己还没换衣服,立刻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剥了,临出门前还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踏着上课的铃声,钟昊炎总算在老师进入教室前顺利地坐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后还喘个不停。   这开学的第一天也未免太惊心动魄了点。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陆几何的课,陆几何左手夹着一本数学书,右手夹着一堆尺子走进课室,走到教坛上,环视了一周,就指着钟昊炎的方向说:   “你,坐第四组最后面的那位同学,知道旁边的是谁吗?”   钟昊炎抬头一看,指了指自己,“我?”   “对,就是你。”陆几何说。   这下钟昊炎才扭过头往旁边看,发现开学第一天竟然有比自己更牛的人,一想到旁边坐着的是谁,马上他又有点幸灾乐祸,二话不说就把人给出卖了,“报告老师,我旁边坐着的叫杨承钧。”   陆几何点了点头,又问:“你们谁是和杨承钧一间寝室的?”   此时班上已经有点窸窸窣窣的讨论声,陆几何拍了一下讲坛,班上又恢复平静,然后就看到坐在第二组中间有一男生举起了手。   “你叫什么名字?知不知道杨承钧到哪儿去了?”   那男生看上去挺高的,目测身高在班上能排上头几名,但人虽高,却不瘦削,一看那身板就是常运动的人。   他托了托鼻上的粗框眼镜,用已经变声的声线低沉地回答:“我叫冯正饶,杨承钧不在宿舍,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闻言陆几何皱了皱眉,“他昨晚有回来吗?”   “没有。”冯正饶淡定地回道。   这下子班上讨论的声音比之前就更大声了,因为学校规定,开学前一天晚上就必须在学校留宿,这下子杨承钧不但迟到没来上课,还没按照规定回学校,这在刚刚升上初中的小学生而言可谓是十分不得了的事情哪。   “好了。”陆几何拿着尺子又往讲坛拍了几下,“先不管这事了,大家翻开数学书,我们今天……”   接下来就是无聊的上课时间,钟昊炎对这些内容显然没有任何兴趣,他托着腮帮子一直盯着季乐天的后脑勺看,也亏得季乐天坐在第三组前半段的位置,钟昊炎这么看他,在陆几何的眼中就是在看自己,一节课下来倒是没被发现在开小差。   第一节课就这样过去,旁边依旧是空了出来,下课铃一响,陆几何就宣布下课,顿时他身边围了好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这时门外来了两人,一个是穿着整齐西装的男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四十岁左右的年龄,而另一人则是大家都比较熟悉的,缺席了整整一节课的杨承钧。   陆几何一见到来人,马上就推拒了几个学生的提问,疾步走到门外,和西装男握了握手开始交谈起来。杨承钧在他们身边站了几分钟,有点无聊地打了个呵欠,被那个看似是他爸爸的男人给拍了一下脑袋,才蔫蔫地垂下脑袋继续听教训。   第二节课快上课了,陆几何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但英语老师已经到了门口,陆几何就教训了杨承钧几句,才把他先放进教室,留下那西装男继续说话。   杨承钧懒懒地拖着千斤重的步伐走进教室,才刚一坐下,钟昊炎就挖苦他道:“了不起,这下爷是服了,才第一天就见家长,没多少人能做到你这个境界。”   杨承钧撇了撇嘴,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难得没有反驳他的话。   钟昊炎显然不是个看人脸色做人的,特别是对上杨承钧,这个第一印象就不好的家伙,更是说得兴起。杨承钧被他念烦了,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有完没完啊你。”   “没完。”说完又扯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继续挖苦。   那头杨承钧正想劈头和他对骂,刚好视线与门外的西装男碰撞到一块儿,只能动了动嘴角,硬是没蹦出一个字来,重新趴回到桌面上。   钟昊炎还以为自己挑起战争了,却没想到对方战斗力如此低。他顺着杨承钧的视线往外看,也看到那西装男边和陆几何聊着边注视着自己这个方向。   钟昊炎觉得那男的样子看着挺熟悉的,但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看到他又往自己这个方向看,他才撇过头来。   一天的课就这样顺利告终,钟昊炎抄下了作业要求,收拾好书包打算回宿舍。刚起身,就发现了季乐天竟然还没走,他马上三步并两步走到季乐天的座位,低头看着他。   “……”季乐天甚至不用抬头,就知道杵在旁边的黑影是谁。他慢吞吞地收好东西,一言不发地起身往外走。   钟昊炎知道他别扭的性子,也没多说啥,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回宿舍。才刚进宿舍门,季乐天就像身后有魔鬼一样,快步走到自己的书桌那,把书一股脑从书包里拿出来,一头扎进书堆里面,对外面的世界充耳不听。   钟昊炎呆了一下,瞬间又想笑。他笑着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拿出东西放好,然后问:“我去饭堂打饭,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带?”   季乐天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像是纠结了很久,最后才说:“我等一下自己去。”   “那你快一点,”钟昊炎耸肩,“饭堂七点半就关门,越晚越没东西吃,我先走了。”说完插着裤袋潇洒地走出寝室,留下一脸懊恼的季乐天。   晚上睡觉前,钟昊炎又用上了前一天晚上的损招,意料之中又能抓到一手软乎乎的头毛,心情颇爽地回去睡觉。   临睡前,钟昊炎还不忘提醒道:“明天叫我起床。”   “我……”   “睡着了,什么也听不到。”钟昊炎揽着被子盖到头上。   寂静的寝室内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以及空调徐徐风声,过了许久,钟昊炎都快要睡着了,才听到身后悠悠飘来一句,“睡懵你算了。”   钟昊炎闭着眼在被子底下扯了扯嘴角。   ? ☆、第二十八章 ?  “哈……哈……”钟昊炎喘着大气,不停地往前跑,跑到了秦氏集团的顶楼。他不知道在自己身后追着自己跑的到底是什么人,也不敢扭头去看,就怕脚步一旦停下了,身后几只魔鬼就会蜂拥而上,将他吞灭。   好不容易跑到了最顶层,下面是车水马龙的大街,背后传来的脚步声愈发逼近。他想转身过去看那究竟是谁,无奈脑袋却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一般,怎么使力也无法转头。   他被身后的人一脚一脚踢至露台边缘,他趴在阳台上,再一脚,他就必定跌下去无疑。   “……喂……喂!你到底要不要起来!”钟昊炎在掉下去的前一刻瞬间惊醒,他愣了几秒,扭头一看,季乐天一脚蹬在自己屁股上,一脸不耐烦地施行他的“叫醒服务”。   钟昊炎一额冷汗,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就见季乐天一脸嫌弃地收回自己的腿,整了整裤腿,背起书包准备出门。   看着他的后脑勺逐渐消失在视线里,钟昊炎才慢慢清醒过来。他拿起枕头旁的手机看了一眼,七点零五分,时间还早,于是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又躺倒在床上回忆起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梦,过了两分钟,才一个弹坐坐起来,迈脚往阳台走去。   他挤了挤牙膏,把牙刷塞进口中,抬头往镜子一看。   “我c……!”   右脸脸上莫名地多了个五指红印,钟昊炎呆了两秒,突然想到了刚刚那个梦,瞬间就明白了这“巴掌”是怎么来的。   敢情这是家暴啊!   他吞下一肚子怨气,憋屈地洗完个脸,无奈地换上校服,往镜子前一站,嗯,淡了一点,于是十分阿Q地想到季乐天总算主动碰他脸了,然后神清气爽地背起书包往教学区走去。   与第一天不同,今天钟昊炎总算不至于踩着上课铃进入教室,刚坐下来,邻座那位大少也打着哈欠懒散地踱步进来。   “哟,不错,居然还能清醒过来。”简直就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杨承钧懒得搭理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钟昊炎这才发现跟在他身后的冯正饶。   他眉眼一挑,“原来有中国好室友。”   闻言,杨承钧一脸嫌弃地皱眉看了他一眼,“谁要靠他啊。”   那边的冯正饶扬手正要把水杯放到杨承钧桌面,听到这儿,手顿了一下,才继续倾身把杯子放下。   钟昊炎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些什么,但模模糊糊地抓不住。冯正饶一离开,他的注意力马上被拉回到季乐天的后脑勺上,没打算多分一秒给别人。   杨承钧趴在桌面上摊尸了一会儿,上课铃一响,老师进门了,他就不甚乐意地坐起来,一手撑着脑袋,头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显然没睡够。   旁边的脑袋晃得太过分,钟昊炎最终还是被他分走了一点注意力。   他斜眼瞥了一下杨承钧,对他也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只见他眼睛半开着,一对死鱼眼挂在脸上,上身维持着标准的坐姿,脑袋却马上就要碰到桌面,才刚说完,就看到他鼻子碰到桌面,刚一触到,马上又挺坐回原来的姿势,如此循环。   看来这家伙有练过啊!   就这样昏睡了整整一节课,到第二节,杨承钧就整个活过来了。   他左动一下,右扭一下,简直停不下来,钟昊炎的桌子和他的拼在一块儿,被蹭动得人都烦了,不禁低声吼了一句,“你屁股长痔疮啊!”   杨承钧停顿了两秒,马上就回了一句,“你昨晚吃大蒜啊?”   “哈?”钟昊炎莫名其妙。   “不开口熏一下人就不高兴了。”杨承钧补充道。   这下钟昊炎可是来兴致了,难得遇上这么一个棋逢敌手的骂将,整个上课生涯都被点燃了。   “我昨晚吃了大蒜,那你是不是屁股长了痔疮?”他嘴角上扬,痞痞地笑说。   那头杨承钧则很配合地捏着鼻子往后仰,“吃大蒜还炫耀,你这是气吞山河啊。”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跟说相声一样,两人都沉浸在骂战中不可自拔,直到教生物的老古板奋力一拍教坛,“第四组最后两个,有什么要说的到门口去说!”   于是两人便双双站到门外,揉揉鼻子望天。   开学第二天这两人就成了班上最不上进二人组,但钟昊炎和杨承钧都觉得不打不相识,这下子开学第一次见面时的不痛快瞬间烟消云散,两人都有种识英雄重英雄的感觉。   两人互相偷瞄了一眼,却被对方捕捉到了视线,瞬间尴尬地移开视线,没过多久又再次偷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聊会儿天吧。   “你……”   “你……”   两人同时说话,钟昊炎不得不暗叹他们的频率实在太相近了,心里已经有结识这个朋友的想法。于是他抢下了话头,“你昨天干啥来了?怎么第一天就迟到,有点吊。”   闻言,杨承钧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表情道:“不想提起一天到学校睡觉,但昨天早上起不来。”   钟昊炎闻言挑眉,想了一下,有点初生犊不畏虎之意,“你不爽你室友?”   杨承钧沉默了两秒,绕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发问,“你很喜欢你室友?”   “喜欢啊,”钟昊炎也不怕被人知道,理所当然地回道:“所以你别打他主意。”   杨承钧一愣,随即艰难地转头看他,一脸不敢置信,“卧槽!你什么意思?!”   “就这意思。”钟昊炎耸肩。   杨承钧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卧槽槽槽!你这个有点猛啊!”   “你懂多少,”钟昊炎一脸鄙视,斜眼看他,“不过你自己知道就行,别乱说出去。”   “你们在一起啦?”杨承钧一脸八卦。   “……”钟昊炎扭头,拒绝回答。   杨承钧兴趣盎然,看他这个反应,窃笑道:“看来是暗恋哪,啧啧啧。”   钟昊炎沉默看天,杨承钧在耳边继续嚷嚷,他听了一阵,突然意识到什么。钟昊炎低头看他,“你不好奇男生会喜欢男生?”   “有什么好……”话没说完,杨承钧就停住了。   这回倒是钟昊炎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他,杨承钧和他侃大山的时候表现太老练,就和他上辈子一起混的那群二世祖相差无几,以至于一时间钟昊炎都快忘了现在他们才刚上初一。   按常理来说,这个年龄的学生,也许还有连情窦初开都还没开始的,对男女之间的事情更是懂得不多。但杨承钧不仅一说就懂,还瞬间就接受了,这下子钟昊炎即使不想乱想都不可能。   “喔,看来……”钟昊炎故意拖长了尾音,似笑非笑地说:“这是同道中人哪……”   “同道个屁!”杨承钧恼羞成怒,“这本来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你是哪个朝代的人啊?山顶出来的吧。”   “你……”   “你们两个!”钟昊炎才刚开口,话都没来得及说完整一句,生物老头儿的声音就震响了整个走廊,“叫你们出来说话,你们就真的聊上了啊!下课来办公室见我!现在给我进去坐着,别再让我看到你们说话!”      钟昊炎和杨承钧面无表情地走进教室,全班的眼睛都钉在他们身上,钟昊炎习惯性地看了眼季乐天的方向,竟发现季乐天这回居然也在看他。   他感觉到心跳速度加快了不少,跨出去的脚步也瞬间停顿了一下。就这一下,后面垂着头像个跟屁虫一样的杨承钧就一脸撞上了他的背,钟昊炎这才反应过来,扭头看他。   杨承钧揉了揉鼻子,恶狠狠地用嘴型咒骂,“踩屎了啊你。”   钟昊炎耸耸肩,再看回季乐天,这回倒是发现他眉头皱得更深。钟昊炎揉了揉鼻子,又想到刚才的话题,边走边寻找冯正饶的身影,果然意料之中也看到那人在往自己这边看。   两人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这回倒是聪明地没再挑战老师的底线,改而悄悄地传纸条。生物老头儿在台上看那两人,明显不熟稔的动作完全没能骗过老师的法眼,但只要这两个熊孩子不吵,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 ☆、第二十九章 ?  自那天以后,钟昊炎和杨承钧的关系开始铁了起来。   上课时两个不学无术的人不是在低声聊天,就是在传纸条,天南地北什么都能聊一通,像是从没遇到过如此合心水的兄弟一样。   下课了,两人更是聊得肆无忌惮。钟昊炎内里好歹也是个成年人,还能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只是闲着的时候就忍不住找个人胡侃。杨承钧就一长不大的屁小孩心性,难得遇到一个性格合得来的,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挂在钟昊炎裤头带上,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然而钟昊炎可不会因为结交了新朋友就忘了心上人,一下课,无论杨承钧有多粘他,第一时间必须到季乐天身边报到,然后两个人肩并肩走回宿舍。头一两回杨承钧还不屑,一股脑就跟上去,结果钟昊炎硬是一个正脸都没甩给他,即便季乐天从头到尾没回应他一句,他也能颠屁颠屁跟得欢。   后来他也省得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一到放学自己走得比钟昊炎还快,活像是有什么妖魂鬼怪跟着他一样。   钟昊炎好奇地观察了几回,终于找到了答案。他耻笑杨承钧道:“看你出息,不就是和冯正饶一起回宿舍吗,还躲了你,躲得了那段路还躲得过在宿舍和他面对面?”   杨承钧恼羞成怒,拒不承认,“躲个屁啊躲,你看你还出息了?我看人家季乐天才是真正想躲你都来不及,还要脸不要了?”   就这么一来一回,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偶尔杨承钧还会到他们宿舍来串门,即使被钟昊炎瞪,被他赶,还是不愿意离开。   这天他一如既往在吃完饭过后到钟昊炎寝室侃大山,没想到这次钟昊炎居然忘记把房门关上,于是他就瞅见了如此一幕——   季乐天在阳台的洗手台洗衣服,水龙头的水哗哗地冲刷放在底下的衣服,钟昊炎则跟着在旁边一起乱洗一通,不时把衣服递过去蹭水龙头用。   季乐天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洗衣服模式,每次钟昊炎一倾身过来,他就往旁边站过一点点,时间久了,他的盆子都快移到水流冲不到的地方,钟昊炎又把它一手拉回来,如此往返。   最让杨承钧傻眼的是,明明钟昊炎站在季乐天右手边,偏偏洗衣粉、肥皂都堆放在季乐天左手边,每回要拿,就环着季乐天的腰伸手去拿,看着就像是把季乐天揽在怀中一样。   杨承钧的脸抽了抽,心想从没见过如此不知廉耻之人。   但调侃钟昊炎是他近来的乐趣,虽然看到这非礼勿视的画面,他还是没忍住走了进去,还好心地帮他们关上了门。听到关门声,阳台站着的两人纷纷扭头往门口看,见是杨承钧进来了,季乐天马上端起盆子往旁边一蹲,只剩下一个背部,和两只发红的耳朵。   没了季乐天站在旁边,钟昊炎也懒得洗了,他随便冲了冲手,就把水龙头给关上,在衣服上胡乱擦了一下手,走到季乐天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回到洗手台洗。   钟昊炎双手插袋走进寝室,对着杨承钧挑了挑眉,“来干嘛。”   杨承钧偏了偏身体,透过钟昊炎看季乐天,然后一脸不置可否,“有够不要脸啊。”   钟昊炎撇了撇嘴,走到床上坐下,杨承钧也自觉地搬了他的椅子坐到旁边,开始闲聊起来。   季乐天洗完衣服进寝室,就见到他们两人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他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坐回到自己书桌前,打开台灯看起了书。   “……”钟昊炎虽然一直和杨承钧在闲磕牙,但注意力一直放在季乐天身上,这下那家伙都看起了书,他也就赶起了人,“时间不早了,你滚吧。”   杨承钧:……   季乐天:……   杨承钧无奈地揉了揉鼻子,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最后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他一走,整个寝室就安静下来,连季乐天翻书的声音都显得异常大声。   “咳咳……”钟昊炎清了一下喉咙。   季乐天看书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背对着他翻看起来。   钟昊炎想了一下,起身站起来,踱步走到季乐天身旁,弯曲食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季乐天抬头看他。   “有点话想跟你说。”   季乐天蹙眉,“我以为你跟杨承钧都说得够多了。”   “嗯?”这话听起来有点酸哪?钟昊炎内心偷乐,脸上却不显,“就是要跟你说一下杨承钧。”   闻言,季乐天皱眉又深了一点。他合上书,转身直面钟昊炎,一脸愿闻其详的表情。钟昊炎把椅子拖过来,在距离季乐天不到半米的地方坐下,几乎和他腿贴腿。   季乐天:……   “这段时间我和杨承钧天天在聊。”钟昊炎开口道。   “嗯,所以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季乐天闷声道。   钟昊炎失笑,“不要吃醋。”   季乐天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满满的酸味,被突然这么一说,脸上就有点不好看。   钟昊炎调笑完,马上岔开话题,“他是杨氏集团的小太子。”   “嗯?”季乐天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是杨氏集团现任掌权人的独子,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钟昊炎换上了稍严肃的表情。   季乐天从不关注经济类的东西,前一段时间即使想经商,但也只是自学商业知识,没有过多关注这些,想到自己和那些大企业还有很大的距离,他就没想过要去了解。   见他仍是一脸不解,钟昊炎就详细为他解答。   杨氏集团是国内较大规模的家族企业,他们涉猎的范围很广,饮食业、体育界都有涉足,但最著名的则是杨氏地产。“杨氏不像很多家族企业一样很大纷争,现在掌权的是杨承钧的爸爸杨凡鑫,他下面有两个弟弟,股权也是均分的,只是最终说话人是杨凡鑫而已。   而杨凡鑫只有杨承钧这么一个儿子,他弟弟杨凡宇和杨凡安,一个只生了一女儿,一个更是儿子女儿都没蹦出来一个,所以基本上杨承钧算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了。”   钟昊炎洋洋洒洒地介绍了一大段,季乐天似乎有点猜到他的意思,“……所以,你是想说我们要讨好杨承钧,让他帮忙搭路进军房地产业?”   “这么说对也不对,”钟昊炎轻蹙眉头,“一开始我和他交朋友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他这人挺有趣而已。而且杨承钧也不是一般富家子弟的习性,他家里放他来普通学校上学,就是为了让他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所以不能说讨不讨好的。”   看到季乐天抿嘴,钟昊炎也放松了皱着的眉,“而且我们也不可能进军什么房地产业,我想的只是……让他打听一下政府之后打算发展哪个地区,我们提前去买个房子。”   季乐天恍然大悟,“这就是你说的房子不买贵只买对?”   钟昊炎笑笑,“没错。”   季乐天又思考了一阵,觉得钟昊炎的想法不错,而且事先打听好业内大头的消息,比自己盲目去投资要靠谱多了。两人又讨论了好一会儿,把这事儿暂敲下来,钟昊炎从季乐天脸上看到了和前几天不一样的光芒,心想,他果然是在意的吧。   这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钟昊炎心底有说不出的舒爽,不禁觉得杨承钧看着愈发可爱起来。   恰好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钟昊炎还没想好要怎么和杨承钧说这件事,那边就提出了,“钟昊炎,这周我们家有个周年活动,你要不要一起来?”   “嗯?我也可以去吗?可是我们小孩子去,你们家人不会说些什么吗?”钟昊炎按捺着自己内心的激动,假惺惺地问。   杨承钧满脸无所谓地摆摆手,“很多人都会来啦,就是吃吃自助餐什么的,无聊死了,你来陪我吧。”   “可以是可以……”钟昊炎一脸犹豫,“可是我答应了这周和季乐天一起回家。”   “那就把季乐天一起带过来!”杨承钧马上来劲了,毕竟他知道钟昊炎的小秘密,但从来没有好好和季乐天说上几句话,每次想要和对方聊一聊,钟昊炎就像护小鸡一样宝贝得不行,可把他郁闷得。   钟昊炎假意思考了一下,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看杨承钧一脸赚到的表情,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 ☆、第三十章 ?  约定的那天很快就到了,想到钟昊炎和季乐天没有参加周年会的正式服装,杨承钧还邀请他们先到自己家,在衣柜拿了几套衣服让他们选着来穿。   也幸好刚刚升上初中的男生身体还没长开,除了季乐天个头比他们矮小一点点,三人的身形都差不多。季乐天拿了杨承钧以前的衣服,钟昊炎拿了他现在的一套小西装,三人穿着就像是三个贵族小男生一样,各自拥有不同的风格,一眼看过去十分吸引眼球。   因为是周年晚会,杨凡鑫和杨凡宇很早就到现场迎接宾客,就剩下杨凡安在家里和他们一起到会场去。三个初中生刚换完衣服,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来人在门板上敲了三声,随后开门探头进来。门内的三人齐刷刷扭头往外看,看到了开学第一天带着杨承钧一起来的那男人。   “小钧,可以走了没?”那男人也是一身西装,看着比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更精英范了。根据钟昊炎对杨承钧家里成员的了解,这应该就是杨承钧的小叔杨凡安了。   杨凡安现在应该也快四十了,但保养得当的他看着就跟三十多的男子没差,头发全都捋到后面,露出光滑的额头,配着身上剪裁得当的西装,看着就是个社会精英。   但以钟昊炎上辈子长期混迹富二代官二代的经验来说,眼前这人毫无疑问是个“玩家”,即便现在不是,以前也肯定没少出去“玩”。   而最让钟昊炎奇怪的是,从第一次见到这人开始,他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现在近距离看,这种熟悉感更是迎面而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杨承钧和他样子有点像,还是这种同是曾经的“玩家”的感觉。   “可以了。”杨承钧四处环顾了一周,确定没落下什么东西,才推着钟昊炎和季乐天一起往外走。来之前杨承钧已经和家人通过话,杨凡安也知道这两个陌生男孩是他的同学,于是对他们友好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先走一步。   杨承钧这是第一次带朋友到家里玩,一开始还担心他们会碍于自己的家庭背景畏畏缩缩不自然,从而影响了他们之间的友情,却没想到钟昊炎和季乐天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不适,表现得像是早已习惯这种环境一般。   来到宴会厅,现场已经来了不少人,放眼望去,除了穿着打扮十分正式的男男女女在互相碰杯聊天,还是有不少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甚至还有比他们更小的。像这样的场合,最适合企业与企业之间加深了解,扩充自己的人脉。   才一进门,杨凡安就让杨承钧自己领着小伙伴,意思意思地叮嘱了几句,拿着杯酒应酬去了。钟昊炎和季乐天被杨承钧领着,走到中间的长桌子那儿拿东西吃。   钟昊炎也不急,夹了几件糕点塞到季乐天手里,自己则另外再拿个碟子夹了一些。杨承钧在旁边看着“啧啧”声响个不停,季乐天脸上不甚自在地扭头不去看他们,捧着碟子往角落的沙发走去。   “你还真的整个事儿妈一样,当人家季乐天手残了还是智障了啊。”季乐天一走,杨承钧就忍不住凑到钟昊炎身侧调侃他。   钟昊炎把夹子放在碟子上,空出一只手,一掌拍在他头上,“你才智障你才手残,你是羡慕还是嫉妒,要不要我帮你找冯正……”   “神经病啊你!”不等他说完,杨承钧马上脸色大变,自己径直走开拿东西吃。   钟昊炎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从今天一早到了杨承钧家,他就能明显感觉到杨承钧态度和平常有点不一样,也许是担心他们会因为他的家庭背景对他有所不同,因此他一如既往地该怎么表现就怎么表现。   现在看到杨承钧的态度恢复如常,他也就放下心来,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能找机会打探信息。   三个大男孩儿围在一起边吃边聊,主要还是钟昊炎和杨承钧在聊,不多久,杨承钧的爸爸杨凡鑫就上台讲了几句话,晚会也就正式开始了。   他们几人吃饱喝足,钟昊炎就提出要到处逛逛,杨承钧吃得有点撑,本来也想陪着,但被钟昊炎一瞪,眼神往季乐天身上瞥了几下,示意杨承钧知趣一点,杨承钧最后只能摸摸鼻子,无奈地躺回去。   季乐天把他们的眼神交流都看在眼里,眼角抽了抽,但没说什么,只能无奈地跟着他走。   他们两人在会场里到处转,现场的人很多,像他们这种年龄的都被以为是哪家的孩子,因此即使面生,倒也没什么人对他们侧目。   这里头大多数都是业界比较有名的企业负责人,钟昊炎往靠近餐桌的方向走,装作是和季乐天夹东西吃,实则在偷听背后的人聊天。他们讨论的东西季乐天也听不懂,于是他安静地当个背景板,在旁边随手夹起一块小蛋糕,一下一下叉着来吃。   身后的人说完,就原地散开,各自找下一个目标。钟昊炎收回注意力,就看到季乐天像小松鼠一样,认真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食物,一下下吃着。   他抬手用拇指抿了一下季乐天的唇角,把那一丁点的白色奶油抹掉,含到自己嘴里,看季乐天红着脸吃惊地看着自己,他眉眼弯弯笑道:“甜的。”   季乐天扭头不看他,只留下一头黑色的柔顺短发对着他,钟昊炎笑出声,“走吧,我们去找下一家偷听。”就这样两人蹿来蹿去走了好几回,虽然没听到太多内部消息,但也收获到不少重要的东西。   总的来说,目前有两片区域,让钟昊炎比较感兴趣的。   第一个是政府公布的一个自由贸易港计划,这地区临海,政府打算打造一个免税品商业区,重点发展国内短缺的这一行业。但这个计划在十年前就已经公布出来,到现在还没执行,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等来下一个十年。   第二个则是临市的一个金融开发区,那片区域政府并没有特别指出要重点规划,但由于地价较低,也处于G市的周边城市,虽然距离G市仍有些距离,但交通却是很方便的。   这两个地方实则都可以投资,但一个是短期内能看得到回报,另一个则是需要守,只要能守得住,那也是稳赚不赔的。   “刚刚那些人很多也在说这两片地的事情,有些人倾向第一个,有些倾向第二个,总体而言利弊各有,我们可能要分别到那两个地方看一下,才能下决定。”和季乐天说完这么一个情况以后,钟昊炎就再次懒散下来,回到他的“初中生”模式了。   杨承钧见两人那么久还不回来,就在场上转了一圈,最后在对角线的沙发区找到他们,不禁有点恼怒。他怒气冲冲地走到两人面前,语气不佳地说:“你们就这样把我给忘了!”   坐着的二人闻声抬头看,才猛然想起他来。看杨承钧一个小太子爷,从来没被人这么轻视过,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钟昊炎给无视掉,钟昊炎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你还笑!”看他毫无悔意,嘴角还有上扬的趋势,杨承钧愤怒瞪他。   钟昊炎马上举起手作出投降状,“没没没,是我们不对,现在就陪你去吃去玩。”   听他这么说,杨承钧心里才好过一点,但脸上还是一脸怒气冲冲的。   钟昊炎推着他的背往前走,还不忘回头牵起季乐天的手让他跟着。季乐天甩了甩,没能挣脱掉,于是抬起另一只手在他手背上捏了一下。钟昊炎吃痛松手,有点不敢置信地看向季乐天,看到季乐天一脸得意,不禁觉得这世界要变了。   三个初中生又在场内游荡起来,期间杨承钧被杨凡鑫呼唤过去好几遍,让他跟一些长辈打招呼,钟昊炎他们也跟着在旁边看他笑话。但当杨承钧第三次被杨凡鑫叫过去,这回的对象却让钟昊炎有点笑不出来了。   ——秦牧东!   他曾经的弟弟!   钟昊炎从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么一天,能如此近距离地见回自己的家人,而现在看杨凡鑫、杨凡宇和杨凡安和他站在一起说说笑笑,他终于弄明白之前那股熟悉的感觉是怎么来的了。   杨凡安,那是他死前没多久,刚刚进入他们这个小群体的年轻人,那是上辈子和自己真真切切有接触过的人!   ? ☆、第三十一章 ?  季乐天也听到杨凡鑫给杨承钧介绍秦牧东的名字,这名字听着有点熟悉,但他一时想不起来,但想着姓秦,就想问一下站在身旁的钟昊炎,却看到他煞白着脸,这下顿时就猜到眼前这人十有八|九钟昊炎是认识的。   最初的震惊过去以后,钟昊炎便回过神来,给被长辈围着的杨承钧使了个颜色,拉着季乐天离开那个圈子。回到角落的休息区,季乐天就忍不住问:“刚刚那个……是你以前的亲戚?”   钟昊炎看了他一眼,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他是我三叔的儿子,我的堂弟。”钟昊炎苦笑了一下。   季乐天闻言稍稍吃了一惊,“堂弟?”   “是啊,”钟昊炎摇了摇头,“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他,都长得那么老了,哈哈。”   钟昊炎嘴上笑着,笑意却没有一丝一毫抵达眼睛。季乐天坐在他旁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骤然看到自己上辈子的堂弟,虽然大家的关系称不上好,但内心果然还是会有点微妙的感觉。   钟昊炎实在很难言明自己现在的心情,说实话,上辈子他和家里的几个堂弟堂妹的关系都并不是十分好,读书的时候一群太|子党混在一起玩,那时候已经各自有各自的小群体,到后来在家里的公司上班后,更是成了上司下属的关系,说不得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他知道不仅秦牧东,撇除三个堂妹,其余两个堂弟都对他不太感冒。   毕竟他是家里指定的继承人。   秦家是很古老的家族,从建国前就存在的产业,在改革开放后进一步蓬勃发展,即便经历了国内几次大扫荡,也依然屹立不倒。如此古老的家族,就肯定会有不少从以前遗留下来的习俗,比如其中一条就是,掌权人必须是家里的长子嫡孙。   这种封建老古板的行事方式,实际上完全无法适应现今社会的发展,但祖训不能改,即使家里的人都对此颇有意见,可还是无法改变什么。   也因为这样,对于长子长孙的教育,秦家一直以来都使用最优秀的教育方式。无奈随着日子久了,家里产业做得大,秦家的人就越来越安逸,后面的孩子更是越来越不把自己的责任当一回事儿,从秦南捷的父亲那一辈就逐渐出现了许多问题。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秦南捷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但已经逐渐有秦父的“风采”。秦父外面有不少女人,私生子更是不少,但秦家认的只有名正言顺的长子嫡孙,于是无论秦父在外面有多少鲜花野草,回到家里仍然只有秦南捷能继承他的一切。   如此这般,秦南捷更是肆无忌惮,即便他是个智障,继承下来的东西也足够他花一辈子,所以他的行为更加放肆,虽然没做出像他爸一样的行为,但整天浑浑噩噩跟一群二代们混在一起那是无法避免的了。   而家里的几个只能继承部分股份的堂弟看到他这种行径,想要对他有抱好态度,那也只是痴人说梦话。如今他已经不在了,看刚刚秦牧东一身富态,想必继承人十有八|九是落在他头上,只是不知道当时家里的竞争有多激烈。   所谓物是人非,大概说的就是这样了吧……   钟昊炎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突然感到后肩上多了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背。   他愣了一下,扭头一看,就看到季乐天一脸担忧,手上略显生硬地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努力地安抚他的情绪,一下子他的心里暖成一片。   过去的东西其实根本不重要,真正重要的东西自己早已找到了不是吗?   钟昊炎松开眉头,嘴角微微上扬,扯下他的手握在掌心,“谢谢,我没事。”   季乐天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根,装作若无其事地抽回自己的手。   钟昊炎为季乐天解释了一下秦家的家族构成,自动省略了自己那些陈年旧事,给他说明了一下在他去世前几年秦氏的权力分配。   “不过当年我出车祸,”钟昊炎在自己脖子上用手指划了一下,做了个鬼脸,“以后秦氏就跟我再无瓜葛了。”   季乐天被他逗笑了,他清了一下喉咙掩饰了一下笑意。突然,季乐天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些什么。   “你说……秦氏?是那个在中凌金融商业区最有话事权的秦氏吗?”季乐天突然问道。   “嗯?中凌?”钟昊炎偏头想了一下,突然一拍大腿,“对,没错!我就说怎么这么熟悉,那是我以前上班的地方哪,怎么?”   季乐天一听,脸色有点不好。他咬了咬唇,蹙着眉看他,“那也是我爸爸以前工作的地方……”   “你爸爸?”钟昊炎突然脑袋转不过弯来,“你是说你现在的爸爸,季爸爸?”   季乐天脸色惨白地点了点头。   钟昊炎看他明明刚刚还有说有笑的,突然变了个模样,一时之间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他顺着季乐天的话往下想,回忆得越多,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爸爸,当初是因为开车出了车祸,被秦氏解雇了?”   看到季乐天点了点头,钟昊炎的心咯噔一下沉至谷底。“他那时候,载着……我?”钟昊炎指了指自己。   季乐天没摇头也没点头,沉默地看着他。   事实上这个答案他们谁都不知道,当时坐在车上的一个是秦南捷,一个是季成朗,钟昊炎已经不记得当初车上的人是什么模样,季乐天更是不可能知道。   但钟昊炎知道季成朗是在季乐天出生那一年被公司解雇的,那时候他们家刚刚迎来一个新生命,就遇到季成朗被解雇,受伤在家休养了好一段时间,对他们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时间事件都吻合,钟昊炎不用去找季成朗寻求答案,也已经知道自己的猜测差不离了。   两人沉默以对,许久过后,季乐天才叹了口气,“这事儿跟你没关系,算是我爸爸不幸运,遇上这么一件车祸。”   两人被这件突然得知的事情弄得心情都有点郁闷,事实上这件事确实和钟昊炎没什么关系,而且他更是为此丢掉了一条命,但季爸爸也确实是因为这件事丢掉工作还受了伤,他也有点难辞其咎。   “我爸爸好像也说过,”季乐天继续安慰他道:“那时候他跟秦氏解释了很久,说刹车失灵了,他已经尽量减速行驶,没想到还是撞上了另一台车。但秦氏那边跟他说,检查车子是司机的责任,我爸爸也接受了他们的处分,所以这真的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   “你说什么?!”钟昊炎突然抬头。   季乐天愣了一下,“我……我说,这不是你的……”   “不!你说刹车失灵?”钟昊炎震惊道。   “是、是啊,”季乐天说:“我记得我爸爸是这么说的,还说公司还想让他赔钱,因为后座载着的是很重要的人物,这件事他无路如何也逃脱不了责任。我爸爸原来不负责载秦氏的大人物的,只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负责的司机另外有任务,于是就安排我爸爸去了……”   季乐天说着说着,也觉察到了一点不妥。   “秦氏从来都是一个司机负责一个经理级以上的人物的,”钟昊炎神情严肃,“而且我们那种级别的人,车都是固定的,绝对不会随便找个人来负责。”   时隔多年,钟昊炎已经不太记得当初的事情,但现在这么听起来,毫无疑问这里面存在着一些他一直不知道的事情,然而事到如今,他重新投胎长到十几岁,十多年过去了,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当初是被陷害的!   季乐天沉思了一阵,说:“会是……你堂弟吗?”   钟昊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疲惫地说:“我上辈子做人到底有多失败,活到那么大一无是处,被别人陷害直到投胎转世才知道……”甚至还错过了你。   季乐天在旁边坐着有点无措,这个晚上突然知道的事情太多,一时之间他也尚且难以接受,更何况是身在当中的钟昊炎。   “你……唔……”   钟昊炎突然一下把季乐天整个人抱在怀里,怀中的人正想挣脱,钟昊炎语气中带着点脆弱,在他耳边轻声像是哀求一般,“让我抱一抱,就一下下……”   闻言,季乐天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抬起一只手,在他背上轻轻地一下一下拍打着。   ? ☆、第三十二章 ?  “你们俩!”杨承钧的声音骤然从身后传来,钟昊炎怀里的人突然猛地一推,挣脱了他的怀抱。   钟昊炎心情不爽地转身看向来人,杨承钧看到他的脸色,知道自己坏了别人好事,刚刚那股被小伙伴抛弃了的委屈顿时被担忧给盖过了,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啊。   他抬手搓了搓鼻子,走到两人旁边的沙发坐下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埋怨,“都没有一丢丢义气的……”   钟昊炎挑了挑眉,他沉默了一阵,想问一下杨承钧关于秦家的事情他知道多少,还没开口说话,就被旁边的季乐天拉了一下。季乐天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在这里说。钟昊炎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就没再开口。   杨承钧把这两人眉来眼去都看在眼里,瞬间又不满了起来,但这回他却不敢多说些什么,只好满脸怨念在他们两人身上看来看去,钟昊炎一下子就被逗笑了。   晚会举办得十分成功,钟昊炎也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还知道了更多意料之外的东西。   回到学校以后,他先联系了柳俊逸,和他商量了关于购房的事情。   钟昊炎打算把鸡蛋分别放在两个篮子里,柳俊逸和倪翠玲虽是合作关系,但严格说起来,他们分管的东西不一样,男女的思想也不同,因此这次的事情,他不打算让倪翠玲帮忙投资房产的事情。   当柳俊逸听到钟昊炎想在新开发的金融商业区买房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虽说他知道之前出画册是钟昊炎的主意,也知道那一次的画册有多成功,但这次还是被一个初中生超前的想法给吓到了。   但他很快就被钟昊炎给说服了。   柳俊逸不像当初倪翠玲一开始那样,认为一个小男生人小鬼大主意多多,当听完钟昊炎的分析后,他也赞成这个楼盘确实有利可图,还考虑和钟昊炎一起投资,多屯几个盘炒。   这也正是钟昊炎找上柳俊逸的原因——男人考虑问题比较实际,只要认为这事儿可行,就只管去做,但女人会思考更多现实的问题,比如一个小孩子把钱存起来读大学,比拿辛辛苦苦的钱做一些不知道能不能赚钱的投资更好。   两人很快就拍板谈妥,钟昊炎又给倪翠玲打了通电话。      自《景犹在》出版以后,后续季乐天一直有在画图,也有很多系列书籍依次出版,但热潮过去了,销量也大不如前,因此钟昊炎此次致电倪翠玲,不仅是打算提出资金拿来投资房市,更是和她商量他们准备撤资,以后不再从事相关的工作。   倪翠玲接到钟昊炎的电话之前,正好打算给他拨电话。   “你说有人找小天?”钟昊炎吃了一惊,   “嗯,我正想打电话告诉你来着,你就先来电话了。”倪翠玲说:“出版社的事情我最近也有在考虑,因为现在实体书不流行了,之前是画册挂着在卖,就干脆自己包揽下来一起做,顺便赚赚其他钱,但现在你们不画了,那我们干脆直接关掉。”   “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阮柏年,你还记得是谁吗?”倪翠玲问。   “阮柏年?”钟昊炎对这名字确实有点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对,你还记得几年前那个小学生绘画比赛吗?”倪翠玲提醒道。   “啊!”钟昊炎猛然记起,“那个风水画大师!”   “对,”倪翠玲继续说:“之前也有不少人来问过我画集的原作者,可是我记得你说不希望别人知道小天的身份,于是就没跟你们说过。但这次不一样,上周阮柏年的助手来找过我,说希望我能告诉他小天的身份,听说是最近阮大师有个在筹备一个画展,题目是什么现代风景画还是啥的,于是就找上我了。”   钟昊炎听完,沉默了一阵,倪翠玲也知道这件事不同寻常,让他回去和季乐天商量商量,随后钟昊炎才和她讨论好撤资的事,便挂了电话。   回去以后,钟昊炎把这件事儿一字不落地说回给季乐天知道,季乐天闻言也是吓了一跳。   阮柏年的大名,他在二年级参加书画大赛之前就已经有所听闻,原本想着运用上辈子的技能赚些小钱,没想到不仅赚得盆满钵满,还误打误撞获得了阮大师的青睐,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因此他几乎是完全没思考,就答应了和阮大师见面的要求。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钟昊炎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季乐天不解,“?”   钟昊炎神情无奈,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我都快要高攀不起你了怎么办。”   闻言季乐天愣了一下,随即撇过头不搭理他。钟昊炎失笑,“跟你说另一件事。”然后他把自己投资的安排又说了一遍。   “嗯,我知道了。”季乐天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但很放心让钟昊炎处理,每次只要知道结果那就够了。   日子又回归到以前忙碌的生活,这次季乐天和阮大师见面的事情没有瞒住容云夏,学校那边也知道这么一件事情,想到阮大师的名气,学校是大开绿色通道,足足半个月的时间,季乐天在容云夏的陪伴下一起到首都和阮大师见面。   钟昊炎在这半个月里面享受了“独守空闺”的生活,但却无法好好独自疗伤,因为每天晚上,杨承钧都准时到钟昊炎寝室报到,一坐就一个晚上,直到熄灯时间才回到自己宿舍。   也因为这样,钟昊炎从杨承钧口中套出了不少东西。   比如杨家和秦家在生意上一直有往来,似乎是在自己死后开始,两家关系就深厚了不少。从杨承钧的口中得知,杨家和秦家走得那么近,他的小叔杨凡安功不可没。   杨凡安和秦牧东是好哥儿们,两家也因为他们的关系合作不断,也因此现在的杨凡安都四十好几了,家里也不催他结婚生子,他想怎样就怎样,活脱脱一个真正太子爷的形象。   杨凡安的性格也算是挺爱玩的,心态也年轻,在家里和杨承钧关系很不错,因此有时候杨承钧也能偷听到不少东西。   秦牧东也有一个儿子,年龄和杨承钧差不多,每次秦牧东过来,就把儿子也带上,把两人放在一块儿玩。杨承钧很讨厌那个叫秦奇志的男生,完全就是一个二世祖,没礼貌没教养,还整天炫耀自己的身家背景,无趣极了。   所以当他和秦奇志被放到一块儿的时候,他总是溜出去到处乱蹿,其中一次还被他意外撞见了秦牧东和杨凡安在起争执。当发现小叔和秦牧东也不是像表面上那么好,他对秦奇志就更是看不起,之后秦奇志再来,他都躲着不应酬他。   钟昊炎听了杨承钧抱怨了很久,暗笑他小孩子心性,也大概猜测出些什么。   事情果然和自己之前猜想的差不多,秦牧东掌权了,于是现在秦奇志成了未来的继承人,看他的表现倒是和自己以前很相近。   而杨氏自秦牧东掌权以后,和秦氏走得更近,顺带提拔了杨氏,估计除了杨氏,以前和秦牧东交好的那群世家子弟也获利不少。   现在钟昊炎的脑子里面,已经差不多将秦氏自他上辈子过世以后到现在的状况摸了个清楚,只剩下该怎么查出到底当初自己的死亡是不是真的别有内情。   时隔那么多年,就算当初的人证物证还在,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那也是极难入手翻查,更不用说那些东西估计早就被处理掉了,这样贸贸然去查那么多年以前的事情,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被发现,到时要想再查些什么东西就只会难上加难。   该怎么办好呢?   钟昊炎左思右想,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他从各方面搜查目前秦氏的状况,在他总算查到点眉目的时候,季乐天也回来了。   ? ☆、第三十三章 ?  季乐天到首都拜了个师,还拿回了一堆工具。钟昊炎知道今天季乐天回来,一下课马上就回到宿舍。当他打开宿舍房门,看到整个宿舍都堆满了作画工具,不禁脸上抽搐。   这可是连走路的地方都没了啊!   他左顾右盼,总算在床后发现一个小身影,蹲在地上窸窸窣窣地整理着画具。钟昊炎关上房门,小心地躲过地上铺开的东西,踮着脚尖挪到季乐天身旁。   “你回来啦。”钟昊炎在他背后轻声说。   季乐天扭过头来,“噗嗤”一下笑开了。   只见钟昊炎单脚立在地板上,脚尖点地摇摇欲坠,还一脸深情的表情看着他。季乐天马上收拾一下附近的东西,腾出一块地让他好好站着,钟昊炎这才舒了口气,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他迫不及待地问了这些天季乐天在首都的见闻,季乐天边收拾东西边回答他的问题。   原来这次阮大师准备要开办的,是一个关于当代中国风景画的画展。前几年因为那次比赛的关系,关于《景犹在》的原作者是个小学生的消息传得风风火火,那时候阮老就留了个心眼。   早在十年前,阮大师就在策划这次的画展,那次的比赛成了个契机,虽然在大师眼中,像《景犹在》和其他系列作品,这些小打小闹的画作不能登上大场面,但那次比赛中,季乐天的作画毫无疑问入了大师的眼,因此这次确定下来开展画展以后,就找上了季乐天。   这次的画展除了展出大部分阮大师的作品以外,还特别设立了一个区域,专门展示后辈画家的一些优秀的作品,在那当中,许多都是在中国画坛上少有名气的画家,像季乐天这般年纪的,除了他,就只有另外一个人了。   “你说蠢煜也去了?”钟昊炎闻言吃了一惊。   季乐天点了点头,“李纯煜事前没有跟我说过,我跟着师傅开会的时候见到他,也是吓了一跳。”   钟昊炎过了一开始的惊讶,后来细想了一下,也觉得似乎是情理之内。   首先李纯煜的爷爷李佑繁也是南方这边很著名的书画大师,那一次的比赛中李纯煜也得了个第三名,这一次的画展,若是只有季乐天一个年纪那么小的中学生跟着展出作品,想必也会引来外界的诸多揣测,但加上李纯煜,事情就简单得多了。   此外,这么一个举动也给了李佑繁一个面子,为了带自己的小徒弟出道,顺手做个人情,想来这阮柏年也不是个吃古不化的艺术家,一些人情世故也清楚得很,以后季乐天跟着他,断想也不会吃亏。   画展现在还在筹备中,这次季乐天前去首都除了知道这么个事情,最重要的是拜师。   阮柏年给季乐天出了一些题目,让他回来自己揣摩着试试看怎么作画,距离画展正式开展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在那之前季乐天每次放假都必须到首都跟着阮大师学习。   一听到这么个安排,钟昊炎就不满了。   “每次放假啊……”他轻蹙着眉头认真沉思,像是拜师的人是他一样。   季乐天没好气,“干你什么事了,我妈妈都答应了,算一下时间,画展在中考前就会结束,跟中考也不冲撞时间。”   “如果以后忙起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陪你去,不过这一次应该可以……”钟昊炎掰着指头算时间。   听他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季乐天干脆撇过头不理他。   这茬说完,钟昊炎就跟季乐天汇报这段时间他的发现。他查了一下现在秦氏集团的领导构成,秦牧东果然自他过世以后便成了下一任的掌权人。   秦牧东和秦牧华都是他三叔的儿子,但奇怪的是,秦牧东上位了,秦牧华没有跟着一起升上去,反倒是他四叔的小儿子秦宇,自那以后成了秦牧东的左右手。   财经新闻里时常能见到秦宇的身影,甚至比秦牧东的还要多,而秦牧华则是被发放至澳洲的分公司,十几年来一直没回过总公司。这些人事调动说实话没有什么特别寻常的东西,每家公司都有自己的一套,能者上位就是最大的宗旨。   但钟昊炎却察觉出异常,原因是他的三叔不像是秦父一样,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另组家庭,他从来都是信奉一家人必须团结,兄弟间要互相帮忙,而这也是为什么他上辈子的父亲过着这么糜烂的生活,也没被踹下位的很大的原因。   所以秦牧东上位了,秦牧华若非自己提出,那是绝对不可能被调往澳洲分公司的,别说他本人,要是做出这么个决定,他三叔是第一个投反对票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中间发生了些什么事,让秦牧华主动提出离开?”季乐天低头思考。   钟昊炎点了点头,“我能查的东西实在很有限,这也是我根据他们的性格推测出来的结论,事实是怎样我们也不清楚,唯一能知道我的猜测是否正确,只能去直接找到秦牧华问了。”他耸了耸肩,“但这显然很不实际。”   于是所谓的线索,到这边才刚冒出一点头,就这样断掉了。   两人叹了口气,对此也是颇有些无奈。   钟昊炎拍了拍脸打起精神来,“不说这个了,这件事慢慢再算吧,”反正过去了那么久,到现在也只是求个知道而已,“我们来说一下投资的事情。”   钟昊炎在季乐天去首都的时候,和柳俊逸一起到两片区域都看过一下,看过以后还是觉得原定计划中的那片新开发的金融商业区更具投资价值。   “这周我和表哥打算一起去签约交钱,你没什么事的话就一起去吧?”   季乐天环顾了寝室一周,最后视线放回到钟昊炎的脸上。   钟昊炎看他骨碌碌的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己,心里面像是中了一箭。还没等他说出让他留下休息的话,季乐天就轻点了一下头说:“好吧。”   这天晚上季乐天回来了,杨承钧再来窜门,自然就被钟昊炎给赶了回去。但看着满房间的作画工具,和季乐天一脸疲惫的神情,钟昊炎也难得没有调戏他一番,早早就爬到床上。   周末的时候,按照约定,柳俊逸开车到一中校门接走两位初中生,一起到楼盘所在地。这是季乐天和柳俊逸第一次见面,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是慕他的名,从而一步步掉进钟昊炎挖的坑里面,因此季乐天对他,心里面总是抱着一股莫名的好奇。   柳俊逸对他也是如此。画册一直以来都挂在他们公司下面贩卖,但由始至终都是倪翠玲和他们交接,对这个年少但有才华的小孩,他也是好奇得紧。   于是一路上两人明明第一次见面,却像是认识了许多年一样,从柳俊逸当初怎么建立起自己的公司,到现在的投资计划,甚至到今后市场的大趋势分析,天南地北什么都聊了一通。   钟昊炎对此十分意外,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季乐天这么善谈,甚至连自己也没机会插上几句话,虽然他乐意见到季乐天变得开朗起来,但却有点小小的吃味。在之后的谈话中,他有意无意地插个嘴,一路上还各种小动作,不停地引起季乐天的注意力,让他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身上。   这般幼稚的举动,季乐天简直懒得吐槽了。每回他都敷衍地回两句,对他的各种毛手毛脚,一开始还挣脱一下,到后来简直放任他闹,彻底懒得理会他。   倒是柳俊逸,不时就瞥他们两眼,间或还会看着他们出神,只有到这个时候,季乐天才会瞪钟昊炎一下,让他收敛一点,别在外面乱来。钟昊炎无辜地搓搓鼻子,到后面谈正事的时候才总算收起胡闹。   但看季乐天近来的表现,这般温水煮青蛙的做法,似乎渐渐敲开了他的坚硬外壳。钟昊炎想着,也许不用多久,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毛手毛脚了。   ? ☆、第三十四章 ?  房子买好了,在楼盘交楼之前,这段时间钟昊炎也没什么事情要忙,而季乐天也每天忙着学习和画画,于是他就继续东查一点西查一点秦家的东西来打发时间。   周末的校园很是寂静,不知不觉升上初中已经快一年,临近期末,季乐天留在学校边复习边练习作画,钟昊炎自然就跟着不回家。   在这座南方城市里,五月的太阳已是十分毒辣。午后,钟昊炎在床上趴着看书,房间里只剩下他翻书的声音和空调徐徐吹着的响声,以及季乐天在画布上刷刷作画的声音。   钟昊炎沉浸在武侠小说的世界里不可自拔,看到最激烈的地方,身后突然“嘭”地,响起了画板画架排山倒海跌落在地上的声音,震得钟昊炎整个弹坐起来,心脏被吓得跳个不停。   “怎么了?”他眨眼看地上一片脏乱。   “没……没事。”季乐天手忙脚乱地把一张画纸揉成一团,将它随手扔到桌面上,再蹲下身佯装镇定地把画板画架扶起来。   钟昊炎挑了挑眉,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才趴回到床上,继续埋头看书。他一口气将剩下的内容全看完,满足地叹了口气,这才发现太阳已经快要下山,房内只剩下夕阳的一点点余光,难怪刚刚越看越带感。   钟昊炎把小说放到一旁,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脖颈,肚子马上就传来了“咕咕”的声音。“小……”他正想叫上季乐天一起去吃饭,就发现原来坐在画板前的人早就不见了,只剩下旁边亮着的小台灯,和周围乱糟糟的画具。   他往后一仰,果然看到阳台灯亮着,料想那家伙只是上厕所去了,于是他就起身下床,走到季乐天的座位那看他一下午的成果。   钟昊炎走近一看,竟发现画布上空空如也,干净得连一点颜料都不见踪影。他不禁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六点五十分,从中午吃完饭回来到现在足足六个多小时,竟然一点东西也没画出来,这是进入瓶颈期了?   他皱着眉看了一下脚边的工具,倒也不像是完全没动过的样子。他环视了一周,看到季乐天桌面上揉成一团的画纸,突然想起了中途的小插曲。   原来不是没画,而是画不好不满意啊,钟昊炎摇头失笑。走到书桌前,伸手把那纸团拿过来,小心翼翼地摊开那团纸,待看清楚画上的内容,不禁整个人呆住了。   季乐天从卫生间出来,看到钟昊炎站在自己书桌边,背对着自己在低头看着些什么,猛地一回神,一个箭步跑上前把那画给夺了回来。      钟昊炎转过身,眉眼压得弯弯的,一脸傻笑看着他。   “……”季乐天把画又再次揉成一团藏在身后,撇过脸不看他,“不要乱翻我的东西。”   钟昊炎这回可没再客气了,他两手做出环抱季乐天的动作,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伸手把季乐天藏在背后的画给拿了回来。   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季乐天愣愣地一个晃神,就这么被他抢回了手上的画。   钟昊炎松开他,摊开那画,满脸笑意地凑到他面前,用心照不宣的眼神看他,“这是你和我,我们第一次到沙滩上去玩,对吧?”   钟昊炎这时十分感谢季乐天那半口没喝下去的孟婆汤,虽然对于上辈子的事情,一半的记忆被抹掉了,但保留下来的那些最初的记忆,却如此根深蒂固地埋藏在他心里面。   这是上辈子他们俩第一次跟着家人,一起到秦家的私人沙滩上开派对。派对上的秦南捷叛逆地想逃离那些纸醉金迷的场合,他偷偷地摸到后厨房,想趁着家人不留意偷溜出去。   一直注视着他的韦天嘉马上就发现他的动作,在秦南捷翻窗出去的那一刻,呆呆地问他:“你在做什么?”   秦南捷一心想着不能被发现,也乐得若是被发现了也有个小客人一起,幸运的也许还能躲过被罚。于是他邀请韦天嘉一起出逃,还钻回到厨房内,先帮他成功偷渡,才把自己给送出屋外。   两人这样偷偷摸摸地出逃可都是头一回,他们牵着手大笑着一起跑到沙滩的另一边,躺倒在无人的沙滩上,看着满天的星星,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是无忧无虑的笑意。   事后秦家的人都出动寻找秦南捷,两人被找到以后,韦天嘉毫无疑问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而主犯秦南捷就只是被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那时候的秦南捷在想,也许韦天嘉会很恨他也说不定,毕竟自己被拖下水,受骂的却是他。   但没想到,这件事在韦天嘉心中却成了心中最美好的回忆,直到现在,季乐天还把那时候看到的景色印在脑海里,一笔一划地描绘下来。   季乐天恼羞成怒想把画抢回来,钟昊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着,拿着画的手一抬高,人还往前站了一小步,季乐天整个倒在他身上,他顺势把人给圈在怀里。   他把头埋在季乐天的肩上,在他耳边轻声说:“小天,我喜欢你,”他顿了顿,“我爱你,”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僵硬了一下,他接着又道:“上辈子我很抱歉,但我并不只是想弥补我做错的事,我只是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回报你的爱,可以吗?”   季乐天一言不发,在钟昊炎以为自己再次遭到拒绝的时候,肩上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等钟昊炎反应过来他这是点了一下头时,内心巨大的喜悦几乎要把他给淹没。   他双手撑着季乐天的肩,看着他满脸通红的脸,激动地说:“你答应了?你是答应了吗!”   季乐天咬唇撇过头,过了一下才听见他用鼻子轻轻“嗯”了一声,钟昊炎顿时觉得自己心脏快要停止跳动。   他猛地一下把季乐天紧紧揽在怀里,在他耳边不停地重复着“小天”“小天”地叫,时而环着他的腰把他整个人离地抱起来,时而又忍不住在他肩上用力地印下几个吻,一时之间激动得根本无法停下来。   季乐天好气又好笑,起初还有点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彻底放弃了挣扎,由着钟昊炎抱着他甩来甩去。但人是不能惯着的,特别是钟昊炎,过了快十分钟,见他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季乐天开始感到有点无奈。   这时钟昊炎肚子再次传来“咕咕”的声音,两个人都是一愣,季乐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钟昊炎尴尬地挠挠头,随即很快又满脸笑意,牵着季乐天的手道:“走,我们吃饭去!”   面对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季乐天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牵着季乐天的手被扯了扯,钟昊炎回头,季乐天说:“还没拿饭卡,还有,”他朝钟昊炎另一只手努了努下巴,“把画放下啊。”   钟昊炎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那幅画,他定了定神,认真地说:“回来要裱起来。”   季乐天被他逗笑了,他脸红着挣脱被牵着的手,回到自己桌子那拿了饭卡和钥匙,头也不回就往外走,等他快走到门边,钟昊炎这才反应过来,马上把东西放下,拿上饭卡三步并两步追上去。   一路上他试图牵回季乐天的手,都被甩开了。钟昊炎有点不满,鼓着腮帮子说:“你说答应的!”   “……也不要在外面啊!”季乐天圆目瞪了他一下。   哦,那是在寝室就可以了。这么自我理解一下季乐天话里的意思,钟昊炎暂时放过他。   饭后两人漫步回到寝室,门一关上,钟昊炎迫不及待就把季乐天抱在怀里,两人企鹅一般一摇一晃走进内室,跌坐在床上。   季乐天红着耳根想挣脱出来,钟昊炎就不满了,“这里是‘里面’!”   季乐天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理解钟昊炎话中的意思,不禁有点无奈失笑。   钟昊炎就这么抱着他腻歪了一阵,像这样理所当然想抱就抱,还不用使计谋的日子实在是太舒爽了,即便什么也不做,他也能就这样抱着他坐个一晚上。   但现实是残酷的,抱了没多久,季乐天就拍拍钟昊炎环在腰间的手,“放开,我要画画了。”   被端出这么个理由,钟昊炎实在是无法拒绝,只能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一脸被遗弃的小狗样看着他站起。   季乐天被他这模样逗乐了,他拍了拍他的头,脚刚跨出一步,又迟疑了一下。   钟昊炎:“???”   季乐天扭头看他,咬了咬嘴唇,然后快速地转身在钟昊炎的额上亲了一下,随后红着耳根快步走回到自己的画板前,拿起画笔装模作样地在画纸上刷刷画起来。   钟昊炎睁大双眼,后知后觉地抬手拂过被亲吻的地方,嘴唇柔软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额头上,此刻他似乎听到自己心脏强烈跳动的声音。   “小天!”   ? ☆、第三十五章 ?  暑假很快就到了,按照约定,季乐天这整个暑假都要到首都去。   两人在一起之前,钟昊炎本就打算陪着季乐天一块儿去,现在他们真在一起了,他更是打算全程陪着,但季乐天有容云夏带着,钟昊炎要想跟着去,柳妙书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去什么去,不行!”钟昊炎一提出想跟季乐天一起去首都,柳妙书果然义正言辞地拒绝他,“人家小天是去做正事的,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不要麻烦人家容阿姨。”   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个结果,钟昊炎拿出想好的说辞,“表姐也要到京市去啊,我跟着表姐,不跟容阿姨走。”   “你跟表姐去做什么,人家表姐是去办正事的,哪有时间照顾你。”柳妙书还是反对,但语气上有了些许松动。   “我跟表姐说过了,她答应带我去,”钟昊炎使出死皮赖脸的绝招,“妈,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听话保证不惹事,你不是想让我去考京市的大学吗?我现在就先去感受一下那边的氛围,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柳妙书迟疑了一下,差点儿要答应了,但看了一下钟昊炎那鬼灵精的模样,“不行,我先打个电话问一下你表姐。”   钟昊炎料到她有这么一着,早就和倪翠玲对好话了。倪翠玲这次是真的有事要到首都去,钟昊炎本想让她帮忙撒个谎,却瞎猫遇上死耗子,硬是磨了倪翠玲好一阵子,才让她答应带着他一起去。   这回柳妙书打电话给倪翠玲,得到倪翠玲的回话,虽然心里头还是有点担心,但想着有人照顾,断想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最后还是答应放行了。如此这般,钟昊炎欢天喜地地收拾行李去,但他跟着倪翠玲出发,比季乐天晚了好几天,两人不能一块儿走,这几天就只能依靠手机谈谈情。   季乐天此次到首都算是半封闭式密集训练,但他撒了个小慌,对阮大师声称是晚上回酒店陪妈妈,对容云夏则说是整个假期都在阮大师家里密集训练,于是容云夏把他放到阮大师那边,寒暄了几句就转头坐飞机飞回G市了。   钟昊炎相对季乐天也是不遑多让,他告诉倪翠玲这回是想陪季乐天到这边拜访阮大师,但担心柳妙书不让,于是只能搬出倪翠玲来说事。倪翠玲是知道阮柏年和季乐天的事情的,心道季乐天也不是一个人到首都来,估计也有大人照看着,自己手头上也是一堆事情要忙,就乐得放任钟昊炎去了。   钟昊炎一下飞机,马上就和倪翠玲告别,坐上机场的计程车直奔到酒店去,到了酒店见到季乐天的那一刻,两人都颇有种背着家人偷情的感觉。   钟昊炎一进门就抱着季乐天滚到酒店大床上,摸摸小手摸摸脸,又忍不住在他脸上啄了几下,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消停下来,抱着他静静躺在床上。   季乐天乖顺地由着他搓圆按扁,没有推拒但也没有主动回应他,但即便这样,钟昊炎已经觉得十分满足了。   “哎……”钟昊炎抱着季乐天深深地叹了口气。      “?”季乐天偏头看他,“怎么了?”   “心情复杂。”钟昊炎回道。   季乐天不解,“什么意思?”   “就这样抱着你,感觉挺幸福的。”看季乐天闻言不好意思地撇过头,钟昊炎叹息补充道:“但想做点色.色的事情,却心有余力不足。”   刚一说完,季乐天就一个弓身坐起来,拿过头顶上的枕头一下按在钟昊炎头上,钟昊炎跟着哇哇大叫,又笑着手脚并用把季乐天整个人禁锢在怀里,一个翻身两人位置调转。   “谋杀亲夫啊,嗯?”钟昊炎坐在季乐天身上,双手撑在他头部两侧,两眼眯成一条线,一脸威胁道。   “谁跟你亲夫了。”季乐天起身推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先长到‘夫’的年龄再来说这个。”   钟昊炎被赤|裸裸地挑衅了一下,想抓住那家伙给他一点颜色瞧瞧,却被他一溜身溜走了。   “不跟你闹了。”季乐天下床落地站好,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我等一下还要去师傅家,晚上才回来,这段时间你要做什么?”   钟昊炎侧躺在床上看他,“没什么事情做,”他懒懒地翻身,大字型趴在床上,“在酒店乖乖地当块望夫石。”   季乐天被他逗笑了,他心情颇好地蹲在床边,手搭在钟昊炎脑袋上,一下一下地顺毛,“那你乖乖地呆在这儿别动。”   钟昊炎扭头嘟嘴看他,“你就这么狠心把我一个人扔在酒店里。”   “嗯。”季乐天笑着点头。   钟昊炎这下可真的不满了,他叉腰弹坐起来,“还嗯?”   “嗯。”季乐天笑着,准备起身逃跑。   钟昊炎必须不会让他逃掉,一个伸手又再次把他给揽回来,双双跌倒在床上。这么嘻嘻闹闹了好一阵子,两人才总算消停下来。   这回季乐天是真的要走了,钟昊炎闹也闹够了,陪着他一块儿出门,打了个计程车把人送到阮大师那儿,才沿路返回。他没有直接回到酒店那儿,而是到附近几所大学慢悠悠地逛了一圈,完成了口头上答应母亲的任务,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又打车回到阮大师的小区,等着季乐天“下课”。   作画的东西都放在阮柏年那儿,季乐天空手进去空手出来,于是两人就并肩散着步走回酒店。一见到钟昊炎,还没等钟昊炎做些什么事情,季乐天就急匆匆地说:“我有事跟你说。”   见他鲜有的神情激动,脸上都泛起了红晕,钟昊炎压下想把他压倒亲亲碰碰的欲望,佯装镇定地问:“什么事情?”   季乐天拉着他,边走边把今天在阮柏年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原来季乐天今天刚到阮柏年家的时候,阮柏年正勃然大怒,和他助手喋喋不休地争论些什么东西。见到季乐天,阮柏年才缓过一口气,冷哼一声领着季乐天到房间画画。   中途休息的时候,季乐天看见助手沈小姐在沙发上低垂着头,不停地按压着太阳穴。想着早上的争执,季乐天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稍稍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谢谢。”沈小姐惊讶地看着面前多了杯水,看清楚来人后便道了声谢,端起杯子喝了两口又放下。   “发生什么事情了?是画展出了问题吗?”季乐天问。   沈小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画展那边没有任何问题,是另外的事情。”   “不方便说?”   “倒也不是,”沈小姐说:“跟你说也没什么,其实就是一个大客,最近想让老师帮忙画幅图送给别人祝寿,这事儿以前也有过,老师也不是第一次帮忙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特别坚持,怎么也不肯画。”   季乐天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回事。就像钟昊炎之前猜测的那样,阮柏年虽说是个艺术家,但脾气并不像一般艺术家那般怪异,也深谙社会现实,类似这样的商业合作也并非罕见,也许是这样沈小姐才会不经过他的同意就答应下来了。   “老师有说为什么吗?”季乐天问。   沈小姐摇头,“他说他就是不喜欢秦家,也不知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闹这些小孩子脾气。”她抱怨道:“以前那么多有钱人来找他画画,他还不是照样给画了,真是搞不懂!”   “秦家?”季乐天眉毛一挑,“哪个秦家啊?”   “还能有哪个秦家,那个南方大户啊!”沈小姐说。   闻言,季乐天马上打定主意套出更多的话,恰好碰上沈小姐憋了一上午的气,不费多少力气就把底都给挖出来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那三叔七十大寿,秦牧东想买幅阮柏年的字画送给他做寿,但阮柏年拒绝了?”钟昊炎沉吟片刻,“我三叔都七十了啊,真是时间不饶人。”   “喂,”季乐天吐槽他,“重点不是这个!”   “我知道我知道,”钟昊炎揉揉鼻子,突然来了个主意,“你说,他们这次会不会大办这次的寿宴?七十大寿毕竟也是件大事,秦牧华也许会回来也说不定?”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季乐天道:“我想着要不要试一下软化师傅的态度,找个机会混进寿宴,至于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那要到时候再说了。”   “好,就这么决定了!”钟昊炎二话不说就附和道。他一把抱住季乐天,蹭了蹭他说:“小天真好,无时无刻不想着我的事情,还这么用心帮我。”   季乐天脸红着推开他的手,“少毛手毛脚的,这是大街上!”   “好,我们回酒店!”钟昊炎顺从地拉着他走。   季乐天一脸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 ☆、第三十六章 ?  在季乐天软磨硬泡下,阮柏年总算松口了。   虽然还不清楚阮柏年和秦家的恩恩怨怨,但季乐天的一句话说到阮柏年的心坎上。   阮柏年从默默无闻开始到现在成了大师级的人物,一直贯彻着不得罪任何人的方针政策,也是他这么知情识趣的性子,让他在这一行蹿升得极快。   这次的事情确实关乎他的私人问题,他心里面憋着一股气,就是不想和秦家搭上什么关系。但季乐天说得对,秦家在商界有着坚不可摇的地位,即便现在逐渐有被一些新贵爬头的趋势,但要动他一个不知趣的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虽然不满,但阮柏年还是服软了。季乐天给他提了一个建议,既然他不想画,那便不要昧着自己的良心画,改而由季乐天代笔,这样对外完成了秦家的任务,对自己也算是勉强过了心里那一关。   阮柏年被他说动了,心想那些不懂艺术的人,随便找个幼儿园孩童画也看不出来,现在找季乐天来代手,已是给足面子他们。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作为交换,阮柏年还答应了季乐天,向对方提出让他去参加生日宴的要求。   季乐天每天就这样两点一线,在阮柏年的住处和酒店之间来回跑。   钟昊炎头几天除了陪季乐天,其余时间都在到处闲逛,后来他在附近买了辆自行车,就肩负起接送季乐天的任务。他踩着自行车在小区门口等,季乐天一走出来,就呆住了。   钟昊炎笑着把车骑到他跟前,拍了拍后座,“上来。”   “你从哪里搞来这个的。”季乐天边说边呆呆地坐到后座上,还有点不安地晃了晃,双脚紧紧贴着地面,迟迟不敢缩起来。   “我要开咯,”钟昊炎提醒他,“缩脚。”   季乐天双脚离地了一瞬,钟昊炎还没来得及把脚放上踏板,他又再次双脚落地。   钟昊炎无奈,他左手往后面一伸,抓起季乐天的一只手,把他放到自己的腰上,“抓紧,双脚离地,不会摔着你的。”   季乐天一手紧紧揽着钟昊炎的腰,手指抓着他的衣服抓得指关节都泛白了,另一手扣住后座仅剩的一点空间,尝试了一下双脚离地。   钟昊炎不急着往前开,他等了一阵,“看,没掉下来。”等季乐天稍稍放松下来,他才蹬着脚踏板,一下子开出去几米远。   “啊!”季乐天在后座上全身僵硬着,动也不敢动一下。   钟昊炎无奈,他停了下来,扭过身看他,“怎么那么害怕呢?”   见他还是僵着一身,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钟昊炎右手一伸,压着他的后脑勺,在他唇上飞速地大力印下一吻,趁着他呆愣的空隙,马上又蹬着脚踏板往前开。   季乐天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   平常两人虽然也亲亲抱抱的,但唇贴唇还是头一回。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被吻过的地方,唇上似乎还保留着钟昊炎的温度,这么想着他脸上就觉得火辣辣一片。   前头的钟昊炎看似冷静,实际上也是心脏快速跳个不行。   呼!居然就这样吻上了!   他嘴角上扬窃笑着,两脚蹬得更是欢快。迎面扑来的清风吹不散他满脸火热,一前一后的两人一路无言,但心里面都想着同一件事。   钟昊炎踩着自行车绕过大街小巷,季乐天坐着坐着倒也习惯了,刚开始时的紧张随着徐徐清风烟消云散,他左手依然环在钟昊炎的腰上,头轻轻靠着他的背,嘴边溢满笑意。   绕了好几圈,总算到达酒店。钟昊炎在酒店后面的停车场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牵着季乐天的手一晃一晃地回到酒店。刚一进门,他就把季乐天禁锢在门后,弯下腰和他平时,眉眼弯弯道:“小天。”   季乐天扭过头,“干什么。”   钟昊炎抬手把他的头扭回来,“小天。”   “……”季乐天瞪他一眼,“干什……”   趁他说话的瞬间,钟昊炎头微微一伸,站起身子,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托着他的头,细细地吻住他的唇。他在季乐天唇上亲了几下,伸出舌头舔过他的唇瓣,探进他嘴里,寻着他的舌头,轻轻勾起他的舌尖,温柔地吮吻着。   季乐天大脑一片空白,不自觉地秉着呼吸,双手自然地搭在他肩上,紧紧攥着他的衣服不松手。   两人就这么抱着吻了好一阵子,季乐天鼻腔轻轻地哼出一声,钟昊炎才缓缓地松开他。他们互相抱着彼此,把头埋在对方的肩上,大口喘着粗气,短暂的缺氧令两人都有点头晕。   钟昊炎回过神来,压抑不住自己的激动,抱着季乐天在他的肩上吮吻了一口,又兴奋地在他耳边“小天小天”地叫个不停。   季乐天脸上红了一片,他抿了抿唇,在钟昊炎腰间轻轻掐了一下,有样学样地在他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才由着他把自己抱着甩来甩去。   自这般开了个头,钟昊炎就完全消停不下来,有事无事寻着机会就这里吻一下,那里吮一口,要不是想着季乐天还要到阮柏年那边报到,他简直想把人给绑在床上,全身上下啃个遍。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假期就到了尾声。   倪翠玲在回去之前拨了通电话过来,本以为她要提醒自己快回G市了,却没想到竟是另一件事。   “你说表哥找我?”钟昊炎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稍稍有点吃惊。   “是啊,你和你表哥在搞些什么东西,他竟问起我这段时间你在忙些什么。”倪翠玲在电话那边说道:“怎么?你表哥不知道你手机号码吗?不应该啊,他怎么不直接打给你?”   钟昊炎也有点愕然,想着不知道是不是房市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但也想不通怎么柳俊逸不直接打电话过来,而是打给倪翠玲。   “表哥说什么了?”钟昊炎问。   “也没什么,就问我带着你会不会忙不过来,又问了几句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倪翠玲不满道:“我说他都神经病,这么关心你不回直接打电话问你吗,还特地打过来问我。”   闻言钟昊炎一时也想不清楚原因,他调笑她道:“说不定表哥其实想关心你忙不忙,找我来当借口了。”   “去你的说什么屁话,不说这个了,”倪翠玲转了个话题,“过两天我就回去了,你也快开学了吧?准备收拾收拾东西,我到时候来接你。”   “不不不,”钟昊炎马上拒绝说:“你告诉我你的地址,我去找你好了。”   倪翠玲想了一下,“也好,我这边东西也多,”她说了个地址,“那后天早上你过来,我们下午的飞机回去。”   钟昊炎把这事儿和季乐天说了,季乐天也没想出柳俊逸想要干什么,但他关注的重点不在这儿,“你后天回去吗?我到时候跟着你一块儿走吧?”   “嗯?”钟昊炎挑眉,“你师傅这边工作完了?那你妈妈不过来接你?”   季乐天点了点头,“也差不多了,我明天去和师傅说一声,妈妈那边先不告诉她,反正你表姐也在,回去跟她说一声就行。”   钟昊炎抱着他滚到床上,刮了刮他的鼻子,“小天,你学坏了。”说着就探手往下,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居然先斩后奏,我要替容阿姨教训你。”   季乐天笑着推了他一下,但必须没有推开。钟昊炎虚压着他,按着搔他痒,季乐天边笑着边躲开,两人闹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累得躺在床上大喘气。   季乐天侧躺在钟昊炎身旁,呼出来的气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脖颈上,钟昊炎被弄得心痒痒的,差点又忍不住坐起来折腾他一番。他一个翻身,一腿搭在季乐天腿上,伸手一揽,把季乐天拉到自己怀里。“小天。”钟昊炎唇轻碰在季乐天额上,低声叫道。   “嗯?”季乐天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   “我爱你。”说完钟昊炎在他额上印下一吻。   季乐天微微勾唇,许久过后,才回了一句,“嗯。”   ? ☆、第三十七章 ?  两个大孩子毫发无损回到G市,虽然季乐天还是被容妈妈训了一顿,但好歹平安无事回到家里,容妈妈也只是念了他几句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去了首都整整一个假期,不说钟昊炎,这回连季乐天也没碰过他的暑假作业,于是两人有志一同提早回到学校,一起写作业去。对他们这个决定,两边的家长都是举双手赞成的,如此这般,两个孩子光明正大地双宿双栖,继续他们在首都那般每天腻歪在一起的生活。   秦家三叔的七十大寿在十月份举办,季乐天早在首都的时候就画好了祝寿图,让沈小姐送了过去。沈小姐拿到祝寿图的时候差点泪奔扑倒在季乐天面前,她小心翼翼地打包好画作,也不管这是谁画的,反正阮柏年说是他画的就是他画的,这才总算解决了头等大事。   接下来这段时间,他们俩也无所事事,除了补作业就是抱着腻歪,过了一个星期,学校的人才逐渐回校,校园里也开始恢复热闹。   新学期开学前两天,全校的同学都回校了。   杨承钧自第一学期被教训过以后,再也不敢不到学校来,他这一回来,头一件事就冲到钟昊炎他们的寝室,大力拍着他们的房门,活像是来拆房一样。      钟昊炎一开门,杨承钧看清楚来人,劈头就骂,“你个王八蛋!居然一整个假期都找不见人,还有没有兄弟情了!”   钟昊炎愣了一下,随即转身进门。后面的人还在骂骂咧咧的,他边走边清耳朵,还吩咐他记得顺手带上门。杨承钧骂了几句,得不到回应,倒也没兴致了。他好奇地张望了一下,“季乐天呢?”   钟昊炎挑眉,懒洋洋地坐在书桌前,“骂完了?”   杨承钧摸了摸鼻子耸耸肩,钟昊炎撑着脑袋看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流氓学校出来的,也没个大少爷样。”   “你管我。”杨承钧挤脸瞪他,“你心上人哪儿去了?”   “你想干嘛?”钟昊炎一脸防备。   看他这个样子,杨承钧又怒了,“我去你的我还能干嘛!好奇问一下会死?”   “陆几何有事找他,”钟昊炎答道:“你过来到底是来干嘛的?”   好奇心得到满足,杨承钧也不继续自讨没趣。一整个假期没见面,其实他也有点小寂寞,这下只是不想在自己寝室和另一个木头人面面相觑,于是就来找个人聊聊天,当然这话他可不会告诉钟昊炎。   “你放假到底上哪儿去了?我听说季乐天去京市了,那你整个暑假都干嘛去了?”季乐天在阮柏年的画展展出作品的事,被学校一宣传全校都知道了,他去京市的消息也不是秘密,但杨承钧可没猜到钟昊炎也会跟着去。   于是当他听到钟昊炎和他说了暑假的事情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家人也让你去?”杨承钧淡淡地羡慕。   钟昊炎好笑地拍拍他的头,“你还是太嫩了啊,小朋友。”   杨承钧恼怒地甩开他的手,心里面既羡慕又不服,随即又八卦出更多的消息来。于是到这一刻,杨承钧才知道他们俩原来已经在一起了。他一脸哀怨,“还是不是朋友了。”   看他这个样子,钟昊炎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清了一下喉咙,想了想,说:“那啥,下周末我们以前学校的几个朋友有个聚会,你要去么?”   “去!”杨承钧一听,马上精神来了,两眼眨巴眨巴的。   晚上季乐天回来了,钟昊炎就把这事儿告诉他,季乐天点头示意知道。   快开学了,大家都把心收回来,该复习的复习,该补作业的补作业,但这并不妨碍钟昊炎和季乐天培养感情。他把杂物往自己床上一堆,他瞬间就成了“无床可归”的状态。季乐天无奈地看他抱着被子跪在自己床尾,自己卷着被子往床上一倒,拒绝看他。   “小天……”钟昊炎可怜兮兮地叫道。   季乐天:“……”   “小天……”他跪着往前迈了两步,“我没地方睡了。”   季乐天头朝墙壁,闭上眼睛,看着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   “小天?”钟昊炎知道他没睡着,边叫唤着他的名字,边悄悄地在他枕头旁边放下自己的,每叫一次“小天”,就多挪一下,直到最后手脚都搭在季乐天身上,心满意足地前胸抵着他的后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甜丝丝地入睡。   季乐天不发一语,随着钟昊炎任意摆布,动也没动一下,只是在身后那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勾了勾唇。   怀里抱着的人干净的肥皂香飘进鼻腔,钟昊炎在梦里置身于一池泡泡浴中,朦胧的蒸汽缥缈如幻,在那飘散的水汽后,隐隐约约坐着一个人。   钟昊炎往前一扑,便看见季乐天裸着上半身,下身藏进水中,正咬着下嘴唇,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   他觉得自己胸腔像是中了一箭,看着如此画面,呼吸不由自主变粗。他伸手一拉,将那纤细的身体纳入怀中,身上虽没有想象中肉贴肉的细腻触感,但身上的燥热感则是越来越强烈。   钟昊炎抱着季乐天在水里啃啃摸摸的,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起了反应,迷蒙中他也察觉到自己这是在梦中,不仅有点懊恼,同时又希望这梦能延续久一点。   他贴着季乐天的背蹭了又蹭,身下的反应愈加剧烈,最后一个挺身,结束了这短暂的欢愉。   前面湿哒哒地湿了一片,钟昊炎揉着眼睛,擦了擦额上的汗缓缓醒过来。大脑放空了几秒,他还沉浸在刚刚的梦里,那强烈的感觉似乎延续到现实中,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总算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   他僵了一下,不用自己伸手去摸,身前明显的湿润感正提醒他终于“长大”了的现实。但还没来得让他窃喜自己身体的变化,身边那人明显的僵硬正唤醒他的记忆,让他总算想起刚刚自己抱着季乐天做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小天?”钟昊炎轻轻地叫了一声,旁边躺着的人更是僵硬了一下。他半倚着身子,偏了一下头去看他。   只见季乐天紧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钟昊炎叹了口气,低声说了一句“我先去换个裤子”,然后掀起被子起身走开。   待钟昊炎整理好自己重新爬回到床上,季乐天还是保持着同一个动作,钟昊炎无声地叹息一下,手脚并用把他揽回到自己怀里。   “我刚刚梦到你了。”想了一下,钟昊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在我梦里面你都没穿衣服,躺在我怀里勾引我。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皮肤那么白的,我叫你小天你还笑着伸手要跟我舌……”   季乐天一个翻身,两手堵住他的嘴,脸上红着瞪视他,“胡说八道。”   钟昊炎笑着拉下他的手,“我可没胡说,不然你看我怎么会……”他下巴往身下努了努,“那个。”   季乐天简直没好气,他低估了这人没脸没皮的程度,于是便不再理他,转回身子面对墙壁,还往前挪了一下,挣开他的怀抱。   钟昊炎跟着贴上去,“我这是正常的成长必经阶段,”他下巴抵在季乐天头顶上,“过不了多久你也会这样啊,到时候我也让你梦一下好了。”   说完,钟昊炎小腿就被踢了一下。   他笑了笑,把人抱得更紧。钟昊炎突然想到,季乐天上辈子喜欢自己,一辈子也没和什么人交往过,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也不知道想着的是谁,说不定事后还会懊恼好一阵子,若真是这样的话,刚刚他的反应就能理解了。   钟昊炎在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个令人心疼的宝贝。   新学期开始前一天晚上发生这种事情,第二天正式上课时,钟昊炎脸上是盖不住的笑意,这般欠揍的神情,又让杨承钧看着不爽了好一会儿。   日子照样是这样无聊地过着,一周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周末。一群孩子约在学校附近的麦当当见面,这是升上初中以来旧同学第一次聚会,众人心里面不禁都有点小激动。   杨承钧一兴奋就答应下来,直到出席的那一天,才意识到自己除了钟昊炎和季乐天,最多就知道个谢康廷,其余的人一概不认识。   钟昊炎对季乐天那是粘的慌,和谢康廷也不熟,杨承钧考虑再三,最终万分不情愿地带上了自己的室友——没办法,班上也就只和他熟一点点了。   如此这般,在麦当当的一角,八个孩子围坐在一堆,人数虽多,但多了那么两个新伙伴,场面竟有诡异的安静。   ? ☆、第三十八章 ?  “咳咳……”钟昊炎清了清喉咙,打破这宁静,“我来介绍一下。”   于是他就当起了这次聚会的领头人,为新加入的两位新人一一介绍了一番。几个孩子笑着打了声招呼,接着又是一阵让人尴尬的沉默。   季乐天、谢康廷和冯正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毕竟这三人平时也不是话多的人,倒是剩下的那几人,浑身的不自在。李纯煜第一个受不了,他想到今天出来的主要目的,于是朝季乐天挥了挥手,“季乐天,你来我这边,我有话要跟你说。”      闻言,钟昊炎也顾不上什么气氛不气氛的,一手搭在季乐天的肩上,护食意味满满的。他瞪着李纯煜,“你要干嘛。”   李纯煜翻了个白眼,拿出放在一旁的画卷扬了扬,便不再看他,只对着季乐天眨眨眼。   季乐天扭头看了钟昊炎一眼,忍着笑耸了耸肩,“撕”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弯下身把带来的一大袋东西拿起。桌子空间太少人又太多,季乐天和李纯煜商量了一下就独自到旁边开了张新的桌子,把东西摊开开始聊了起来。   剩下的六个人面面相觑,杨承钧看钟昊炎一脸“情人走了这里再没我什么事”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他不情不愿地戳了戳旁边的冯正饶,给他一个眼神示意。   冯正饶低头看了一下腰间的手指头,一把抓住,却被杨承钧快速地闪开。他面无表情地抬头环视了众人一圈,道:“大家好。”   杨承钧:“……”   杨承钧觉得自己把希望寄托于这人身上简直脑抽风了,他看了一眼在座的人,便选定了陈胖胖,“你好啊,你叫陈明明?你是哪所学校的?”   陈明明突然被点名,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马上回答道:“我是希望中学的,”接着他指了指旁边的戴梦欣和另一桌的李纯煜,“他们俩也是和我一个学校的。哎,”他叹了口气,“我真羡慕你们。”   “怎么说?”杨承钧一脸好奇。   “我也很想进市一中,可是分数太高了……”陈胖胖毫不掩饰他的遗憾。   “那是!”杨承钧一听,精神马上来了,“市一中的分数真的很高,当年我考进去的时候把我累得,班上没个前几名都别想进去。”   语毕,陈明明一脸崇拜的表情看他,“啊,你是和班长他们同班的,那读书肯定也很厉害。”   “还好啦,呵呵。”杨承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两人就着市一中就这么聊了起来,旁边几人听着都一额汗。   “那个,嗯……”戴梦欣说:“我们要不要先去买点吃的?”   女神一发话,胖胖就自侃侃而谈中回过神来。他猛点了一下头,“我们先买东西,再边吃边聊。”   没了交谈对象,杨承钧又安静了下来。钟昊炎、冯正饶和陈明明三人负责先去买东西吃,剩下三人留在原地等着,杨承钧一闲下来又觉得浑身不舒服,他看了一下在座的另外两人,就发现了谢康廷定定地看着某个方向。   杨承钧好奇地随着他的方向看,竟看到了另外一桌的季乐天。   他皱了皱眉,又确认了好几次,发现自己真没看错。谢康廷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看了他一下,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纷纷撇过头装作不小心。   钟昊炎一行人把东西买回来了,有了吃的东西和杨承钧活跃气氛,这一桌人倒没有一开始那么僵硬,钟昊炎和戴梦欣也加入到他们的谈话中,就剩下一直不怎么开口说话的冯正饶和谢康廷继续默默地吃着东西。   期间,杨承钧又抓到谢康廷偷瞄季乐天的视线,谢康廷也发现杨承钧一直在观察自己,后面就收敛了一点。   杨承钧心里不是滋味儿极了。一开始他知道了钟昊炎暗恋季乐天,从那时候起他心里面就把这两人划到一块,潜意识一直认为这两人非对方不可,而自己作为钟昊炎的好哥儿们,必定是支持好兄弟的恋情的。   但现在这个谢康廷算是什么东西?这么想着,他就越发看谢康廷不顺眼,到后来忍无可忍,等谢康廷上厕所的时候,他就把谢康廷偷瞄季乐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钟昊炎。   钟昊炎毫无疑问被吓了一跳。实话说今天虽说是旧同学聚会,但说到底他只是陪季乐天来的,注意力也是放在季乐天身上而已。   谢康廷那人,他从小学就看不爽,后来升初中了,虽然他和他们还是同一个班,但他和季乐天早已不是正副班长的职位,自己还和季乐天住同一个寝室,他也就没在意这个人。   但现在杨承钧竟然告诉他,谢康廷在偷瞄季乐天,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恰好季乐天和李纯煜谈完正事,钟昊炎就凑上去,帮着季乐天把东西收起来。他用身体一挡,把季乐天挡在自己身前,只露出个背对着原来那一桌。   季乐天没在意他的这个动作,两人把东西都收起来,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安静地吃东西。   钟昊炎帮他挤番茄酱,挑出汽水里的冰块,末了还帮他擦手,杨承钧见了虽然略鄙视,但心里还是默默给他比了个赞,陈胖胖还干脆说出口,“老大还是对班长那么好啊。”   钟昊炎得意地一抬下巴,“那是。”   季乐天红着耳根抽回自己的手,瞪了他一眼让他收敛一点。钟昊炎撇撇嘴没多说些什么,只是随眼一瞥,竟还真看到谢康廷沉着一张脸,沉默不语地咬着吸管。   钟昊炎愈发不爽,在他有意而为下,这次聚会很快就结束了。两个学校的人道了别,分别往自己学校的方向走。   谢康廷和李纯煜他们道了再见以后,便提出自己要回家,就不和他们一块儿走了。等他一离开,杨承钧就先行爆发了。   “这个谢康廷算是什么东西啊!我看着就觉得不爽!”他蹬了两下脚,一脸不忿。   季乐天意外地挑了挑眉,“怎么了?”   接着,杨承钧又把聚会上的事复述一遍给季乐天,加上他自己的个人感想,谢康廷活生生变成一个暗恋季乐天又不敢言,暗搓搓在背后嫉妒钟昊炎的妒妇角色。   季乐天听完无语了好一阵子,他看向钟昊炎,钟昊炎一脸“你自己看着办”的神情,他不禁暗叹一口气。   “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众人一听都齐刷刷地看向季乐天,连一向不苟言辞的冯正饶都面露一点好奇。   季乐天组织了一下话语,抬眼看钟昊炎:“他怕你把我带坏了。”   闻言,余下三人皆一脸——   “哈?”   ? ☆、第三十九章 ?  “什么叫怕我带坏了你?”钟昊炎十分不解,这话到底从何而来。   季乐天叹了口气,解释道——   谢康廷从小都是不认输的性格,虽然口中不说,但内心总是忍不住和旁人攀比,而第一个让他真心佩服的,就是季乐天。   当年季乐天在考试上打败了他,他也只是觉得不服气,一心想着下一次一定要赢回来,但后来当他当上了副班长,看到季乐天做事一丝不苟,任何事情都能做得滴水不漏,成绩却依然保持着,渐渐地,他从不服,变成了佩服。   也因为自己一直佩服这么一个人,他更希望自己佩服的人一直是最优秀的,也坚信季乐天会如此。   但他却发现钟昊炎总是来搞破坏。   第一次他们一行人一起去书店看书,大家都在看复习材料,钟昊炎却带着季乐天看一些无关紧要的书籍。   后来季乐天和他同桌,上课时却看到他在写写画画,事后也证实了季乐天手上那笔记本,是和钟昊炎一起才会拿出来的小本子。   这些例子数不胜数,谢康廷在旁边看着只觉得钟昊炎那是害了季乐天,终于有一天,他忍无可忍,一口气把自己心中所想倒水般倾诉出来。   季乐天那时候正纠结于自己和钟昊炎之间的感情,突然听到这么一番话,自是完完全全地吸收进去。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对他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谢康廷以为自己总算是拯救了自己仰慕的人,没想到升上初中以后,季乐天不但没有和钟昊炎切断,命运还把两人绑在一起。   “后来我很少和他聊天,也许他就这样……误会了。”   语毕,看着季乐天一脸无辜,余下那三人相顾无言。   敢情这都是这家伙的错啊!   杨承钧和冯正饶自是不知道他们小学时候做的“小勾当”,自这么一听,也觉得是钟昊炎的不对,但钟昊炎心中不忿,想着这两人也是个有分寸的,于是便把画册的事情都说了个清清楚楚,这下子另外两人看季乐天的眼神就有点变了。   杨承钧突然知道这么一件事情,心里面的冲击可别提有多大。他一脸耐人寻味地看了那两人一眼,再也憋不出一句话来,领着冯正饶就走了。   钟昊炎悠悠地看着季乐天,心情十分复杂。   “他很仰慕你啊……”   “我都拖累了你啊……”   “我还死心不息纠缠着你啊……”   季乐天:“……”   “哎……”钟昊炎重重地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   季乐天低头揉了揉太阳穴,快步跟上。“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哎……”钟昊炎脚步不停,又叹了口气。   季乐天这回头都大了,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钟昊炎身侧,心里干着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把人给哄回来。   钟昊炎眼角偷瞄他,看他这副样子觉得有说不出的好玩儿。两人一路走回寝室,钟昊炎无言地换了一身衣服,躺在床上睡到里侧,面朝墙壁合上眼睛准备就寝。   季乐天跪坐在床边,抿着唇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背看。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钟昊炎也没睁眼看,没过多久,身上盖着的被子被掀开了一下,又过了一会儿,腰间突然多了只手,钟昊炎忍得很辛苦,才把自己快要上扬的唇角给压下来。   季乐天瞧着里头睡着那人已然是一副睡熟的样子,内心不免有点着急。他实在无法,只能又往前靠了点,学着钟昊炎以往的动作,整个人都贴在对方的背部。   突然一个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原本该是熟睡的人已翻过身来。   钟昊炎两手弯曲着,手肘撑在季乐天头部两侧,虚压在他身上,两人脸靠得极近,钟昊炎用鼻尖蹭了一下对方的,嘴角早已泄露出他此刻的心情。   “你装睡!”季乐天嘟嘴指责道。   “嗯哼。”钟昊炎就这么不羞不臊地承认下来,“说说你做没做错?”   季乐天看着他的双眼看了一阵,轻轻地点了下头,两人鼻子又轻碰了好几下,挠得人心痒痒的。   “我……”   “那你说错了该怎么办?”钟昊炎截下他意欲道歉的话语,争先说道。   季乐天迟疑了一会儿,忽然仰头向上,在钟昊炎唇上轻啄了一下。   钟昊炎挑眉,“完啦?”   看着身下那人露出苦恼的模样,钟昊炎也不忍心欺负他太过,才刚想说些什么,腰上突然覆上两只手,将他的腰部圈得紧紧的。季乐天使力一拉,钟昊炎身体一失力,整个跌落到他身上。   “唔……”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唇上就被吻住了。   对方生涩的咬住他的唇,定住在这么个动作上一动不动。自己就这么整个压在他身上,还堵住了他的唇,看着季乐天憋得满脸通红,钟昊炎忍不住笑了。   他抱着季乐天转了个身,两人便面对面侧躺在床上。钟昊炎仍贴在他的唇上,轻轻动了动嘴巴,“张嘴。”   闻言季乐天听话地微张开嘴,钟昊炎不客气地用舌尖勾住他的舌头,细细舔过他口中的每一个位置。   “嗯……”季乐天鼻间轻哼出声,钟昊炎早一步发育的身体此时早已作出反应。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季乐天再怎么装傻,大腿间的滚烫也由不得他忽视。   两人抱着亲吻了许久,末了钟昊炎依依不舍地松开他,看着对方唇上水光粼粼,忍不住又舔了一圈,才总算舍得放开他。   “原谅你了。”钟昊炎声音低沉,明显压抑着些什么。   “嗯?”季乐天被吻得迷迷糊糊,一脸迷惑地看着他。   被这么一看,钟昊炎“噢”了一声,腿间更是难以忍受。他坐起身,拍了拍季乐天的头,“你睡里面去。”说完就翻过他的身下地。   “等一下。”看着他起身,季乐天此时才反应过来,他红着一张脸,声音像蚊子一样小,“……我来帮你。”   “嗯?”钟昊炎起先没听清楚,后来看他的模样,才猜测出他话中的意思。他俯下身捧着他的脸,在他的额上大力的亲了一下,“你休息一下吧,我很快就好。”说罢,钟昊炎径直往浴室走,只留下季乐天傻傻地坐在床上。   钟昊炎冲了个冷水澡,好不容易才把欲望压下去。他边擦着头发边走到书桌那儿,看了一会儿文件,等头发干的差不多了,才随手丢开毛巾,蹑手蹑脚地爬回到床上。   身上还带着一点寒气,钟昊炎手一覆上季乐天的腰,后者打了个冷颤。   “还没睡?”钟昊炎挑眉,在他耳边轻声问了一句。   那边沉默了一下,接着转了个身,窝在钟昊炎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钟昊炎在他头发上印下一吻,一手揽着他,另一手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头发,“快点睡吧。”   怀里的人又应了一声,但钟昊炎发现,过了十多分钟,那家伙呼吸还是十分杂乱,低头一看,竟看到他轻蹙着眉,一脸不安稳的样子。   “小天?”   他轻声喊了一下,本以为对方睡不安稳,却没想到他竟打了个突,这显然是根本没睡着过。   “怎么了?”钟昊炎推开他一点,摸了摸他的额头。季乐天一言不发,双眼还紧闭着,钟昊炎这下有点着急了,“睁开眼,看着我。”   就这么等了他好一会儿,季乐天才缓缓睁开双眼。钟昊炎看他轻轻皱着眉,眼里一片不安,心里面叹了口气,“到底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季乐天咬了咬唇,钻回到他怀里,钟昊炎还想问出些什么,就听到他小声又谨慎地问道:“你是不是……还是不能接受两个男的……”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钟昊炎却听懂了。回想了一下刚刚的事情,就知道这家伙又在钻牛角尖。他贴着季乐天,把他整个人都包在怀里,紧贴着的地方蹭了两下,某个地方又有抬头的迹象。   “你说,不能接受还能硬起来吗?”钟昊炎决定以事实说明一切,他抱着季乐天比刚刚抱得还紧,边说还边不停地蹭动,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欲望又渐渐复苏。   季乐天被他弄得脸上脖子都红了一大片,可他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于是他沉默不说话,默默地被面前这人像个流氓一样蹭动着自己。   “哎……”钟昊炎这下是真的叹气出声,他停了下来,反手把季乐天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拿下,一手按在自己下身,“不想吓着你,还自己巴巴地凑上来。”   心里面心疼这个宝贝疙瘩,但既然对方想服务到底,钟昊炎再也不忍着了。他握着季乐天的手,一步步教导他怎么做。季乐天自己跳下了这个坑,红着脸跟随着钟昊炎手上的动作,当手上黏黏地沾了一手,他脑袋也空白了一片。   钟昊炎端了盆水,帮季乐天擦干净手,整理好一切之后才重新躺回床上,心满意足地抱着季乐天,临睡前还警告了一番,“别再乱动了,不然又要来一遍了。”   闻言,季乐天这下才僵硬着身体,大气也不敢呼一下。钟昊炎好笑地抱着他,不管三七二十一,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听着身后的人呼吸变得绵长,季乐天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看着钟昊炎稚气的睡脸,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   他犹豫了一下,倾身向前快速地轻啄了一下对方的唇,重新钻回到他的怀里,噙着笑意,很快便跌入了黑甜乡。   ? ☆、第四十章 ?  踏入十月,距离秦家现任掌权人的父亲,秦锐泽的生日宴会越来越近了。离生日宴还剩一周左右,季乐天就收到了沈小姐寄过来的宴会邀请函。两人盯着漆着金边的卡片,沉默了一阵,最后决定——   先去买套西装。   碰巧第二天出门的时候,杨承钧遇到他们,细问之下才发现他们三人都准备参加那个宴会。   自从知道季乐天以前做的“勾当”以后,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两人平凡外表下掩藏着一缕不一样的灵魂,于是也并不惊讶他们准备出席宴会的事情。三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一起去商场买衣服。   但没过多久,杨承钧就为自己所作的这个决定懊悔不已。   这分明就是虐狗的节奏啊!   一路上那两人几乎当他不存在,除了刚开始问一下关于那宴会的事情,此后就是各走各的。看着钟昊炎顶着个大太阳还嘘寒问暖,他快要恶心得鸡皮疙瘩都掉一地。   到了服装店,钟昊炎更像个贴身保姆一样,提着满手的衣服,一件一件递给季乐天试,还每件都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传说中男人讨厌逛街这说法在他身上完全看不见。   到了后来,杨承钧似乎已经放弃了。他自己随意看了一下衣服,没看到多少满意的,就拿着手机坐到一旁等他们俩。   两三个小时以后,那两人总算都买到了称心如意的衣服,本以为能捞一顿吃的,没想到对方竟打算直接回校,这可把杨承钧气得。看着那两人真的拎着大包小包转身离开,杨承钧咬牙发誓,以后就算找冯正饶逛街也不跟着他们走!   钟昊炎好不容易甩掉了杨承钧这个电灯泡,拉着季乐天随便进了一家西餐厅。   “这会不会不太好?”季乐天捧着菜单,一脸担忧。   钟昊炎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放回到菜单上,“我还没说他呢,都看不出来我们要出来约会逛街,晾了他那么久居然还想跟着,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乱当电灯泡。”   季乐天看对面坐着那人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不由失笑摇了摇头。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钟昊炎和季乐天都分别和家人说了这周留校不回家,两人换好衣服,便用乘车软件叫了台高级轿车,带着手上的贺礼出发往会场去。   车子在宴会举办的酒店门口停下,饶是开着高价轿车的司机,看着这来来往往的豪车和场景,都忍不住咂舌,看向后座那俩小朋友的眼神就有点变了。   季乐天拿着邀请函给门口登记的人看,确认过后,两人就并肩走了进去。一进门,钟昊炎和季乐天脑袋里面都快速飞过一个想法——我们回来了。   两人互看一眼,在眼中看到相似的调笑意味,不禁相视而笑。   季乐天环视一圈,看到一个许多人围着的地方,给钟昊炎指了指,两人便往那块儿走。他们放下手中的礼物,登记了一下姓名,就把其他事情抛诸脑后,径直往放置在四周的餐桌那边走。   给自己夹了一大盘吃的,两人缩到一个角落吃起来。杨承钧找到这两人的时候,正看到他们互相叉着食物递给对方,他揉了揉太阳穴,强忍着转身离开的冲动,一屁股坐到他们对面。   “你们真是够了,”杨承钧看着对面那两人齐刷刷看向自己,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说道:“以前不知道就算了,你们现在好歹算是‘少有身份’的人哪,怎么到哪儿都像回自己家一样。”   钟昊炎瞥了他一眼,把注意力放回到手中的食物,看着季乐天红着耳根吃下叉子上的牛肉,他才又给自己叉了一块送到嘴里,边嚼着边说:“吃饭皇帝大,饿着的时候,谁还要管这是哪儿。”   看着季乐天把吃的都吞下了,他又准备叉起一块给他递过去,却被对方瞪了一下,只能讪讪然自己吃自己的。   杨承钧简直拿他们没办法,看他们吃得那个香,突然觉得也饿了。他忍了好一阵子,最后不得不认同钟昊炎的说法,起身回到会场那儿,拿了一盘吃的凑到一块儿吃。肚子里有东西垫着,整个人都舒爽起来。三个大孩子摸着肚子舒服地叹了口气,这时宴会的灯光一变,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台上。   “大家晚上好,”一个胖胖的身影在台上一站,场上都安静了下来。从众人的神色可看出,这人就是此次宴会的举办人秦牧东了,“欢迎大家来参加家父的七十大寿……”   台上的人龙飞凤舞说了一通,在角落坐着的三人皆是一脸“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钟昊炎甚至觉得陆几何的课都说得比他好听。随着秦牧东宣布宴会开始,场上又恢复了一开始觥筹交错的热闹气氛。钟昊炎给季乐天一个眼神示意,两人就默契地站了起来。   杨承钧一脸问号看向他们,钟昊炎抛下一句“我们到处逛逛”以后就抛下他。杨承钧点了点头“哦”了一声,看着他们渐走渐远,才反应过来自己像是早就猜到了他们会这么做一样。   习惯成自然什么的真的太可怕了!   此次生日宴会,秦牧东可真是废了不少心血。除了季乐天代笔的代表阮柏年的祝寿图,还有许多业界名人也纷纷送上了祝寿图,在大厅的一隅,陈列了大大小小许多画作。钟昊炎和季乐天走向那一块地方,最前方放着的第一幅图,就是标着“阮柏年”三个大字的季乐天的作品。   看着自己的画作被这么隆重地裱了起来,季乐天也说不清楚自己什么心情。来这边观看画作的人似乎对“阮柏年”三个字也有一定认识,驻足在此画作跟前的人比起其他大师的作品要多得多。   季乐天和钟昊炎往人群后方一站,就听到了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的声音。   “秦牧东居然请得起阮大师帮忙作画,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可不是么,早就听说阮大师和秦家有恩怨,没想到还是被请动了。”   “诶,可是我看阮大师这次的画好像和以往的有些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咦是么?我可没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前面碎嘴的人叽叽喳喳的,大家聊着八卦,倒也没几个真正谈论画作的人,多是纯粹好奇阮柏年和秦家恩怨的。   钟昊炎听了一阵,就觉得无趣。他虚揽着季乐天腰部的手轻轻拍了拍,却看到了季乐天盯着前面一个地方一眨不眨的,“怎么了?”   季乐天眼睛没有移开,头抬了抬,钟昊炎耳朵往下凑,“那人好像看出了点什么的样子。”   “嗯?”钟昊炎沿着他的视线看,看到一个男的,打扮像个学者的模样,戴着厚厚的眼镜,一瞬不瞬地认真看着画作。他的脸凑得很近,紧皱着眉头细细打量眼前的画,突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在包里面翻出来一本书,看几下又往画上面看。   此时耳边传来的讨论声恰好为钟昊炎解了惑——   “欸那个不是钱老师吗?没想到他也认识秦家啊,”那人戳了戳刚刚说画作有点不一样的那人,“你上去问问他看,钱老师可是阮大师的忠实粉丝,说不定还真能看出来这画到底是不是阮大师画的。”   那人开着玩笑说这话,旁边几人听着也笑了,像是大家都没想到这画真不是阮柏年画的一样,尽是取笑刚刚说话那人的声音。   被戳的那人也感觉到这个气氛了,他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站开了一点没再加入话题中去。   但刚刚那女所说的内容让钟昊炎和季乐天都皱了眉,两人都没想过居然还会出现这么个人,要是这事被捅穿了,阮柏年那边怎么样还不好说,季乐天这下是肯定会受到牵连。   季乐天不安地瞅了钟昊炎一眼,钟昊炎想了一下,刚想钻过人群找那男人说两句,前面那男人却早一步合上了书,以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这画不是阮大师画的啊!”   ? ☆、第四十一章 ?  旁边站着的群众听到那男人的话,都纷纷吓了一跳,而一开始说画作不像是阮大师画的那人听到他说的话,本欲离开的脚步都停了下来,一脸惊讶的表情掩盖不住背后的得意。   钟昊炎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杀了个措手不及,但显然那人还不打算就此罢休。   “你们看,”说着他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呼唤大家看向画作,“阮大师最擅长的就是重叠法,基本上他已经把重叠法发挥到极致了,用水彩一层一层往上叠加,能够清楚地看清画作的脉络。”   那人侃侃而谈,“这种叠色的方法可谓是水彩画的基本中的基本,但阮大师的功力将这种基本技巧推至顶峰,在国内我是没见过有人比他更强的。”   说着他又让大家看向隔壁的两幅画作,那两件作品也是业界颇为有名的大师所画。他引导着众人在两幅画作之间对比,大家经过他的讲解,也开始明白所谓的重叠法到底是什么玩意。   然而他话锋一转,又转回季乐天所画的那幅图上。   “你们看一下,这画和刚刚我们说的不一样,这种笔触,绝不是像阮大师那般井然有序,理性又明白的画法,我敢断言,这画绝对不是出于阮大师之手!”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再次哄然。   钟昊炎看着前面那个被称作是钱老师的人说得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语毕还激动得身体都颤抖着,周围的人也逐渐交流起来,眼看着场面就要失控了,他不安地看了一下季乐天。   此时的季乐天脸上也泄露出一点慌乱,他轻蹙着眉头,抿着唇看着那位钱老师,显然也被这人弄了个猝不及防。   钟昊炎覆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季乐天收回视线看向他。   “怎么回事?阮柏年当时没看过你的画吗,怎么现在……”他在季乐天耳边轻声问道。   季乐天摇了摇头,“我们当时觉得应该会没问题的。”   “嗯?”钟昊炎一听,顿时不解,“什么意思,你不是用的那什么重叠法画的?”   季乐天沉默了一下,继而摇了摇头。   钟昊炎看他的反应,不禁皱了皱眉。他对画画的事情一概不懂,这事眼看着就要控制不住了,若闹大了,阮柏年那边虽然讨不了个好,但好歹对方是个大师级人物,秦家再怎么不爽也拿他没辙,但季乐天可不同。   他刚刚在这一行出道,准确来说还是个默默无名的超级新人,若是季乐天本身只拿这个当兴趣也还好说,可现在无论怎么看,他都极为看重自己的画作。这次的事情一个处理不好,阮柏年那边秦家下不了手,对付一个小小的季乐天那是犹如翻个掌那么简单。   钟昊炎还在想着该怎么解决这突发的事件,前面又开始骚动起来。   那个第一个说出画不像是阮柏年作品的男人上前问道:“钱老师,您说这画不是阮大师的手笔,那您知道这是谁的作品吗?”   众人听了这问话也安静了一下,被唤作钱老师的男人沉吟片刻,终是忍不住失望地开口,“我不清楚……”   “噢……”周围的人似乎感受着和他一样的失望气氛,不由得齐齐叹息。   “可是,”钱老师又说到,语气中竟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如果可能的话,我很想见识一下这画真正的作者,那必定是一个难得的天才!”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抽了口气。   这位钱老师是什么人,对这个圈子稍有了解的人知道阮柏年的,几乎对这位钱老师略有耳闻。   也并不是说这位钱老师有多么过人的长处,只是他对阮柏年作品的喜爱,他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除了阮柏年的画作,几乎从来没有从他口中说过哪个画师的作品是好的,说他是阮柏年的脑残粉,那是半点都不夸张。   然而对阮柏年作品如此情有独钟的这么一个人,现在居然会对一个冒名顶替的未知之人赞不绝口,甚至称赞对方为难得的天才!   于是其他人也按捺不住了,纷纷上前问道这是为哪般,连钟昊炎都忍不住好奇起来。   钱老师像是急着和别人分享他的发现一样,强压着兴奋的心情,指手画脚地指着画解说起来,连脸颊也激动得红了一片。   “你们看这个位置,”他又指了指隔壁的一幅画作,“重叠法的画法是如这般,颜色由浅入深,在第一笔颜色干了之后再依照明暗顺序画上第二笔、第三笔。”   他手指方向一拐,指向季乐天的作品,“但这幅画则不一样。”众人随着他指尖,又受教地扭头,“虽然我们能看到这里也有使用重叠法的痕迹,但两幅作品的立体感完全不一样!”   说着他又从自己的包里面拿出一本书,上面写着《阮柏年作品集》,翻开随便一页,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但此时他指着页面正中间的作品,解释着阮柏年以往的作品是怎么处理的。   钟昊炎听着他的话,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由衷地佩服起来。他忍不住低头,在季乐天耳边小声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季乐天低头叹了口气,将他带离远一点的位置,才低声回答道:“我们走了个捷径。”   “啊?”   接着他又解释道:“那位钱老师说得不错,师傅的重叠法确实练到了极致,就算我再怎么练习,也无法达到他的高度。”   “那……”   “我本想让师傅在一些细节的地方处理一下,可是无论我和沈小姐怎么说,他都不肯,”他顿了顿,“所以……我在水彩里加了浆糊。”   “浆糊?!”钟昊炎惊讶地叫了出来,也幸亏季乐天把他拉远了一点,此时大家还醉心于钱老师的讲解中,无人发现他们这一块儿。   “嗯。”季乐天点了点头,“加了浆糊能增加颜色的粘稠度,看上去会更有质感,这样即使叠色的技巧不足,也能以假乱真,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钟昊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这么大胆的做法,难怪钱老师会激动得发抖。   “阮柏年知道这件事吗?”钟昊炎好奇。   “知道,”季乐天说:“他说这种做法很大胆,还说画出来的效果别人绝对看不出,没想到今天竟遇到了他的粉丝……”   对于这个,钟昊炎也无奈极了,但想来最开始提出来的那男人也有点底子,不然连阮大师都说别人看不出来,没想到竟然还是有两个人发现了。   “那现在怎么……”话没说完,入口处就来了一群人,看来这边的骚动还是被发现了。   “怎么了?请问我有什么能够帮到各位?”来人一身利落的西装,修身的剪裁让他看上去更具压迫感,但此时他却面带笑容看着围在画作前面的一群人,想必此人就是管家一类的角色了。   几位站在外围的贵妇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不到一会儿,那人就把事情了解得七七八八。   “十分抱歉给大家带来困惑,此时我会转告给秦总知道,希望大家心情不会受到影响。除了阮大师的画作以外,我们这次还准备了许多其他大师的作品,如果大家对此有兴趣,可以移步继续观赏。”   那人一脸礼貌的笑容,原本还围着说个不停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不用几分钟的时间,众人便四散开来,只留下那位钱老师还停在原地。   那西装男上前和钱老师说了几句,两人便一同离开了。   钟昊炎和季乐天对视一眼,心里虽然有点不安但也没法,只能跟着众人的脚步向前走。   等逛了一圈回到大厅,钟昊炎对季乐天说:“还是先给沈小姐打个电话吧,让她跟你师傅说一声。”   季乐天点了点头,便找了个露台打电话去。钟昊炎在一旁候着,闲着无事便到处看了一下,此时大门入口处传来了一阵骚动,他虽好奇,但也没走过去看。   待季乐天打完电话,钟昊炎才和他说起这件事,两人并肩往那边走,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身旁的好事者讨论的声音早已传至他们耳朵——   “秦牧华回来了啊!”   ? ☆、第四十二章 ?  “秦牧华回来了!”   在场的人纷纷重复着这句话,整个场面乱糟糟的,钟昊炎和季乐天对视了一眼,也快速凑上前。   挤过厚厚的人墙,在众人围绕着的中心,秦牧东的身影堵在众多人面前,在他身前,隐约能看到一个身高相近的人。   “看到了吗?是不是?”季乐天揪着钟昊炎的衣服问。   钟昊炎摇了摇头,“人太多,看不清。”话刚说完,秦牧东一个侧身,那人的脸就露出来了。   要说秦牧东这几年富态了不少还不那么好认,秦牧华就完全没这方面的困扰了。除了脸上皱纹增多,显露出一点岁月的痕迹,在钟昊炎看来,秦牧华和当年几乎没太大变化。   “是他。”钟昊炎圈着季乐天的腰,把他整个包在怀里,后退离开人群。   两人随手拿了两杯饮料,回到角落的休息区。   “接下来要怎么做?”一坐落,季乐天忙不迭问道。   钟昊炎沉默片刻,随即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说:“当年的事情隔得太远,现在即使和他们面对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着手查。只是,”他顿了一下,“看刚刚大家的反应,传闻中秦牧华许久没回国的消息应该是真的。”   从刚才那两兄弟的表情来看,秦牧东笑得花枝乱颤的,秦牧华却冷冷地不看他一眼,想必那二人不和的传闻也是八|九不离十。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会令原本关系极佳的两兄弟反目成仇呢?若不是像自己被陷害那般,钟昊炎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秦牧华的出现让整个宴会骚动了一时,但随着他消失于人前,宴会也逐渐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钟昊炎围着大厅转了两圈,仍是没发现秦牧华的身影,于是也放弃了。   今天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秦牧华,还有顺便看一下季乐天当枪手画的作品,没想到两件事都没有个好结果。等生日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季乐天的手机响了起来,低头一看,竟是阮柏年亲自来电。   季乐天快步走到场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通了电话。几分钟后,季乐天这边才刚挂上电话走出来,刚才碰到的那位看似管家的人就来到他们的跟前。   “两位晚上好,我叫黎少樊,是秦总的助理秘书,”那位名叫黎少樊的人毕恭毕敬地说道:“想请问两位,不知谁是季乐天季先生呢?”   钟昊炎眼神带着点戒备地看向来人,手下意识地搭在季乐天腰间。对方一看这个架势,马上就明白了。   黎少樊对着季乐天微笑道:“您好季先生,秦总想和您见一面,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闻言,季乐天和钟昊炎交换了个眼神,随后季乐天看向黎少樊,“可以,”他指了指钟昊炎,“可是他要和我一起。”   “当然。”对方笑着回了一句,然后侧身让出一条路,在稍前的方向领着两人。   钟昊炎手上紧了紧,挑了挑眉,以眼神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季乐天低头拿出手机,快速地按了几行字。   【师傅刚刚打电话来,对方已经知道画是我画的。】   看了这句话,钟昊炎眼睛睁大,头往黎少樊的方向努了努,用嘴型问道:“那现在是要干什么?”   季乐天耸了耸肩,又敲下几个字,【应该问题不大,走一步算一步。】   钟昊炎叹了口气,转眼几人已经到了会客室。   黎少樊招呼他们坐下,他出去了一阵然后又回来,给他们放下两杯茶然后说:“不好意思劳烦你们二位在这里稍等一下,秦总现在有事走不开,”他顿了一下,像是思考着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又开口,“不知道季先生介不介意先见一个人,那人您应该也认识,他是阮大师的拥护者,名叫钱千扬。”   那位钱千扬,想必就是发现画作不是阮柏年所画的那一位了,季乐天没想太多,点了点头。   黎少樊像是松了口气,他道了声谢,然后走进隔壁内室,回来的时候身后就跟着那位钱老师,对方依然是那副十分激动的模样。   黎少樊给双方介绍了一下身份,那位钱老师就像看见瑰宝一样的眼神打量季乐天,口中还不住低喃,“天才,真是天才呐!”   钟昊炎被这人神经兮兮的态度弄得浑身不自在,但季乐天显然没受到什么影响。   黎少樊公务繁忙,他又客套了两句就离开了,整个会客室就剩下他们三人。钱千扬像是解除了封印一般,抓着季乐天说个不停,看他只是一副学术狂人的模样,倒不会对季乐天造成什么伤害,钟昊炎也就随便他去了。   过了十多分钟,门外依稀传来说话的声音,随着对方越来越近,声音就越发清晰起来。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我留下他。”   “但……”   “我不接受任何借口,你该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说完这句,大门就被打开,来人正是秦牧东和黎少樊。   秦牧东不耐烦地抬手挥了挥,转过脸又马上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黎少樊顿了一下,轻轻地躬了躬身点了下头,带上门离开了。   “钱老师您好,让您久等了真不好意思。”他上前主动伸出手和钱千扬交握,随后又把视线放回到他们两人身上。   季乐天站了起来,“秦总您好,我是季乐天。”   语毕,秦牧东又笑着伸出手,“季先生真是一表人才,听说是阮大师的入室弟子?”说罢顿了一下,眼神略有试探,看到季乐天点了下头,才又笑着继续说道:“不错不错,年纪轻轻就能画出这么优秀的作品,今天若不是钱老师在场,想必大家都你们师徒俩给骗过去了哈哈哈。”   虽然这话秦牧东说得云淡风轻的,但在座的三人都听得冷汗直冒。   钟昊炎心底感觉十分微妙,眼前这人是自己对了近三十年的兄弟,当年在他面前也只是兢兢业业毫无突出之处,虽然偶尔能提出不错的点子,但他却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兄弟竟是这般做派,说话打官腔还带刺的。   在场的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无人接话,秦牧东仿佛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一样,拍了拍额头笑说:“哎你看我这张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说罢,他又和钱千扬说了几句,但他人站着,大家也不好意思坐下,于是季乐天和钟昊炎两人就呆站在一旁看他们聊。   钟昊炎用掩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捏了捏季乐天,对方又反捏了他一下,两人眼睛依旧盯着前面的秦牧东和钱千扬,手上却已过招好几百,就这么胡闹着,等待的时间竟变得有趣起来。   过了一会儿,秦牧东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没招呼大家坐下,这才用正眼看向季乐天和钟昊炎。两个大孩子这时玩得正欢,突然被搭话,都纷纷楞了一下,随后一个挠头一个抓鼻子,一脸心虚。   秦牧东看到他们这个样子,这下才真正舒爽过来,随后总算正色季乐天,让他加入和钱千扬的对话中。   钟昊炎在心里面摇了摇头,果然这种小心眼,无论过了多少年还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啊。   接下来的话题就很简单了,由于钱千扬发现了画的问题,原本秦牧东隐隐有点怒意,却没想到对方竟十分赞赏季乐天的画,加之阮柏年也亲自来电为秦锐泽祝寿,尽管对方没有为此道歉,但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于是秦牧东也就压下怒火,转而想会会这个所谓的“天才”。   谈话中,钱千扬对季乐天的赞赏滔滔不绝,秦牧东从刚开始的好奇,到后来也许心情受到了影响,眼神中也带点赞赏的意味,到了最后,秦牧东竟邀请季乐天为秦家大宅画一幅风景画,用来悬挂在大宅之中。   听到这里,钟昊炎忍不住捏了捏季乐天的手,季乐天当然也想到了一块儿去。他佯作迟疑了一下,轻蹙眉头,手指弯曲放在下巴的位置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秦总对我如此看重我十分感激,可是……”   “可是什么?”秦牧东似乎没想到季乐天竟会拒绝,言语中也带点讶异,他挑了挑眉,看着季乐天的眼神有点变了。   “不知道秦总知不知道师傅即将举办一个画展?”   “你是说明年年初的那个当代中国风景画展吗?”秦牧东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钱千扬就忍不住惊呼道:“听说那是阮大师筹备了超过十年的画展!”   闻言季乐天点了点头,“那个画展上我将会展出一幅作品,在画展开幕前,我都会忙于作画,”他看回秦牧东,“十分感谢秦总的邀请,但我可能抽不出太多时间……”   “天呐!”钱千扬一脸不敢置信,他看向季乐天的眼神更加狂热,“想不到,想不到啊……”   经过这么一番对话,秦牧东对季乐天的兴趣就更大了,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现在他却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假以时日必定会有一番成就,将来的名声还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他脑里面已经转过好几十个弯,等钱千扬话音一落下,他几乎是马上就换了张嘴脸。他噙着笑意,眼里早已没了一开始的轻视,“这不是什么大事情,我这边也不是急着要那幅画,等阮大师的作品展过了以后,你能抽出时间再帮我画就行了。”   说完,季乐天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应了下来,“那好吧。”   秦牧东听了又笑着补充道:“季先生可要记住了啊,到时候可别忙得忘了我秦某人的作品才好。”   季乐天笑了笑,桌子底下的手早已被旁边坐着那人搓圆按扁,即使不扭头看,也想象得出来那人有多激动。   ? ☆、第四十三章 ?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秦牧东就借口有事要处理离开了。   钱千扬还想和季乐天多聊一会儿,却被钟昊炎往前轻轻一挡,随便说了几句话就打发掉,等回到宴会上,两人寻了个角落坐下,才暗暗松了口气。   “辛苦你了宝贝。”钟昊炎轻轻摸了摸季乐天的头,柔软的头发很好地舒缓了他紧绷的神经。   季乐天将他的手拨了下来,微微瞪了他一眼,“现在这样算是争取了点时间,以后也有借口能到秦家蹿门去了,真没想到。”   “是啊,”钟昊炎往后一靠,手搭在季乐天身后的靠背上,“也许老天爷都想推我们一把。”   “嗯……”季乐天跟着往后靠,钟昊炎的手顺势落在他的肩上,“走一步算一步吧,”他的手不自觉地把玩着钟昊炎的衣摆,“就算……”他顿了顿,“就算之后真的什么也查不到,你也不要想太多,不要太介意。”   钟昊炎低头看他低垂着的脑袋,嘴角微微上扬。他往前倾了倾,快速地在他耳朵啄了一下,“到时候你可要好好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闻言,季乐天红着耳根用手肘推了他一下,钟昊炎笑着抓回他的手,用自己的手代替衣摆给他揉揉捏捏。   来宴会的主要目的阴差阳错达成了,晚会也进行得差不多,杨承钧找到他们俩的时候一脸“我已经习惯了”的表情,三人商量了一下便一道离开。   一路上杨承钧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不外乎就是吐槽自己又被拎着到处卖笑,期间还说到秦牧华回来的事情,他跟在杨家长辈身边也听到不少八卦,但基本就是钟昊炎查到的那些传闻。杨承钧说了大半路程的话,等他那一口气全抒发完毕,这才问到他们俩都做了些什么。   钟昊炎想着之前出画册的事情也没瞒着他,季乐天是阮柏年徒弟的事情他也知道,干脆也不掩着藏着,就把今天晚上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钟昊炎一边说,杨承钧的脸一边以肉眼可见速度崩坏,到最后听到季乐天拒绝秦牧东,秦牧东还反过来“央求”他帮忙画画,眼睛都瞪得差点托眶而出。   钟昊炎本想吐槽他没见过大场面,后来想了想,杨家大部分也是仰赖秦家发展起来的,倒也能理解他这种夸张的表现了。   杨承钧听完以后一脸恍惚,钟昊炎和季乐天对视一眼,耸了耸肩,接下来的路程总算安静了下来。   生日宴过后,日子又恢复原状,季乐天过了大半个月才抽出时间打了个电话给黎少樊,约好了时间,和钟昊炎一道拜访秦家。   现在的秦家大宅依然是那时候的秦家大宅,钟昊炎一路上心情忐忑,沉默不语,难得没有逗弄季乐天。快到秦家了,季乐天伸手勾了勾他的手,钟昊炎扭头看他,在他眼中看出一丝担忧,心情遂又神奇地被抚平。   “别担心。”他笑着伸手拍了拍季乐天的头,车子已经使进了秦家大宅的区域,没过多久就到达大宅正门,他拿起放在一旁的一大袋材料工具,对季乐天道:“走吧。”   他们两人在门口站定,没过一会儿就有人迎了上来。来人是陈宏才,钟昊炎认得他,他的父亲陈恺继陈叔是在秦家工作了大半辈子的老管家,现在估计老了也就子承父业了。   陈宏才现在大概三十过半,钟昊炎小时候也和他玩耍过一段时间,后来上学了就很少接触了。   “欢迎两位,这边请进。”对方礼貌地问好,继而向前一步微微抬手,“不嫌弃的话,需要我帮您提一下行李吗?”   钟昊炎愣了一下,似是没反应过来,他盯着眼前这小伙子,旁边季乐天的声音适时响起,“不用了谢谢,东西不重。”   语毕,陈宏才又微笑了一下,在前方引路。   钟昊炎被季乐天半拉着往前走,心里面觉得违和极了,曾经认识的人个个换了副脸庞,预料中“回家”的感觉丝毫没有浮现,反倒是觉得自己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心里面再也升不起一丝亲切感。   身旁的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他状态不佳,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以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钟昊炎怔忡了一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前方本该很熟悉的地方,过了一阵,才叹了口气,待他再次看向季乐天的双眼,心里面的别扭早已消失无踪。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现在眼前这人,和远在另一边的家人才是最重要的,既已重新投胎,又何苦对过往争执不休呢?   这么一想通,摆在面前的所谓的“事实的真相”似乎就变得不甚重要了,心里面的压力骤然减轻,睐向秦家大宅的目光也有点变了。   季乐天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直到看见他眼神恢复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一路被引至书法,秦牧东在那等候着他们,他们一进门,秦牧东就堆起满脸的笑意欢迎二人,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带点质疑是神色如今丝毫没见着。   谈话的内容就是关于上次所说的,为秦家大宅画一幅画悬挂在客厅,季乐天按照之前和钟昊炎拟好的说辞,和秦牧东商量了一下,很快就谈妥了事宜。   为了更好地作画,季乐天提出想到处逛一逛,秦牧东乍一听,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但很快地,他又笑着答应了季乐天的请求。   季乐天谢绝了秦牧东打算安排一个人陪着他们的建议,和钟昊炎两人相携着走出书房,沿路走出了大宅,在外面的花园游荡。   秦牧东本来心里还有点不安,但看两人只在大宅外围转,料想俩中学生也弄不出些什么幺蛾子来,于是便放下心,让陈宏才暗中看着他们,重新埋头于眼前的麻烦中。   季乐天拿着画笔和纸边走边画,钟昊炎则站在他身边担任杂工,两人闲来无事走着聊着,就像是真的来取景一样,只是交谈的内容泄露出他们真正的意图。   “秦牧华好像不住在这儿,不知道是真离开了还是住在其他地方。”季乐天手上忙碌着,头也没抬,以他们两人才听到的声音说。   “嗯,”钟昊炎抬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铅笔印,“快点画完我们回去吧。”   闻言,季乐天顿了一下,从画纸上抬头,语气略带惊讶,“不到处走走?”   钟昊炎轻轻捏了捏他的脸,摇了摇头,“我想通了。”   季乐天:“?”   “上辈子的事情就让它过去,若我真的被陷害,那只能说明我技不如人,”他说:“虽然一开始我真的很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力。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人如此失败,兄弟不和到了这个地步,察觉不了,也阻止不了,”他眼神无奈地对着季乐天笑了笑,“当然,最失败的是我还错过了你。”   季乐天想说些什么,钟昊炎以食指覆唇,截下了他的话。他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既然秦南捷已经死了,那钟昊炎就不会再做些什么,但是,”他表情一凛,“你爸爸是无辜的,他们要害我,是因为我挡了他们的路,可是你爸爸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不应该遭此罪过。”   “没关……”   “不要说没关系,”钟昊炎摇了摇头,“我可以不查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自己一个真相,但他们必须要为伤害了无辜的人付出代价。”   季乐天皱眉沉默,钟昊炎等他想清楚。过了好一阵子,他看见季乐天重新抬头,眼里是坚定的目光,“我们一起为爸爸讨回一个公道!”   “好。”钟昊炎笑着回应他的话。   打定主意以后,两人也不打算久待,和陈宏才打了声招呼,就坐上秦家的车返程了。   一回到自己的地盘,两人忙不迭拿出纸笔写写划划,夜幕降临,房间的一角闪着柔和的灯光,两颗小小的头颅贴在一起,时而低头时而对看,那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许久过后,钟昊炎手上的笔一放,激动地揽过季乐天的肩,在他脸上大力地印上一吻,那声音在安静的小寝室中显得格外明显,“搞定了!”   季乐天没好气地红着脸一掌推开他的脸,收拾了一下乱糟糟的桌子,看了看窗外,道:“都这么晚了,到外面吃饭去吧?”   由于今天是周末,饭堂也不开,两人商量了一下就到校外一家小餐馆吃饭,饭后悠闲地漫步回学校。   “总觉得,”钟昊炎双手插在裤袋,仰头看天,“这样真好。”   “嗯?”季乐天看他。   钟昊炎低头回视,嘴上噙着笑,“像这样,简简单单的。”   有你,有我,内心不再被权位名利束缚着,也不需要在心里一隅,悄悄地内疚。   季乐天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嘴角也轻轻上扬,眉眼弯弯地应了声,“嗯。”   ? ☆、第四十四章 ?  日子再次归于平淡,但平淡中隐约又有点不同。   自那天以后,季乐天偶尔也会到秦家取取材,但也仅是如此而已。除了第一回,后面几次钟昊炎都没再陪着他去,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之前和柳俊逸一起投资的房子很快就能交楼了,这段时间已经渐渐有中介咨询。原本钟昊炎打算让这房子先放个两三年,届时附近地区都建立起来以后,手头上的房子起码能翻一倍,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让柳俊逸帮忙留意着,若再有人咨询,价格可以就直接卖掉,柳俊逸一听,这和他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不禁有点讶异。   但钟昊炎没过多解释,他现在只是很需要钱,十分需要钱,因此长久的等待就不必了,让钱生钱的办法多的是。   除了投在楼市里的钱,他和季乐天手头上还有一些积蓄,这次他也没要求季乐天留下来一些应急,两人把所有积蓄都提出来,钟昊炎拿着这笔钱投到不同的地方去。   杨承钧看着隔壁宿舍这两人最近忙碌的身影,甚至是破天荒的看到他们俩周末不再待在宿舍,各忙各的,心里面挠心挠肺的好奇,终于到了钟昊炎上课清醒着的时候,他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钟昊炎勾了勾唇,心想你总算来问了,“我们最近在搞一些小投资。”   “投资?!”像是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性,杨承钧不禁大呼了一声,看到讲坛上的老师紧盯他的眼神,又忙掩住自己的嘴,低声问道:“你们在投资?能投资些什么东西啊。”   于是钟昊炎便把自己目前在做的东西告诉他,顺便把之后的计划也轻轻提了一下。   果不其然,杨承钧听完之后目瞪口呆,虽然知道这两家伙和寻常小孩不一样,但却没想到他们俩如此不一样法。别家小孩这个时候谁不是为了考一所好的高中而奋斗的,即使是自己这种出身的,也免不了这一茬。   但这两人……   杨承钧惊讶过后,沉默了下来。钟昊炎看到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也没再多说些什么。一天的课结束了,钟昊炎瞥了瞥还在思考人生的杨承钧,心里叹了口气,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宿舍,邻桌那人就一手拉住他,“给我认真说一下你们的计划。”   钟昊炎一挑眉,心想这家伙总算想明白了。他看向季乐天的方向,那边正好看过来,钟昊炎给季乐天一个眼神示意,便拉起杨承钧,“走吧,一起回宿舍。”   这或许是钟昊炎头一次看到杨承钧敛起吊儿郎当,认认真真思考事情的模样。他给对方说明白了自己的投资计划,当中隐藏了一些内容,等走到宿舍门口,他的话也说完了,“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好了我到了,明天见。”   “等一下。”   钟昊炎刚转身,杨承钧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他把嘴角刚泛起的一丝笑意掩下,转过身去,“嗯?”   杨承钧此时扭扭捏捏的,小声低喃了几句。   “什么?”钟昊炎听不太清楚,但也猜到了话中的意思。   果然,杨承钧又大声了一点,这回钟昊炎倒是听清楚了,“我说,我想加入你们。”   钟昊炎佯作出一副惊讶的模样,“你想加入我们?”   “对。”   “可这不是闹着玩的,你哪里有那么多钱?”   闻言,杨承钧一脸“少看不起我”的表情,“一句话,让不让!”   钟昊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孩子还真藏不住自己的心思,这么容易就恼羞成怒,让他跟着他们一段时间也好,起码以后真的坐上那个位子了,也不会被人轻易牵着鼻子走。   “行吧,你要是想加入也没问题,但既然你加入了,那也要有点贡献,”钟昊炎沉吟片刻,说:“先去打听一下最近G市有哪些地方政府准备兴建的。”   杨承钧听到他答应了,脸上瞬间绽放起笑意,但听到后面的话,又一脸防备地看向钟昊炎。   “干嘛?”钟昊炎被看得毛毛的,不爽地问。   “你是不是,”杨承钧斟酌了一下话语,“其实想借用我家的关系啊……”   “是啊。”钟昊炎双手抱胸,懒洋洋地倚在门边。   “啊?”听到他这么大剌剌地承认,杨承钧反倒生不起气来,有些迷糊地看着他。   “手头上有资源有捷径,为什么不用,为什么不走?”钟昊炎说道:“若你现在没有成为我们其中一员,这些事情我们也会去做,只是要多绕一些弯路而已,但你现在既然有现成的信息来源,不用是傻子啊。”   钟昊炎知道杨承钧心里想的是什么,像他这个年龄,他曾经也这么中二,也曾经有过想要靠自己不靠家人的时候,但后来看回,白白浪费得天独厚的机会,没有人会说你有骨气,只会说你这么做,傻。   看他还在思考,钟昊炎也不逼他,他拍了拍杨承钧的肩,让他自己挣扎去。要做的事情都做完,要说的也说过了,剩下的就靠他自己琢磨去了,当然,若到最后杨承钧还是无法接受,他们也不会真的就为了这些东西丢了一个好朋友。   回到寝室,季乐天早已早他一步回来。钟昊炎过去亲了亲他,季乐天抬头问:“杨承钧他,没事吧?”   “你都听到啦?”钟昊炎揉了揉他的头,走到自己床边躺下,“这是成长必经阶段,现在他想跟着我们一块儿投资,证明他想脱离家人,做出一番成绩,这是长大的第一步,”他顿了顿,“但成长不代表完全独立,他的家庭背景是帮助他更快成功的捷径,即使他现在不靠他的家庭背景,但以后成功了别人依然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说,既然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又何必那么介怀有没有运用家人的帮忙呢?”   季乐天听着他的话,沉默了下来。他们俩上辈子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当初执着的东西,重新活过来以后早已是另一种感觉了。现在听到钟昊炎这番话,季乐天心里无法不感触,但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看样子对方真的放下了。   钟昊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怀里突然多了个暖乎乎的身影,他稍稍讶异地睁开眼,便见季乐天埋首在他胸前,手圈住自己的腰。   他心里一乐,这是季乐天第一次主动投怀送抱啊,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但这并不阻碍他把人圈得更紧。   他的手穿过季乐天的脖颈,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背,两人就这么静静地靠着,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咚咚咚咚咚咚……”门外突然传来连绵不绝的敲门声,床上快睡着的二人都被这一阵又一阵的声音吵醒。   季乐天睁了睁眼,正想起身去开门,被钟昊炎轻轻按了一下让他躺回去,语带不爽地说:“若是杨承钧那家伙,看我不把他打残!”   季乐天闻言失笑,门外果然是杨承钧,对方一进门就看到钟昊炎铁青着脸,季乐天还躺在床上一脸刚睡醒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坏了别人的“好事”了。   “那个……嗯……不好意思哈。”进门时风风火火的样子早已消失不见,杨承钧搓了搓鼻子,“那啥,我来是想说我想清楚了,我还是打算加入你们。”   “不怕我们利用你了?”钟昊炎没好气。   “嘿嘿,”杨承钧笑笑,“咱俩谁跟谁,说这些伤和气。”   “嗯哼。”   看他还是一副大便脸,杨承钧又打了几声哈哈就赶紧闪人了。钟昊炎关门转身,就看到季乐天满脸看好戏的表情,刚刚在杨承钧面前端起的架子就此散架。   他揉了揉鼻子,清了一下喉咙,缓步踱回床边,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在季乐天唇上狠狠地印下一吻。   季乐天看他的眼神笑意更浓,他摇了摇头,“都多大的人了。”   钟昊炎冷哼一声,“才初二!”   这还真是……无法反驳。   ? ☆、第四十五章 ?  有了杨承钧的加入,许多事情变得轻松多了。   也不知道他和他父亲杨凡鑫说了些什么,这回再见他,手上多了一大笔资金,快拼得上他和季乐天手头上的全部资产了,顺带连眼神也坚定不少。   唯一让钟昊炎较为失望的是,对方没有从家里套出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哎……”钟昊炎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刻着“恨铁不成钢”五个大字,又失望地摇了摇头。   “干……干嘛啊!”杨承钧被看得发毛,也猜到钟昊炎的想法,但不知是不是上次被钟昊炎说动了还是怎么的,这回心里没再有对方利用自己的别扭感,反倒对自己没带来什么好消息有点不好意思。   “没,算了。”钟昊炎大手一挥,随即伸出右手,笑了笑,两人双手交握,“欢迎你的加入。”   自此之后,杨承钧正式成为了钟昊炎的小弟,上课的时候传纸条写写划划,课余时间跟着他跑前跑后,G市几乎每一个地方都被他们踏遍。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学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阮柏年的画展定于过年期间举行,因此季乐天一放假,就到京市去,而钟昊炎则有事走不开,想着这回季家一家三口都跟着过去,于是便不跟着凑热闹了。   放假前两天,两人在宿舍腻歪了许久,最后季乐天差点受不住,时间一到,拖着行李踏上了赴京的道路,仅留钟昊炎一人万分不舍地留在G市。   然而他人虽留在G市,一到放假比之前跑得更勤,每天带着杨承钧去着去那,久而久之,钟家两老都认识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偏偏杨承钧也是个嘴甜的,一来二去,柳妙书被他哄得心花怒放,甚至还邀请他过年期间到家里来玩。   钟昊炎一听,不禁翻了个白眼,“妈,你忘了我们过年要到奶奶家去啊,年后还要去京市看小天的画展呢。”   “哎哟你看我这记性,”闻言柳妙书一拍额,随即又说:“这样吧,小杨你若不嫌弃,也是可以到我们那儿玩耍的,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的。”   钟昊炎瞪了杨承钧一眼,那家伙像是偏要和他作对一般,立马回应道:“不嫌弃不嫌弃,我怎么会嫌弃呢,您不怕我打扰你们,我可是千百个乐意啊。”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事后杨承钧理所当然被钟昊炎收拾了一顿,但下回两人见面,杨承钧又带来了一个让钟昊炎精神一震的消息。   “你爸爸邀请我过年到你家去啊?”钟昊炎摸了摸下巴,思考这件事背后的意味,以及该怎么最大化运用这次的机会。   但在杨承钧眼中,这变成了他极不愿意到自己家来作客,一下子就怒了,“我去你丫的!我爸让你来是看得起你!你还不情愿来了!”   “哦~”钟昊炎摆起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行吧我去,什么时候?”   杨承钧斜眼睨他,不甚痛快地说了个日子。   临近年关,两人忙活了好一阵子,直到过年前一天,各大企业都正式放假,这才总算有时间放松下来。   大年三十,两大孩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饭后钟昊炎一如既往拨了通电话给季乐天,互诉一下相思之情,又道了句新年快乐,这忙碌的一年总算结束了。   大年初一,杨承钧到钟昊炎家做客,大咧咧的性格居然和二Bin一拍即合,那俩孩子今年也念初中了,三人窝在房间玩游戏玩得不亦乐乎,钟昊炎首次觉得邀请他来家里过年是个十分正确的决定。   初二那家伙也跟着去了柳家,这回倒是变得安安静静的,和柳俊逸侃侃而谈。钟昊炎看柳俊逸鲜少表现出来的愉悦,直接看傻眼了,心想这家伙果然还是自小在大家庭浸染,这功夫修炼得真心不错啊。   很快就到了约定好的日子,钟昊炎依约到杨家拜访去了。   这是钟昊炎第二次到杨家,上次来的时候,大家都参加杨氏周年庆去了,家里空空荡荡的,这回过年,整个杨家齐聚一堂,热热闹闹的,和上次相比竟是截然不同的气氛。   杨承钧提前和家里的人说过会邀请朋友来玩,虽说上次也邀请过钟昊炎和季乐天两人,但上回家里没多少人知道,而且这也是头一回如此正式,因此家中上下都对这个传说中的朋友很好奇,以至于钟昊炎一到达杨家,杨家上下都十分欢迎。   家中的人没多少知道杨承钧现在在外面小做“投资”,对这个小伙子也只是像对待普通中学生一般,然而到了餐桌上,杨凡鑫的一席话令全场的人都诧异不已。   “小钟啊,你们现在看中哪个地方了?来说给伯父听听。”杨凡鑫吃着吃着饭,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饭桌上其他杨家人原本各有各聊着,瞬间安静下来,个个满脸疑惑地看看杨凡鑫,又看看钟昊炎。   “爸,吃饭呢,别说这些啦。”杨承钧眼中带着些尴尬,挠了挠头。   “怎么就不能问了,我又没问你,”他瞪了杨承钧一眼,又看回钟昊炎,“来,小钟,别理这小子,别担心,伯父就是好奇而已,心里不要有压力。”   钟昊炎看了杨承钧一眼,给他一个眼神示意让他别担心,随后便把自己看中的几个城郊地区说给杨凡鑫听,还解释了自己看上那几片区域的看法。   说话间,整个饭厅只有钟昊炎侃侃而谈的声音,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他的话,连杯碗交碰的声音都没有。待钟昊炎说完,他定定地注视着杨凡鑫的眼睛,看他沉默不说话,心里面也有点忐忑,但眼中却丝毫没显露半分。   除了杨凡鑫以外,其余各人看向钟昊炎的眼神都有点变了。先不论他的分析正确与否,但这孩子,若没记错的话,还是杨承钧的同班同学吧?一个小小的初中生能有这般魄力,言语中透露出来的眼光,那是许多大人甚至是许多投资者都做不到的!   “嗯……”过了一阵子,杨凡鑫总算发话了,在座的都悬着一颗心,说不清到底是希望从他口中听到反对的话语,还是认同的声音。   “你做的分析都不错,但如果让你只选一处开发,你会选择哪一个?”   语毕,所有人的视线从杨凡鑫身上,又再次投回到钟昊炎那边。   钟昊炎沉吟片刻,语气坚定地回答:“万湖区的那一块。”   “理由?”杨凡鑫挑眉。   “刚刚我也说过了,那一块现在和G市联合发展,之后两地连通,为缓解G市住房压力,政府必定会大力推广那一块,而且我也有收到消息,万湖区将会建设和H市直通的铁路工程,虽然具体消息还没确定下来,但从前后五年的发展来看,这个消息可信度很高。”   H市是沿海地区很重要的商业城市,对比前一个理由,后者更能体现投资万湖区的价值。   钟昊炎一边说,一边注意杨凡鑫的表情,因此他错过了在座其他人此时眼中的惊讶。   他口中所说的铁路工程计划,杨氏内部在两天前已收到确切的消息,政府计划将在三年内开通铁路,但若不是有内部人士的消息,他们也不会想到要往那边发展。   然而这个年轻人,仅凭一己之力就分析出这么多,还将之从其他几个可行性更高的区域中提了出来,这当中的眼力,已非普通的中学生所能媲美的啊!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重要日子,杨凡鑫会答应让杨承钧带朋友来杨家做客,甚至还与他们同桌吃饭,敢情这都是事先预谋,想借此机会会一会这年轻人啊——   这只老狐狸!   老狐狸笑了,“呵呵不错!”接下来那一句话,除了杨承钧,再也没有人觉得不可思议,反倒是觉得合情合理——“小钟啊,有没有兴趣加入杨氏?”   ? ☆、第四十六章 ?  杨凡鑫此话一出,在座的人微微惊讶但又瞬间接受了——这么出色的年轻人,必须早日纳入麾下啊!   从杨凡鑫和钟昊炎对话开始,杨承钧就开始摸不清事情的走向,如今听到自己父亲这么一说,更是大大吃了一惊。      但钟昊炎的回答让他更加震惊。   “我加入杨氏的话,我能有什么好处?”   “你傻啊你!”闻言,杨承钧不禁拉扯了他一下,低声在他耳边道:“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从没见谁享受过,就算是我也不能轻易到杨氏工作,你还想什么呢你!”   钟昊炎瞥了他一眼,嘴角微提,“现在是你爸在邀请我哪,你是我团队的一员,杨氏邀请我们为他打工,我们进去了就绑手绑脚不能自己想干啥就干啥了,还不能谈谈条件了吗?”   此话钟昊炎像是说给杨承钧听,但说话的声音却是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得到,除了杨凡鑫,无不为这过分自信的小伙子捏了把汗。   杨承钧听了他的话,愣了一愣,这可是头一次自己和父亲,甚至是杨家的立场对调,从来都是家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有像现在这样,自己掌握着话语权的?   一刹那间,他心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再次看向自己父亲的眼神也变得自信起来,就像是自己手中握有巨大的筹码一样。   “哈哈,”杨凡鑫看了俩小伙子一眼,嘴角噙着笑意,“有意思,真有意思!”他往后一靠,放松地靠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你说说你的要求。”   这下子把话都挑开了,钟昊炎也不再掩藏。他深知自己的价值,也知道现阶段即使自己再怎么出色,也不可能漫天开价,把自己放得过高。懂分寸的人,总会让人倍加尊重。   “我们是学生,不可能真的到杨氏上班,出勤什么的,您就别为难我们了。”钟昊炎思考了一下便说:“看我们刚刚的对话,您应该是要让我们加入到某个项目中去,工资您老看着办吧,我也不好提,但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我们要知道第一手资料,并且希望杨氏不要阻止我们正在进行的投资计划。”   “还有吗?”杨凡鑫说。   钟昊炎挑眉,没想到杨凡鑫竟是如此大方的人?他提的第一个条件实则是暗示,老子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你管不着,而工资让对方决定,看似把决定权交给对方,实则是测试对方对自己的定位,若太差,咱就不干了,更别说最后一项是拿着别人的资料跟别人对着干,虽然他们这些小打小闹的,但也是膈应人。   却没想到对方竟完全答应了?这下倒是让钟昊炎不好再提太过分的要求——这老狐狸!   虽然不甘,但钟昊炎也只好吞下这口恶气,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那行,年后我让小钧把合约拿给你签,”说完,这件事就像是整个掀过去一般,他又再次拿起筷子吃饭,众人面面相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饭厅又恢复刚刚热闹的气氛。   钟昊炎原想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从杨承钧第一次告诉他杨凡鑫邀请他到杨家过年,他已经猜到这次是鸿门宴,杨凡鑫是想探一下这个带着他儿子到处跑的人到底是什么人,直到最后一刻,一切都按照自己设想那般进行,却没想到最后自己的心思还是被看穿,虽然结果是可喜的,但仍让钟昊炎有种憋屈感。   你说老子想随时上班就随时上班,好,我连合同都不用你到公司签;你说工资让对方开,拿别人第一手资料和别人对着干,老子连儿子都送到你跟前跟着你到处跑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般大方的做派,瞬间让钟昊炎觉得自己明明表现得很聪明,但一切却是在人家的默许下进行的,不免有种大人看着小孩在胡闹的感觉。   这是钟昊炎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遇到这种类型的人,眼前这位长辈,竟是比以前在秦氏的那帮人更贼更聪明,也难怪这么短时间内,就攀上一个秦牧东,就让杨氏发展成如今的规模。想到以后要在这狐狸手下工作,他既感到压力倍增,隐隐又有点莫名的期待。   事情谈妥了,钟昊炎也没有再呆下去的理由,杨凡鑫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没再留人,晚饭过后没多久,钟昊炎没耽搁多久就告辞回家了。   这边的事情总算全部解决,钟昊炎一刻也呆不住了,收拾收拾行李,第二天就踏上奔往京市的旅程。   这回的画展设定在过年期间举办,钟文白和柳妙书也在放假,于是俩大人便凑凑热闹,顺便到京市旅个游。   下午两点多,飞机正式抵达京市,钟昊炎一路上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总算让柳妙书松口。于是一下飞机,钟文白和柳妙书往预约好的酒店走,而钟昊炎则是直奔画展所在地。   此次画展设立在市区的一家大型美术馆内,一路上众多旗帜广告为此造势,可看出这次画展投入之盛大,以及当地政府对此次画展相当重视。   钟昊炎一到达会场,眼睛瞬间变成雷达,在场馆内不停巡视某人身影。三层的场馆被他寻遍,终于在最顶层的某个角落,发现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影。   季乐天背对着他和几个男人在交谈,看那些人的穿着打扮,想必也是业内的老师们。他们正对着几幅画在谈笑风生,看着季乐天眼中闪耀着自信的光,钟昊炎心底一悸,某种情感快要抑制不住往外溢出了。   过了一阵子,那几位男人转身离开,继续往其他作品方向前移,季乐天笑着恭送他们离开,正准备弯腰收拾一下脚边的东西,左手突然被一只手抓住,还来不及反应,就这样被生生拉着往前走。   “喂……”踉跄了一下,季乐天总算发现这人是谁,他叫唤了一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也就随着他拉着自己走。   钟昊炎边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边快速地拉着身后那人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两人手上接触的皮肤都变得火热,季乐天手腕跳动的脉搏像是被放大无数倍一般,一下下敲进钟昊炎的心里。   他将人带进隔层的洗手间,此处空无一人,他进了一隔间,锁上门,周围静谧的空间此时只剩下两人呼吸的声音,急促的呼吸打在对方的脸上,交错的气息让空气都暧昧起来。   钟昊炎伏在季乐天脖颈间,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鼻尖溢满对方的味道,总算冲散了这段时间以来浓浓的思念。   “居然对着一群老男人笑得那么开心,该罚。”钟昊炎轻拍了一下季乐天的屁股,语带威胁地说道。   “我……”解释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唇上就被落下一个吻。唇瓣相接,一切的话语都变得无力,自确定关系以来头一次分开那么久的思念,终被这一吻抚平。   两人忘情地吻着,嘴唇交碰的那一刻,钟昊炎脑袋瞬间一片空白,舌尖接触的那一秒,心里面只剩下一个想法——想把这人啃噬吞下,与自己融为一体,这样就再也不怕分开了。   他激烈地吮吻着对方,季乐天也不甘示弱,极为罕见地回应他,啧啧水声在耳边响起,惹得钟昊炎将对方拉得更近,一手固在他后脑勺处,一手贴在他的背后,把两人拉近得几乎没留下一丝空隙。   最初碰触时强烈的情感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冷静下来,此时两人不再像是刚才互相攻击,似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一般,转而温柔地亲吻着,细细交融,像是品尝着世上最珍贵的甜品一样。   理智逐渐回笼,渐渐回过神来的钟昊炎突然一震,错愕地僵硬了一下。   季乐天后知后觉地睁开双眼,唇上还带着水光,眼神迷蒙,略带不解地看向钟昊炎。   “你……”钟昊炎低沉又沙哑的嗓音在耳边扩散开来,不甚确定地看进季乐天眼里。   “怎么了?”同样沙哑的声音飘进耳朵,季乐天手抚上钟昊炎的脸颊。   钟昊炎低头看了一眼,又再次抬头,眼里换上激动,“宝贝,你长大了!”   ? ☆、第四十七章 ?  “宝贝,你长大了!”   随着这句话砸下,钟昊炎似是要确定清楚情况一样,蹭了一下,又再蹭一下,直到季乐天从脖子到耳朵到整个脸都泛上粉红,伸手推了他一下,他也没停下来,反倒更加激动,抱着摸着丝毫停不下手。   “够了。”季乐天恼怒地掐了他腰间一下,想往后退离一点,无奈背后抵着门板,哪儿都逃不开,只能受困于钟昊炎的怀抱之间。   “什么时候的事?”钟昊炎一下子性质都上来了,他盖上坐厕板,抱着季乐天坐到板子上,好整以暇地边抚着他的背,边打听八卦。   季乐天无奈极了,看他一脸居委会大妈的样子,打听这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把脸埋进钟昊炎肩上,想了一想,又泄愤性地咬了他一下,才用蚊子般的声音道:“年三十……”   “哦嗬,年三十啊……”钟昊炎抱着人,甜滋滋地回想,“那就是我打电话给你拜年那一晚上是不是。”   说完,钟昊炎没听到任何回答,心里面笃定一个答案势必要把它问出来,于是他又说:“人家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往往睡前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或是想到什么,就很容易梦到什么,所以宝贝,你那天晚上梦到什么了?”   此话说完,隔间内迟迟没有任何声音,钟昊炎心想这家伙又开始不好意思了,刚想再发问,就听到对方糯糯地说:“电梯坠落。”   “什么?”以为自己没听清楚,钟昊炎再次问了一下,然而结果还是那四个字,于是这回他脸色就不太好了,“为什么是电梯坠落?”   伏在他肩上的季乐天丝毫没察觉对方语气的变化,只是听话地回答他的问话:“那天来会场做检查工作,电梯突然停止运作了,外面的工作人员在修理,他们说快修理完能成功运作了,可是我刚站起来,电梯就往下掉了一点,我被整个吓得坐到地上,晚上就梦到了。”   原本还在生闷气的人,听到这惊险的突发事故后,也顾不得生气了,马上撑住他的肩膀,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像是要确定他平安无事一样。他皱着眉语带埋怨道:“没被吓到吧?怎么不告诉我呢?”   季乐天摇了摇头,“那一天后来都忘了这件事了,没想到晚上睡觉又梦到了。”   “没事就好。”闻言,钟昊炎松了一口气。本想教训一下这人,这么重要的第一次居然不属于自己,然而那口气被揭过去了,现在实在找不好时机发作,只能硬生生地憋回去,面上的脸色就好看不到哪里去了。   季乐天不知道这一茬,以为他还在怪自己不告诉他这件事,于是想了一下,凑上前,按着他的头,在他眼皮上印下一吻,“这次是我疏忽了,下一次有什么我都第一时间告诉你,别生气了。”   “哼。”虽然嘴上还是不爽,但这一讨好的动作确实很好地安抚了钟昊炎的情绪。一想到怀里的宝贝已经“长大”了,他心情又愉悦起来,重新绽放出笑容抱着他亲亲啃啃。   两人在隔间腻歪了好久,但画展上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季乐天协助帮忙,他们也不好再躲在这里,于是钟昊炎便成了季乐天的小跟班,跟着他在场内转来转去。   稍晚的时候,钟文白和柳妙书也到了,季乐天领着他们一家三口参观顺便讲解,钟昊炎跟在后面看着心疼极了,想到这几天下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季乐天也是这么辛苦地工作着,莫名地就不想他变得如此出色。   但现实不会允许他这种想法的存在,当然季乐天也不会允许自己像上辈子那样籍籍无名,直到最后被欺负上头也只能默默忍受。   到了闭馆时间,四人一块儿离开,还把季乐天的父母也叫来了,俩家庭齐聚一堂,在离家乡几千米外的地方首次一起过了个节。   散席离场时,细问之下才知道他们订的酒店都在一块儿。原本两家订的都是双人房,俩孩子自己睡一床,夫妻俩睡一床,现在出现了这种情况,两家人商量了一下,竟多订了一个房间,让俩孩子睡一间去,剩下的人也不用睡得那么拥挤了。   钟昊炎眼睛闪亮地看着季乐天,季乐天仅看他一眼,就撇过头不去看他,但钟昊炎却发现了他红的快滴血的耳朵,脑袋里面闪过许多儿童不宜的画面,迫不及待就想快点回去。   家人帮忙开好了房间,两人从原来的房间那儿拿回自己的行李,在新房间门口相遇。钟昊炎不怀好意地看着季乐天笑,季乐天抢过他手中的电子卡,刷了一下进门去了,看都不看他一眼。   门一关上,钟昊炎大手一挥,衣服书包都扔到一旁的小沙发上,三步并两步上前把前面纤细的人一把抱在怀里,一个使力,两人双双躺倒在床上。   季乐天挣脱了一下没挣开,没好气地背对着他说:“好歹让我放下东西啊。”   语毕,钟昊炎扒拉两下,将他的书包和穿着的厚厚的外套一并脱下,大力一抛,扔到隔壁床上,随后又马上低下头,在他耳朵上轻轻印下一吻,低声道:“天时地利人和,今晚逃不掉了,嗯?”   耳朵被他呼出来的气搔得痒痒的,季乐天瑟缩了一下,嘴上却逞强道:“谁,谁说要逃。”   “嗯哼,”钟昊炎舔了一下他的耳垂,看着他益发血红的耳根,心情越来越好,“不逃就更好。”说罢,他一把拉起季乐天,拉着他往浴室走,换洗衣服什么的一件也没带进去——反正等一下也要脱掉。   两人折腾到凌晨,这是他们第一次肌肤相亲,工具也没准备妥当,想着季乐天也才刚“那个”,不好太过勉强他,于是也就小尝两遍就放过他了。尽管如此,季乐天仍是累得站不起来,腰部更是快要被折断一样。   看着钟昊炎一脸吃饱喝足的满足样,季乐天忍不住狠狠掐了他的腰一下。   “哎哟,”季乐天这下是真下狠手了,钟昊炎腰上红了一片,有点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干什么啊,谋杀亲夫啊,把人吃干抹净就不认人了?”   “还说!”季乐天瞪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吃干净谁了。回想起刚刚对方熟练的动作,他眼睛微眯看他,“你经验很丰富啊?”   钟昊炎现下知道这家伙被惹毛了,看他一直抚着腰,这才后知后觉地伸手帮他按摩补救,“没啊你别冤枉我,我洁身自爱守身如玉,”完了小声补充了一句,“经验丰富也是上辈子的事了……”   “嗯?”季乐天被他轻轻按摩着,腰间舒服多了,便在他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才刚躺好,就听到后面那一句,马上抬头看他,一手还搭在他胸前,大有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捏坏它的打算。   钟昊炎当然不敢再乱说话,他拍了拍季乐天的屁股吃了个豆腐,大腿一搭,把他扣在自己怀里,“没,保证里外都属于你一个人的,”他低头吻了他一下,“快睡吧,明天还要开展呢。”   看着对方静静地睡着,呼吸变得绵长,钟昊炎笑着在他额上又印下一吻。   “还会吃醋呢,小宝贝,你怎么那么可爱呢。”心里早已为对方的举措甜成一片,就像他刚刚说的那样,现在的自己从里到外都属于这家伙的了,上辈子的事情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除了和这家伙共处的记忆,若不是为了让他们的第一次不要留下遗憾,钟昊炎也不会看那些让他倒胃口的片子学习学习,当然,这事决不能让他知道。   钟昊炎努力学习细心服务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季乐天即使还是很累,但也不至于疼到站不起来的地步。虽然钟昊炎各种软磨硬泡想让他翘展一天,但季乐天还是没听他的话,早餐过后便工作去了。   钟昊炎看他多走几步都喘气,但硬是不肯休息,无奈之下也只能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他身后。钟文白和柳妙书本想一家三口难得一起出来玩,趁这机会多走几个地方看看,没想到这孩子竟不肯,但看着季乐天脸色却是不佳,他们也放任他去了。   于是两家父母反倒约在一起到处去玩,一路上柳妙书还和容云夏开玩笑说:“这两孩子从小感情就好,没想到现在长大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呢。”   “可不是么,”容云夏笑着回答:“他们小的时候我看俩孩子性格这么不相像,还想着等念书了可能就各玩儿各的了,真没想到。”   “我常和孩子他爸说,别让小昊带坏了小天才好,现在看他们俩,幸亏是近朱者赤不是近墨者黑了呢。”   两孩子的母亲都把对方家的孩子捧得上天,热热闹闹地游玩了一路,而被两家人惦记着的这两人,则是山高皇帝远,闲时抱一抱,吻一吻,当真是感情越来越“好”了。   ? ☆、第四十八章 ?  随着新年假期到达尾声,画展也顺利闭幕了。   阮柏年的十年画展吸引了许多行业内的大咖,以致于季乐天连带李纯煜都出名了。   李纯煜的爷爷李佑繁此次应邀参加华南地区的一个美术展,连带李纯煜都被拎着走,这回倒是没有露面,因此全程参与画展工作的季乐天在众人心中留下最深的印象,更别提他是阮柏年的入室弟子,就是这个名头,许多存着来看一看这位年轻人想法的人,无不将这孩子的名字印在脑内,通过这么一个画展,季乐天成功地红了。   许多杂志社急欲深挖这位年轻画家的故事,都纷纷联系上沈小姐,希望通过她和季乐天约个时间做个访谈。   季乐天和沈小姐都明白曝光越多保鲜期越短的道理,但趁着季乐天还是初中生,好好利用这一头衔打响名气也很重要,于是经过他们再三筛选,最终挑选出两家行业内名气较高的杂志社,为季乐天做了个专访。   专访内容刊登出来的那天,季乐天和钟昊炎已经回到了G市,为新学期的开始做好准备。   两人为各自的事情忙活了这么长时间,虽然学习上没落下多少,但若要考个好学校,也还是需要好好做一番努力的。因此新学期开始不久,季乐天和钟昊炎都有志一同将工作上的事情放下,好好恶补一下知识。   原本杨承钧以为新年以后就是自己大展宏图的时候了,没想到此时却见这两人都安分念书,一时间反而有点难以接受。   但钟昊炎三言两语就把他给唬过去了,于是这三个本来学习成绩不错,脑子也不笨的家伙,仅靠一个学期的时间便把成绩重新提上来,成了年纪前十的保持者,当他们顺利升上初三以后,老师也放心他们的学习,直到快中考,硬是没一个老师找过他们辫子。   三人中考后都填了G市最好的高中,刚一考完试,就各自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忙碌的生活比考前复习的阶段更累人。   沈小姐为季乐天接了一些工作,酬劳不高,但都是能快速打响知名度的内容。假期一开始,季乐天就独自一人到京市和沈小姐见面。   钟昊炎和杨承钧则是正式投入到新楼盘的项目中去。正如钟昊炎之前所想的那般,杨凡鑫让他们俩加入到新项目中,但让他始料不及的是,这次的新项目竟是之前自己曾对杨凡鑫提过的那片区域,直到拿到规划书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再次被那老狐狸牵着鼻子走,完全掉入别人的圈套中。   但钟昊炎也只能认了,而且进入杨氏是他之前没设想过的,这意料之外的一步为他之后的计划省力不少,因此他除了一丁点的不甘心以外,对后续的其余事情都万分满意。   毕业前他正式签订了加入杨氏的合约,也稍稍阅览了一下这区域相关的资料,这次正式工作,他心里面已经有了好些想法了,只等大展拳脚。   杨凡鑫对这次项目也很看重,这将是杨氏集团未来五年内最重要的项目,而将他放在这个项目中,也说明了对方并不是看在杨承钧的面子上才给他安排这些,而是真正看中自己的实力。   撇除工程完工之后的工作,仅在前期阶段,整个团队就超过上百人,能说得上话的也过半数,在这当中,最终做决策的理所当然是杨凡鑫那一辈的三兄弟,下面做开发、监督工作等,也被细分为好几层,而钟昊炎和杨承钧所在的,则是开发部门。   这个部门可谓是整个团队中最重要的部门之一,整个楼盘将被开发成什么样子,能不能顺利开展后续工作等,看的都是开发部门的能力。   钟昊炎和杨承钧虽然有点惊讶自己竟会被置于如此重要的部门之中,但真正的难题并不是这个部门所要求的高能力,而是面对其他同样出色,经验更丰富的同部门前辈,他们该如何与之打交道,让自己提出的建议不会淹没在众多提案之中。   正式到杨氏上班的第一天,许多资深的老员工都对他们言笑晏晏,态度好得不像是真的。可钟昊炎知道,这群老奸巨猾的家伙都是看在杨承钧的面子上,但即便杨承钧在这儿,他们俩也没被分到什么重要的工作,活像是来走个过场的。   杨承钧也察觉到了,对比起之前钟昊炎想借用他的身份套些有用的资料,这回被当做太子爷供起来,他感觉怒意更盛。   在观察了几天以后,他们确定了这群人是真的当他们不存在,工作都揽着自己做,偶尔让他们去打印一下资料,整个办公室笼罩着一股让人不爽的氛围。   两人商量了一下,这么下去不要说能不能正式参与到工作中,即便是想套出些有用的第一手资料也难于登天。于是这天开完会后,杨承钧就凑到部门经理跟前,笑着问他有什么可以帮忙,当经理再次礼貌地婉拒他,杨承钧就开始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哎~经理啊,你看我们进来都这么久了,每天就是干些杂活,开发部是不是不缺人啊?要不你跟总经理提议一下,将我们调到其他比较缺人的部门吧,你看怎么样?”   部门经理一听这话,脸色都有点变了,忙解释说他们俩刚进来不久,工作还没来得及分配,并且保证他们很快就要忙个不停,连准时下班的时间都没有了。   杨承钧听完他的话,忙感谢一番,待经理走后,才不屑地撇了撇嘴,小样,想跟我玩阴的,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   此事很快就揭过去了,果然第二天,部门经理就给了他们一堆重要的资料,两人此时才正式开始了在杨氏开发部的工作。   事后这件事理所当然地传到了杨凡鑫那里,当他听完以后,直哈哈笑个不停。这么一个损招肯定不会是自己那儿子想出来的,那必定是钟昊炎的功劳。虽说用身份压人这事儿做得不太厚道,但比起一直受欺压却不会反击的人,把自己手头上能利用的东西都用上,还能反将一军的,才是真正能够成事的人。   这边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中考的结果也总算公布了,毫无意外,三人都上了理想的高中——明雅中学,事实上班上三分之一的同学都成功考上了这所学校,市一中获得了有史以来最好的中考成绩。   考上这所学校,意味着距离考上本市最好的大学,甚至是京市的大学更近一步,然而唯一不足的地方则是——此学校并非寄宿学校。   当初大家在填报志愿的时候都争论过这个问题,钟昊炎想着即便是考上其他学校,以他们的能力,要考上理想的大学也绝无问题。但季乐天认为好的学校在教学上也会不一样,他们已经比普通学生缺少复习的时间了,只能依靠好的师资来补救。   根据两人相争,钟昊炎必败的定律,最终大家都如愿地考上了这所G市最好的高中。   开学前有为期一周的军训,季乐天提前从京市回来报到,钟昊炎和杨承钧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工作也渐渐上手了,便开始了“走读”式工作。   明雅中学没有设立住宿,因此一周的军训集中到专门的军训基地进行。军训期间班上的学生被分为每八人一间宿舍,季乐天和钟昊炎这次没被分在一起,但却不妨碍他们利用空余的时间培养感情。   中途休息时,两人并肩靠坐在大树下乘凉,一瓶矿泉水两人分着喝;晚上训练结束后,找个远离宿舍楼静谧的地方,利用树丛或是建筑当掩护,相拥着接吻,以唇舌诉说自己的思念与爱意。   偶尔在路上看见其他偷情的小情侣,两人相视而笑,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随即快步离开。这种只属于青春期的体验,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直到这个时候,两人才涌现出自己还只是一个中学生的念头。   一周的军训很快就过去了,时间不短,但顶着热辣辣的太阳,每个人脸上都黑了几分,连季乐天鲜少会被晒黑的白皙皮肤都染上了一点健康的小麦色。   军训时一个宿舍的人在军训后几乎都成了好朋友,排队时前后左右的人大家也都变“战友”了,就连杨承钧也结识到许多好友,唯独钟昊炎与季乐天,大家似乎有共识,觉得这两人关系太好,旁人无法介入,与他们交心,而他们虽说不是刻意为之,但也没有想要和谁交好的打算。   于是乎,高中入学以后第一次抽签分配座位,大家私下换换换的,最后竟把他们给凑到一块儿去了。   ? ☆、第四十九章 ?  高中的课业并不轻松,即使是季乐天,也要花费好一段时间才能摸透书本的内容。钟昊炎回想起自己上辈子的高中阶段,似乎并没有过得太难受,于是一开始便疏忽大意了,直到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出来,他才狠狠地栽了个跟头。   杨氏新项目的开发案已经到了后期阶段,看着自己手上一片惨烈的战果,钟昊炎一咬牙,决定暂时搁置手上的工作,专心恶补文史哲数理化。   所幸的是,明雅高中有设置晚修的时间,每天课后,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待在教室里,把所有作业都完成了才回家。钟昊炎利用这个时间好好恶补知识,还不忘扒着季乐天行使他作为同桌的福利。   一开始的时候,季乐天坐在左边,钟昊炎坐在右边,每每钟昊炎手痒想做点什么,就碰上那家伙忙着记笔记,一刻也停不下来,一旦自己在这个时候真出手了,遇上笔记不重要的就被瞪两眼,碰上难点重点,手上就会多几个红印——被掐的。   于是钟昊炎怒了,一次趁季乐天上洗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人的东西调换过来。季乐天回来以后愣了一下,隐约中似乎感到一丝违和感,但钟昊炎的表情实在太正常,怎么样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直到上课的时候,空着的那只手被突然拉到桌子下面揉揉捏捏,他才发现问题所在。   季乐天简直被他这种行为气笑了,他还贴心地为他准备了一个镇纸,即使空出一只手也不影响写字,被他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所折服,自此之后,季乐天便成了“独臂侠”,记笔记和安抚隔壁寂寞的人形大狗两不误。   晚修时间从下午六点半开始一直到晚上九点,明雅高中距离两人家的位置不远,坐车十五分钟,走路约四十分钟,一般人到晚上都会选择结伴坐车回家,但没了住宿,还碰上天色已晚,简直就是世间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皆备,恋爱中的人,傻子才会选择坐车。   于是钟昊炎有了奋斗的目标,晚修时完成作业的速度明显比班上的任何人都快,往往距离放学还剩半小时就把所有作业都做完,随后便开始整理东西等放学。季乐天被他影响了,速度也明显有所提升,一到放学铃打响,两人就以最快的速度背好书包步出课室。久而久之,这成了班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全年级所有人都知道,一班有两个人总是最快离开学校。   回家的路上,他们专挑人少安静的地方走,走到没人的街道,总是忍不住停下相拥接吻,静谧又昏黑的街道让周围的气氛都变得格外令人沉醉,偶尔车辆呼啸而过或是传来行人由远而近走过的声音,两人便犹如惊弓之鸟,神色慌张地松开对方,装作没事人一般。   待街道又再次沉寂下来,两人相视而笑,再次贴近,勾着手缓步走回家。这般近似偷情的快感使夜色更加醉人,沉闷的高中生活竟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有趣。   忙活了一个学期,逐渐习惯了高中高强度快节奏的学习,钟昊炎总算可以两头兼顾了。   杨承钧上高中以后不再跟钟昊炎同桌,但新的同桌学习成绩好,工作细致严谨,还会帮忙督促杨承钧学习,最重要的是,这家伙还是杨承钧最熟悉又最不想面对的人——冯正饶。   杨承钧简直无法吐槽自己的运气,初中时和他同宿舍,高中又同桌,更别说从小到大他们俩还是邻居,自己像是从来无法挣脱他的掌控似的。但这回,杨承钧不再像以前那般娇气,也许是成熟了,也许是知道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干什么,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对冯正饶拒之于门外,反倒借着他的帮忙热心学习起来。   正是因为有冯正饶的帮忙,杨承钧的成绩也不至于太难看,于是第一学期过去,他和钟昊炎都能轻松投入工作中,而新项目的开发也到了最终阶段了。   此次项目,杨氏最终决定将新区域划分为两大块建设——一半建成疗养式公寓,另一半建成小户型单身公寓。   当初提议的时候,开发部的每一位员工都必须上交一份计划书,各自提出一个自己觉得最有潜力的方案。部门里除了钟昊炎和杨承钧,其他都是公司里很具经验的前辈,因此提出的计划都很完善,但又十分中规中矩。   当钟昊炎提出要建成小户型单身公寓,杨承钧提出要建成疗养式公寓时,他们能看到会议室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许久过后,大家无不认为这俩确实是个好提议,如此这般,最终上交上去给董事局的人过目的就是三份方案——小户型单身公寓、疗养式公寓以及豪华型复式公寓。   最终结果审批下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愕然了。杨氏从没试过在一个区域内发展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项目,而当众人知道这俩方案来自开发部最年轻的两位新人时,更是让人震惊开发部成员的大方以及这俩年轻人出色的能力。   钟昊炎看到结果出来的时候也讶异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杨家三只狐狸这么做的道理了。   一开始他提出要建成小户型单身公寓时,其实也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那天他和季乐天在聊天,刚好聊到这次的项目,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毕业后若要买房该买什么样子的,于是他灵机一动,就想出这么个点子了。   而杨承钧那边则更随便,只是想着以后上面三只老狐狸都退休了,一定要建这么个疗养式公寓,把三只狐狸都送进去,山高皇帝远的,以后自己就不用再被管着了。   虽然契机很随意,但他们细细分析过以后,觉得新项目的地理位置确实适合这么建设,于是计划方案就提交上去了,也成功通过了。   一个是专攻年轻人市场,一个是专攻老年人市场,原本服务对象不同,但如今一结合,不仅服务范围变广了,甚至还多了一个吸引要素——让一家老少一起住进来。   城市拼搏的年轻人在城郊地区买一套小户型公寓,离家稍远的老人家偶尔过来探望孩子,顺便在旁边公寓短租个几天以作疗养,打着天伦之乐的旗子,楼盘还没正式对外公开,企业内许多员工就蠢蠢欲动,打算以内部价格认领一套,还策划起以后让父母到那边疗养放松的计划。   钟昊炎靠着这第一仗总算在杨氏站稳脚跟了,开发部的人也不敢小觑这两个小伙子,杨凡鑫更是大手一挥,提了他分红的点之余,还承诺楼盘建成以后让他随便在那儿挑一间。   前期开发的工作进行得差不多,剩下一些繁琐的工作就交由开发部里其他的同事在做,钟昊炎和杨承钧偶尔也会做个跑腿,但这些琐碎的事情烦虽烦,比起之前没日没夜地搜查资料写报告的日子比起来,简直过得舒心。   钟昊炎看着东西做得差不多了,便打包好东西准备下班。自初中开始,他就整天不着家,起初柳妙书还担心他在外面做什么事情,后来让柳俊逸帮忙打马虎眼,柳妙书才放心让他提前接触社会。   这回进入杨氏,钟昊炎也没瞒着自家母亲,初时被杨氏的抬头所震慑,后来发现钟昊炎也就偶尔去上个班,衣服也没穿得太过正式,心想着他就是去打个杂,倒也没阻拦,还让他好好干,以后争取转正,毕业后到杨氏上班。   钟昊炎也乐得她会错意,现在一旦要出门,柳妙书比他还高兴,他就借着这机会,争取更多的自由了。   今天晚上他和季乐天约了一起到新楼盘那边逛逛,打着公干的名义,拿着杨凡鑫批下来的公干费,和季乐天约会去。   季乐天前段时间刚完成了沈小姐帮他接的一份工作,最近又接了新的任务,是政府那边要求的一个城市推广项目,想到新楼盘建设带来的拆迁和重建,钟昊炎一提,他瞬间就答应下来。   两人在杨氏门口碰面,打了台出租车前往目的地。钟昊炎拿着工作证进去办公处,季乐天则跟在后面转,偶尔拿个本子写写画画的,等钟昊炎工作都差不多了,就一起离开,到附近先吃了个晚饭,再直奔酒店。   ? ☆、第五十章 ?  自从京市回来以后,整整一个学期,没了住宿,还要赶上学习进度,对于热恋中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偷偷的亲亲摸摸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   时常在晚上回家的路上,接吻一激烈,之后走路的动作都变得别扭起来,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几乎是一进门,两人就抱着吻个不停,一路上互相为对方拉扯着衣服,直到走至床边,两人早已赤诚相见。   折腾了近半夜,钟昊炎抱着累坏的季乐天冲了个澡,心满意足地躺倒在床上。看着怀里的人没过一会儿就睡过去了,他把人抱得更紧,心中溢满了幸福感,一下下轻抚着他的背,很快也跟着进入了黑甜乡。   第二天一早,体内的生物钟让床上的两人几乎同一时间醒来,许久没在醒来的第一时间看到对方,此时两人心里面都有说不出的愉悦,互道了一声“早”以后,嘴唇就自然而然地碰到一块儿去了。   钟昊炎细细地吮吻着他的唇,动作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舌尖所碰触到的地方都似是世上最柔软的所在一般。   季乐天鼻间轻轻地“嗯”了一声,早晨受不住撩拨的年轻人此时益发经受不住诱惑,两人磨磨蹭蹭,很快又在室内燃起一把火。   待一切都解决完后,时间已经快到退房的时候了。两孩子快速到酒店餐厅吃了个午餐,收拾收拾行李,便结束了这短暂的两天一夜之行。   假期很快就过去了,新学期开始伊始,新项目前期开发的工作已完成,然而在杨氏对外公布这次的兴建计划之前,有一个人倒是比杨氏的动作更快。   当季乐天告诉钟昊炎他的大姑季月琼再次吵上门的时候,钟昊炎都快要忘了这号人物了,而当他告诉自己,这次季月琼的目的,是为了杨氏的新楼盘兴建项目时,钟昊炎更是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你大姑从哪儿知道的消息?”不得怪钟昊炎大惊小怪,实则是这次的项目还没正式向外推出,为了保持新鲜度和话题性,在发布消息的同时买家就能直接到新区参观和下订,因此在消息放出之前,公司内部是严禁对外泄露这次的项目计划的。   季乐天摇了摇头,“她说她有门路,知道一个包赚钱的楼盘,就是手头上的钱都扔到我大表哥的公司去了,许是钱不够了,就寻着老办法找上门来了。”   钟昊炎心道这个季月琼还真是没完没了,他让季乐天和上次一样不理她,等楼盘卖完了他们就没机会闹了,怎知道季乐天却说:“他们这次是真的做绝了,就是为了达到目的,还坐在我奶奶房门口天天哭闹,我们全家上下都被他们闹烦了,连我表姐都跟着来。”   钟昊炎记得季乐天的那个表姐许惠,之前在海洋世界见过一面,对那女人的印象十分不好。季乐天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和季奶奶的关系越来越好,事后季乐天还一有空就陪季奶奶聊天,还帮季奶奶画了许多画,逗得老人家开心极了,也难怪这次的事情让他这么烦恼,一刻也忍不住就来和钟昊炎商量对策。   “这样吧,”钟昊炎思索了一下,然后道:“你就按他们的意思,把钱给他们了事,现在我们手头上的钱比以前多多了,这次给了,就断了他们以后再来闹的心。”   之前季乐天也曾提过类似的办法,但没想到这次他竟摇头拒绝。钟昊炎心中微诧,但脸上没表现出来,只是细问了原因。   “我以前也曾和爸爸说过这个问题,那时候我爸爸就说了,这次给了,难保以后不会找借口说房价上涨了又来闹,”季乐天叹气,“我以前是不相信的,想着说签个合同,大家以后有什么争执就按着上面的来,可是经过这次的事情,我想我懂我爸爸的意思了。”   季月琼这人,就是一典型的不吃任何亏的老妇女特性,这次允了她的意思,下回还是会提出更多的要求。合约上写着不行,那我就横着来,只要不吃亏,什么面子不面子,合理不合理的通通不管。   钟昊炎看着季乐天烦躁地皱着眉,心疼地抱了抱他。他心里面闪过许多想法,都是些简单粗暴的法子,但若真实施了,也保不准季乐天他们一家会怎么想,所以一时之间他也没有提出来。   周末的时候,钟昊炎到季乐天家找他,意料之中碰到了季月琼,不仅是她,连他最不待见的许惠也在场。   季月琼一见到他,又是以前使的那些旧招,抓着他也不管自己认识不认识,记得不记得,上来就哭诉自己的苦处,若不是自己从身到心都站在季乐天这边,钟昊炎都要可怜她的处境了。   哭着哭着,身旁坐着冷眼旁观凑人数的许惠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脸闪光地扯着钟昊炎的手道:“哎呀我记得你,几年前我和周克去海洋世界的时候见过你吧,那时候你跟小天一起去的,我就说你怎么看着这么熟面孔。”   季月琼一听,马上就停下吵闹,转身怒瞪许惠,“你还和那群人在一起?”      许惠一下子就愣住了,随即马上摆手心虚道,“不不不,妈,我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我记得那时候小天还在念小学呢,这不都三四年前的事情了么。”   “你最好是!”教训完许惠,季月琼又转眼看回钟昊炎,“哎我也觉得你有点眼熟啊小伙子,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钟昊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就住隔壁。”   “哎哟我就说,”她一脸恍然大悟,“小伙子,你来得正好,以前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你来评评理……”   说着她又强扯着钟昊炎不放,一个劲地诉说自己的“不公正待遇”。季乐天听到房间外的声音,等了许久也没见钟昊炎进来,一出门就看到钟昊炎和季月琼聊得正欢,不禁有点愣怔。   走近一听,季月琼没了往常咄咄逼人的口吻,小声地似是和钟昊炎在商量些什么一样,一看见季乐天过来,还欲盖弥彰地打了几声哈哈。季乐天看着钟昊炎在自己面前亲手递上自己的名片,季月琼像是捡到宝一样快速收起,还拍了拍她的肩,随即和季乐天笑着打了声招呼,就和许惠一道离开了。   “怎,怎么回事?”季乐天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坐到沙发上,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表情严肃地盯着钟昊炎,“你答应了她们什么了?”   钟昊炎耸了耸肩,表情无所谓道:“告诉她我是那个楼盘的负责人,可以介绍杨氏的员工给她认识,让她们拿到内部价。”   季乐天皱了皱眉,“你不需要这样做。”   “不伤自己分毫就把事情解决了,何乐而不为?”钟昊炎不同意道。   季乐天叹了口气,但也明白这应该是解决事情最好的办法了,只是他没想到季月琼竟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他松了紧蹙的眉头,对钟昊炎笑了笑,“谢谢。”   钟昊炎伸手摸摸他的头,对他还以一个微笑,“跟我不用那么客气。”   钟昊炎在季乐天家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看着季乐天心无芥蒂地与他说说笑笑,他竟感到一丝心虚,原因无他,正是如季乐天所料,他答应季月琼的东西,可没那么简单。   一开始他确实对季月琼说了自己是新项目的负责人,可为她们拿到内部价。然而季月琼听到以后,不但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反倒怨得更深——因为她们手上没钱。   和这对母女打太极打了一阵,钟昊炎就知道,她们得不到足够的甜头,季乐天一家的日子就必定不得安宁。他在心里衡量了一下,一咬牙,把杨氏分配给自己的那房子按员工价50%转让给季月琼一家,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他们保证以后不再提分家的事情。   季月琼和许惠对视一眼,本想再压低价钱,钟昊炎一眼就看穿她们的目的,马上说:“要知道,你现在分家,季家能给你的也就这么些钱了,你们就算拿到了也不可能抵得上那50%的钱,你们自己好好想一下吧。”   几乎是他刚一说完,季月琼立即就答应下来。几人初步谈好了条件,钟昊炎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踏实,但既已踏出这一步,之后会怎么样也由不得他了。   ? ☆、第五十一章 ?  自那天以后,季月琼确实跟说好的那般,没再上门吵分家,看着季乐天变回像以前一样不再被这些烦心事闹心,钟昊炎最终觉得自己这一步走得是对的。   杨氏如期推出了新楼盘,消息一放出来,G市马上兴起一股看楼热。这次打着“阖家欢乐”的主题,迎来了有史以来开盘首日最高峰,当中超过半数的人都是举家大小一起去看房,甚至有超过百分之六十的人当场交付订金,一周以内成交量达至百分之八十,达成了杨氏有史以来开盘销量最高额。   为了庆祝这次楼盘如此成功,杨氏决定提前一个月举办周年庆,顺便作为此次新楼盘的庆功宴。   作为此次项目的大功臣,杨承钧自不必说,钟昊炎也以经理层的身份参与至其中。由于此次宴会打的是周年庆的名目,不仅公司上下的人,也邀请了许多其他企业的高层,而秦牧东自然也在受邀名单中。   第二次参加杨氏的周年庆,钟昊炎不再以杨承钧同学的名义混进会场,还光明正大地带着自己的同伴出现,不得不说他的心情特别爽。   季乐天似乎也感受到他的心情,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暗暗掐了他一下,警告他道:“收着点,注意面部表情!”   “咳咳……”钟昊炎清了清喉咙,脸上重新戴回严肃的面具,把脑袋里面幻想着季乐天圈着他的手,接受众人钦羡目光的场面逐出脑袋。   虽然身份变了,但晚宴还是这么无聊,而每隔一段时间就被杨凡鑫喊去,和杨承钧一同朝见其他公司的高层。这事儿放到杨承钧身上也还说得过去,但连同钟昊炎一起喊去,他就有点猜不透杨凡鑫的想法了,毕竟自己不姓杨,正常这种情况都会藏着掖着,不让其他公司挖人才是。   但不管杨凡鑫是怎么想的,这种机会不是寻常人随便能遇上的,虽无聊,可他还是硬着头皮摆着笑脸跟着一起应酬。   刚应酬完一波,和季乐天站着聊了一会儿,杨承钧又幸灾乐祸地过来拆散他们。钟昊炎无奈地把刚叉起来的蛋糕送进季乐天嘴里,用拇指帮他抿了抿嘴角的奶油,才悻悻然跟着杨承钧走。   原本想着随便敷衍一下快点回去陪季乐天,然一走到杨凡鑫身侧,钟昊炎晃了晃神,随即严肃了起来——压轴登场的总算来了。   “来来来,我来为您介绍一下,这边的是我犬子杨承钧,您以前也见过的,这边这个是……”   杨凡鑫还没介绍完,秦牧东就把话接下来了,“你,我记得你,之前陪着小季一起的那个同学。”   “秦总认识小钟?”杨凡鑫脸上露出一点讶异。   “是有过一段小插曲,”说着秦牧东把季乐天为他作画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语毕又看了看钟昊炎,“这孩子,难道是……”   杨凡鑫听着马上笑了起来,“哈哈哈,您猜的没错,就是这俩孩子,我们这次新区的开发才如此成功。”说着又拍了拍钟昊炎的肩。   这段话钟昊炎和杨承钧这个晚上听了不下十遍了,两人都极有默契地谦虚笑笑,站在一旁等对方发话。   果然就像之前碰到的那些企业高层一样,秦牧东也表示出极大的兴趣,一个劲地猛夸两个小伙子,言语中不乏对杨凡鑫的羡慕之意。   钟昊炎还在想着该怎么面对当下的场面,秦牧东的一句话就把他拉回现实。   “小钟啊,”秦牧东语气中带着点玩笑,又透露出一点认真,“我都羡慕老杨手下有那么多得力大将了,你看你和小钧都那么出色,有没有考虑到秦伯伯公司来玩一下啊?”   钟昊炎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打入秦氏的好机会,如果处理得当,他们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很快就能完成,但……   他用眼角轻轻瞥了一眼杨凡鑫,看到杨凡鑫依然如刚才那般笑着,还和秦牧东开了两句玩笑,心下总算明了杨凡鑫今晚的举动是为哪般了。   如果是以前的钟昊炎,他也许会二话不说当场就答应下来,然而如今的他,却打着哈哈笑着说:“秦总见笑了,能得到杨总的赏识我已经觉得十分荣幸,小钧还是我的同学,我若抛下他自己一个人跑去秦氏了,他可会和我绝交的哪。”   此话一出,秦牧东眼中闪过一点遗憾,但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了。他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把这一茬给揭过去了。而杨凡鑫脸上的笑意比刚才更甚,虽然从头到尾都没表现过他的想法,像是如果钟昊炎此刻真的答应了,他也会拱手让人一样,但钟昊炎能察觉出来他对此次试探的结果很满意。   而杨承钧,此时心里面也各种澎湃,原因无他,这是第一次钟昊炎不是连名带姓地喊他的名字,而是喊的小钧!一时之间他觉得他们的关系近多了,再次看到他和季乐天站在一起,也好心地没再上前搞破坏。   钟昊炎和季乐天说了这次的事情,季乐天虽然对秦牧东提出的事情有点讶异,但想了一下之前和那人接触的情况,也能够理解秦牧东的做法。他想了一下,最后还是上前跟秦牧东打了声招呼。   钟昊炎理所当然陪着他一块儿去,他用余光瞄到杨凡鑫的视线,心底不禁暗笑一声。然令他没想到的是,秦牧东对他的渴望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浓烈,甚至没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季乐天身上,时不时就表达自己求贤若渴的心,让钟昊炎好好的考虑他的建议。   钟昊炎和季乐天对视一眼,客套地搪塞过去,只是晚宴结束以后,他们都有志一同地想到,秦牧东这般态度,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虽然秦牧东的态度很诚恳,但站在他们这边,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进入秦氏的。钟昊炎看了看他和季乐天手上持有的股票,下一步,就要借助其他人的帮忙了。   晚宴过去以后,忙活了这么久,总算获得了短暂喘气的机会,然而还没让钟昊炎休息多久,内心一直隐隐不安的预感最终还是变成了现实。   听着电话里喋喋不休的声音,钟昊炎的眉头自始至终没松开过。   “……我跟你那时候约定好的事情,你没忘吧?”他声音略显疲惫地说。   听到这话,对方沉默一下,继而电话被换了一个人,那是让钟昊炎更加头疼的人,“小弟,这对你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许惠意有所指地道:“你和小天关系那么好,帮一下你大姑和姐姐的忙呗。”   听她这称呼,钟昊炎眉头拧得更紧,“我和小天关系好不好跟这事儿没关系,上次你们已经答应过我的条件了,我也按照约定低价把房子转让给你,现在那楼盘已经准备收尾工作了,我哪里腾出几套房子给你,还要用员工价来买,你们真以为杨氏是我的吗?”   那边听到钟昊炎如此坚决的语气,原本和气的态度眨眼就消失无踪。季月琼把电话抢回过去,语气不善地放下狠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你既然能拿到免费的房,现在我们又不是不付钱,只是让你帮忙拿几套员工价的房子,哪儿来那么多话说呢?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和小天什么关系,你要能拿到那就最好,拿不到了,你就等着你们恶心的事情见天吧!”   说完季月琼就挂上了电话,许惠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妈,“我说妈啊,我们这不是还是猜的而已吗,你还说不可能,怎么就拿这话来堵上人家了。”   季月琼平复了一下气息,原本还有点担忧,但现在话已经说出口了,也顾不上别人的看法,只是有点后怕容云夏知道后不知会不会闹翻天。“你上次不是说了你那谁谁谁的朋友在杨氏周年庆上看到他们俩了吗,还说一堆言之凿凿的话,我可不管,现在话都说出口了,若是你那舅妈以后闹开了你就给我赔罪去!”   这边季月琼拿着模棱两可的话来威胁钟昊炎,钟昊炎那头已经被她的话给炸懵了。   季月琼和许惠知道我和小天的关系?这怎么可能!不,她们应该只是说他俩关系好而已……他一直在安慰自己,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季月琼最后那句“恶心的事情”,无不摧毁着他美好的幻想。   ? ☆、第五十二章 ?  钟昊炎紧捏着手机,皱着眉头不停想着这事儿,奈何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此时回拨电话过去询问,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答应对方的要求,更是直接印证了他们的关系,以后便成为了季月琼的把柄,但若不答应,保不准她们会不会真的闹到季乐天妈妈那边去。   最初冲动之下走错一步,引致现在的下场,钟昊炎不得不说他实在是小看季月琼了。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季乐天,好一起商量对策。   想不出季乐天听到此事的反应,钟昊炎硬着头皮在放学后拉着他走到家附近的小公园,把前因后果一一告诉他。   季乐天听完以后沉默着一张脸,钟昊炎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事情大条。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告诉我?”季乐天低头不看他,语气中带着点冷然的气息问。   “我……”钟昊炎一时口塞,怎么说?说自己自作聪明,以为自己能解决掉整件事吗?更别说这是季家的家务事,即便现在他和季乐天在一起了,也实在没有资格插手人家的家务事。   季乐天抬头看他,脸上是说不出的严肃,“说啊。”   钟昊炎咽了咽口水,“我、我本以为送她们半间房子,她们就不会……”   “那下次她们要你半条人命呢?你也拱手送出去了?”季乐天截下他的话,这回钟昊炎才知道他真的生气了,蹬着他的眼神像是快喷出火一般,顿时让他手足无措起来。   “我、我有分寸,我……”   “你有分寸,”季乐天冷哼一声,“所以你觉得她们现在是干什么来了?我跟你说过,她们不会满足于现状,一次退让只会让她们得寸进尺!”   从没见过他如此盛怒的模样,钟昊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垂着头像只做错事的大型犬一样,乖乖受训。   季乐天斜眼瞥了他一眼,心里面暗叹一口气,现在这个状况他们可谓是进退维谷,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好果子吃。乍听这么一件事儿,季乐天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他怨念钟昊炎的那股气堵在胸间,实在没办法好好和他商量对策。   钟昊炎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抬头一看,季乐天什么也不说,背起书包准备离开。他心里面猛地一慌,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没想到竟被一下甩开,看着他的背对着自己,顿时心底更乱。   “小天……”钟昊炎讨好似的小声喊了一句。   季乐天的脚步顿了一顿,随即继续往前走,头也没转过来看他一眼。钟昊炎拿起书包快速跟上,知道他气在头上,只能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他身后。   本以为惹怒季乐天已经是最悲哀的事情,没想到等两人快到家门口,竟听见季月琼的大嗓门从季家传出,此时两人心里都咯噔一下,仿佛掉入了万丈深渊。   “小……”   “你先回去。”还没等钟昊炎说完,季乐天就丢下这么一句,然后快步走回家里。钟昊炎听从他的吩咐,脚才刚踏出一步,季家的大门就打开了,许惠的身影就这样闪了出来,发现他们以后,便一脸好整以暇的模样倚在门边对着他们笑。   她的笑意太瘆人,不禁让人想到季月琼的威胁,钟昊炎心底大骂一声不好,那边容云夏就推着季月琼出门。季月琼原本还吵吵闹闹的声音在看到他们俩以后戛然而止,脸上迅速挂上一副得意的表情,而容云夏更是惨白着一张脸看着俩孩子。   这下不用他们问,也不用他们商量些什么,单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东窗事发。季月琼没有等到他们的答复,就把自己猜测的事情向容云夏全盘托出。   容云夏沉着一张脸,看了看前面的季乐天,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钟昊炎,口气冷然地道:“小天,你过来。”   “伯……”“小昊,很晚了,你先回家吧,伯母就不招呼你了。”说罢,容云夏转身进屋,再没看屋外的所有人一眼。   季乐天抿着唇走进去,经过许惠和季月琼身边时,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们一眼,那两人被他的眼神冻住,待他关上大门把她们隔绝在门外,才慢慢回过神来。   天哪,这死小子是什么颜神,是想要谋杀她们吗?   季乐天想不想杀了她们她们无从得知,而此时的钟昊炎确实有把她们杀掉的想法。他快步走上前,黑着一张脸,“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季月琼从刚刚那一下惊吓中反应过来,看到钟昊炎的脸,讽刺地冷笑了一下,“我们什么意思?你才是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就是想拖延时间,拖到楼盘都放出去了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现在我们没得到房子,你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这下季月琼还真是冤枉钟昊炎了,才过去两天时间,他刚把事情告诉季乐天,她们这边就上门闹事,今天他惹怒了季乐天,一肚子火没处发,正好遇上这两个碰到枪口子上的,也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好,既然你们想鱼死网破,那就别怪我了。”他从震怒中回过神来,扯嘴冷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得了一寸,还想再进一尺,我跟你说明白好了,你惹了季乐天,第一次我还能谅你是他亲戚,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但既然现在你不满意我这种做法,咱们就走着瞧。”   季月琼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一下子间竟觉得眼前这年轻人是在这社会上浸淫了几十年的人,而非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许惠拿肘关节碰了她一下,她才甩开脑袋里荒谬的念头,“哼,房子我已经买下了,你和小天的关系他妈妈也知道了,我就看看你还能做些什么!”   说罢,她和许惠两人挽着手就走了,独留钟昊炎一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满眼担忧地看着季家紧锁的大门。   第二天,钟昊炎起了个大早,一起床就拿起手机看,结果还是没有收到任何回复的信息。他失望地起来整理好上学用的东西,像往常一样到季家找季乐天一起上学,才刚踏出门,就见到容云夏出门扔垃圾。   “伯母早。”钟昊炎叫了一声,还想问一下季乐天在哪儿,容云夏拿着手上的垃圾转身回屋,快速地关上大门,连个背影也不留给他。   这下钟昊炎察觉到事情不好了,但他聪明地没有上赶着讨骂,自己一人往学校走去。然而一整天下来,钟昊炎竟没见到季乐天来上学的身影,连手机都关机了,俨然就是被软禁的状态。   放学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家,连晚自习也翘掉了,天还没完全黑透就回到家门口。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随即坚定地敲起了门。   等了一会儿,钟昊炎看见门下有阴影闪过,但就是没人应门,无奈之下,他只能放声大喊:“容阿姨,我知道你在家,请你开一下门!”   “砰砰砰”地敲了好久,里面的人依然像是没听到一样,眼看快到钟文白和柳妙书下班回家的时间了,钟昊炎再无办法,只能继续大喊:“容阿姨,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和小天的事情了,我们是认真的,求你开一下门,让我见一下小天!”   这样重复喊了两遍,到第三遍的时候,门口终于打开,容云夏一脸气急败坏地低声怒吼:“你不要在我们家门口胡说八道!你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小天不会见你的,你不要再过来了!”说罢又锁上了门,这回连玄关的灯也关掉了,想必是直接回房去了。   钟昊炎无力地垂肩,低头叹了口气,身后突然传来东西纷纷掉落的声音,他转身一看,就看到柳妙书惨白着一张脸,震惊地看着他。   “你、你刚刚说什么?!”   ? ☆、第五十三章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钟昊炎小心翼翼地看着柳妙书苍白的脸,太阳穴阵阵抽疼,“妈……”,他喊了一声,两肩无力地下垂。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容阿姨又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给我好好解释清楚!”柳妙书语气严厉,心里面闪过许多不好的想法,但她强迫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好好冷静听钟昊炎的解释。   钟昊炎心想此次是逃不过的了,他走上前把掉了一地的东西一一捡起,站起身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回家再说吧。”   看他的表情,柳妙书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孩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得那么大了,看着比自己还高两头的青年,柳妙书握着的拳头紧了紧,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回了自己家。   钟文白此时还没到家,家中就只有钟昊炎和柳妙书两人。一进屋把东西刚放下,柳妙书就径直坐到沙发上,绷着一张脸,道:“说吧。”   钟昊炎跟着坐了下来,“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你甭管你爸什么时候回家,先把事情解释清楚!”   心知再也瞒不下去,原想分开两次受罪倒不如一次过来比较痛快,但若此时不说清楚,柳妙书想必撬也要撬开他口中的话。考虑再三,钟昊炎深呼吸一口气,把他和季乐天的事情避重就轻地缓缓道出。   虽然内容都是捡着挑着来说,无奈内容对于一个妈妈而已实在太耸人听闻,柳妙书的脸色越来越不好,钟昊炎越说,底气就越不足,还没等他说完,柳妙书就听不下去了。   “好了够了,不要再说了。”她痛苦地闭上双眼,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整个房子陷入一股让人窒息的安静中,过了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话语。“你们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钟昊炎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们不是在玩,而是把对方当做一生的伴侣来对待。”   “你有没有想过,”柳妙书睁开双眼,却依旧没有看向钟昊炎,像是在自言自语般,“你们只是错把友情当做了爱情,把兄弟当成了伴侣。”   “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上前半跪在柳妙书跟前,伸手握住她的手,看进她眼里,“我希望你们能接受,能理解,因为你们也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柳妙书眼底有藏不住的疲惫和伤心,但却没有揭斯底里。她紧皱着眉头,沉默许久,缓缓抬起另一只空出来的手轻抚钟昊炎的眉眼,“我的儿,你知道你们选的这条路前面有多少荆棘,有多难走吗?”   钟昊炎心里隐隐抽疼,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事呢?受人非议的感受上辈子早已尝过,甚至那家伙比自己承受得更多,然而上辈子不懂,这辈子却是再也无法放手,让他独自一人承受这些了,因而路再难走,他们也要并肩一块儿走下去。   看着他坚定的神色,柳妙书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早在多少年前,这孩子就比其他家的孩子要独立,如今还没高中毕业,就比别人提早那么多接触这个社会,说他心智不清思想不成熟,那只能骗骗自己而已。   “你让我和你爸爸商量一下这事儿。”沉思过后,柳妙书抛下这么一句话,随即再也不看他一眼,像往常那般走进厨房开始做饭。   钟昊炎看着她的背影出神,心知母亲虽然看似冷静,但内心肯定翻天覆地,然而此时的他除了心怀歉意,早已别无选择。   晚上钟文白回家以后,一家三口围在小小的饭桌上沉默吃饭,以往柳妙书和钟昊炎总是边吃边拌嘴,今天却有志一同地沉默下来,即便是平日少言的一家之主也察觉到母子俩的不妥,不停用好奇的目光瞟向两人。   饭后钟昊炎快快地躲进房间,留下足够的空间让俩大人谈话,而他则把心思都放在季乐天身上,也不知道那家伙这两天怎么样了。   让钟昊炎惊讶的是,那天过后钟文白没表现出多大的反应,柳妙书也像事情从没发生过一样,除了比以前少了一些轻松的对话,竟像是完全不受此事的影响。   “冷处理”这三个字飘进他的脑海里,担心父母正是用这种方法来处理他和季乐天的事情,钟昊炎再也没了一开始侥幸的心理,寻着机会找钟文白问个明白。   这天趁柳妙书刚好加班,钟昊炎看着钟文白走进书房,后脚赶紧跟上。门一关上,钟文白扭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往前走到书桌旁坐下。   看他这般反应,钟昊炎几乎能确定自己心里的猜想了。跟着走到钟文白的对面坐下,钟昊炎呐呐地开口,“爸……”   “嗯。”钟文白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头也没抬,应了他一声。   “……”钟昊炎犹豫了一下,一咬牙,问道:“您都知道了?”   钟文白翻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过了几秒才又“嗯”了一声。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钟昊炎不由一愣,忍不住又问:“所以,你们怎么看?”   钟文白“啪”地一声将书扣在桌面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钟昊炎的脸看。钟昊炎被看得毛毛的,不敢吱一声,然后他就听到他爸说:“你妈很伤心。”   钟昊炎咽了咽口水,抿唇不说话等被训,却没想到钟文白接下来竟说:“但路是你自己选的,若日后后悔了,走不下去了,也要跪着把它走完。”   语毕,他又看了钟昊炎一眼,然后重新拿回桌面上的书,安静地翻看起来,再也没多说一句话。   钟昊炎愣神片刻,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这是同意了?!他咧着嘴角,傻傻地“嗯”了两声,又恍恍惚惚地起身离开,脚步轻浮像是走在云上一般。   等他走后,钟文白从书中抬头,轻轻摇头叹了口气,“还真被妙书给说中,把人家的孩子给带坏了。”但儿孙自有儿孙福,就算现在阻拦了,他们也许真的听话分开了,可以后呢?他揉了揉眉头,从抽屉中拿出一本书,盯着那本书出神了片刻。   这孩子,从多少年前把这书给放在这儿的,他也无法探知,但从那时候起,想必他早已动了这个心思了。罢了罢了,父母能为子女遮风挡雨,却无法主导他们的人生,只要孩子高兴,男的女的又何妨?只是妙书那边,还是要开导开导。   钟昊炎这边才刚回到房间,马上就想到了给季乐天报喜。他兴高采烈地拨通了季乐天的电话,满心的激动被“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给打回原形。   他颓然地躺倒在床上,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出神。容云夏一向重视小天的教育问题,现在宁愿软禁他不让他上学,也要分开他们俩,看了这次她真的狠下心,势必要把他们俩拆散。   刚刚升起的喜悦被泼了一盆冷水,想着这短短几天发生的事情,钟昊炎无限怨念起季月琼这一家子。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原本念着她是小天的亲戚,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才私下解决,没想到竟被得了便宜还卖乖。   钟昊炎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憋屈觉得不忿,他一个翻身坐起来,想了一下,走到书桌旁埋头写写画画,不一会儿,一个完美的计划成形。他拿过手机给杨承钧拨了通电话,两人细谈了约十五分钟,钟昊炎挂了电话弹了一下手上的纸张,嘴角微微扬起。   ? ☆、第五十四章 ?  几天过后,钟昊炎接到一通电话,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名字,他勾嘴笑了笑。   接通电话,钟昊炎一声不吭,那边沉默了两秒,打破了僵局,“小钟啊……”   “你又想怎么样了。”钟昊炎语气不善地说。   季月琼被窒了一口,但这次没有像平常一样撒泼,态度变得比以往都要恭敬,“之前说的那些房子,我们不要了。”   闻言,钟昊炎冷笑一声,把他们搞得一团糟,难道她还想着他会不计前嫌继续帮她们下订房子?听这语气,这倒像是她们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一样。   听到他讽刺的冷哼,季月琼也察觉自己这话说得有点不厚道,于是语气更毕恭毕敬,“有件事大姑想跟你商量一下,”她顿了顿,似在思考怎么开口,“之前跟你买的那房子,大姑也想退回给你了,咱们就当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你看这样行不?”   钟昊炎不知该说她厚颜无耻好,还是脑袋实在单蠢好。他知道季月琼今天找上自己的原因,事情正朝他计划的方向进展,唯一没料到的,则是这女人如城墙一般的脸皮厚度,看这话是怎么说的,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那这几天季乐天被软禁,搞得两人家庭一团糟,到底该让谁负责去了?   听见他依旧沉默不语,季月琼也急了,“你看你和小天不是那……什么吗?你就当帮帮大姑这一回,大姑本不想麻烦你的,但不知怎么的,那房子就是卖不出去,这下大姑等钱周转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找回你这个原屋主了。大姑也不求你按市价回收,只要给回当初我付给你的那笔钱就可以了,你看成不?”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那房子卖不出去,也知道她等钱周转的原因。季月琼的儿子许荣的公司资金链出现问题,现在正焦头烂额中,季月琼想着把房子卖出去拿钱周转,却死活出不了手。   她的房子钟昊炎通过内部关系下了死命令,卖不出去季月琼大概能猜到什么原因,但许荣那边,他们就算到公司倒闭那天,估计也想不出到底谁在背后搞事。   钟昊炎没打算把这些都告诉这人,他语带讽刺地道:“我和小天的事情,你不是清楚得很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大姑看,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但你和容阿姨说了什么,你不会都忘了吧?现在……”他拖长了话音,“我可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大姑不大姑的。”   说完也不等季月琼发话,“咔”地一声挂上了电话,顺便把手机调了个静音,任对方再怎么打过来,也视若无睹。   正如钟昊炎所料,第二天季月琼就登门上季家,容云夏虽不待见她,但这里毕竟还算是她的老家,只好放她进门。   隔了个对街,钟昊炎也不知道她们谈话的内容,只能猜测季月琼要不就问容云夏借钱,要不就劝她来找自己说情。然而前者容云夏必定不答应,后者估计也悬,但无论是哪一个结果,能让季月琼低声下气,容云夏的心情约莫也会好很多。   怀抱着这种想法,钟昊炎等啊等,终于三个多小时后,季月琼的声音越来越大,季家的大门打开,她再次被容云夏推着出来,看两人脸上的表情,竟是再次闹掰了。   钟昊炎的心一沉,赶紧跑出房门,穿着室内拖鞋就跑了出去,直到走到屋外,才听清楚两人对骂的内容。   “你以为你们家是什么玩意儿?你那儿子就是变态!你们全家都有病,霸着房子不放,想私吞家产,心怎么就这么黑呢!”季月琼泼妇骂街的声音迎面而来,钟昊炎脚步僵住,脸上神情发黑,不安地看向容云夏。   容云夏窝火了多天的心情像是一下子被点燃,她手上攥着一把扫帚,向季月琼身上横扫,“季月琼我忍够你了!我以前尊你一声大嫂,你总是给脸不要脸,你自己说说,到底谁的心黑!”她胸口上下起伏,喘着大气,“老爷子过世不久你就说要分房子,你的妈妈还在世啊!到底谁黑心了!”   季月琼刚想发话,她又撑腰瞪了她一眼,“还有,小天是我儿子,你凭什么说他,你这种大姑,不认也罢!”   “哼!”季月琼逮到机会就马上呛声,“你总算是露出你的真面目来了呵,不想认我这亲戚很久了吧,你们就是想独吞这房子!那是我爸留给我们的,你们凭什么独占!”   “你眼里就只有房子,除了房子什么也不是了!你妈妈还在这住着!”容云夏大吼了一句,一手按压在胸口上大喘个不停,“你自己说说,你嫁出去以后照顾过奶奶多少天!自己掰着手指头也能数的过来!做女儿的没承担过做女儿的责任,每天想着分房子,你还有脸了你!”   “我怎么就没脸了?!”季月琼大呼,“最不要脸的是你儿子!”   “啪!”   两人对骂的声音随着容云夏一掌下去戛然而止,钟昊炎也愣住了,但随即看到季月琼疯了似的猛扑上去,他赶紧上前扯住她。   “你干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你个不要脸的疯子,你们全家都不要脸!”   钟昊炎用整个身体拦住她,饶是快一米八的身高也被她推移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把人给勉强停住,身后的容云夏已经气疯了,她红着双眼,浑身颤抖着,眼睛死死地瞪她,“我的儿子由不得你一个外人来说!他喜欢谁干你什么事,我这个当妈的都没说他,轮不到你这个外人说!”   季月琼讽刺地冷哼一声,“是,我是管不着,但我就不懂了,你以后连孙子都不会有,现在霸占着这房子能干啥,能给谁了?”   骂人最绝最狠就是骂人绝子绝孙,而这话更是踩在容云夏的心坎儿上了,她咬牙切齿想反驳,钟昊炎先她一步俯视季月琼道:“我们可以找人代孕,更可以领养,我们能给后代最好的生活环境,最好的教育,教育他正确的价值观,教他孝顺,”他冷冷看她,“而不像你。”   季月琼被他的气势震得不自觉后退一步,仰视他的脸,顿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就你们?你们这些恶心的同性恋,还想把孩子教好?别笑坏人家的肚子了。”   “不然呢?”钟昊炎冷笑反问:“像你这样正常结婚生子好好教育孩子的下场,就是女儿被人搞大肚子堕过几次胎,儿子公司运营不周去□□,结果被拍下照片威胁上门,搞得整家公司一团糟,最后只能让自己的母亲上门找娘家讨钱吗?”   “你你,你乱说什么!”季月琼闻言脸色大变,面如死灰,但看她震惊的样子,钟昊炎倒觉得惊奇了,难不成连季月琼也不知道自家孩子做的“好事”?   “小昊,你说的是真的吗?”容云夏严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随即她拉了一下钟昊炎,将他拉进季家关上门。   刚刚她们争吵的时候已经引来不少行人的注目,所谓家丑不外扬,自己儿子的事情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现在连季月琼家的孩子都出了那么多丑闻,保不成她一个发疯会说出更多疯言疯语。   门一关上,季月琼像是没了顾忌,一个劲地扑上去扯住钟昊炎的衣领,“你在说谎!你在说谎!”才一会儿的功夫,她脑袋里面就想了许多,“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要霸占着这房子不放!你好狠毒的心,编出这么些话来污蔑我们!我不会放过你的!”   “是不是真的,”钟昊炎声音拔高一点,“你回去问你家好女儿好儿子不就都一清二楚了?”   “小昊,”容云夏扒拉他一下,“这话不能乱说的,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儿的?”   “阿姨我没乱说,是不是真的,问一下就知道了。”说罢他用眼角瞥了一眼季月琼,“她现在狗急跳墙硬是逼你们卖房,就是要拿钱填他儿子公司的坑,他儿子那事儿在他们公司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随便找个人来问一下都知道了吧。”   容云夏皱眉看了季月琼一眼,季月琼脚步晃了一下,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手抓住钟昊炎的手臂不放,狠瞪着他,“是你!是你在后面搞事的!我房子卖不出去,小荣公司突生变故,就是你做的好事!”   闻言钟昊炎既没反驳也没承认,只是一脸冷漠地俯视着她,季月琼看他的眼神则越来越恨,直想上去把他给撕了。   场面就这样僵持不下,突然楼梯口传来了季乐天叫了一声钟昊炎名字的声音,众人齐齐看过去,隔了一周多近两周的时间,钟昊炎总算在这种奇怪的场合下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了。   ? ☆、第五十五章 ?  “小昊?”季乐天叫了一声,看清楚来人马上跑了过去。季月琼巴巴地抓着钟昊炎的手臂不放,季乐天皱眉看了一眼,“怎么回事了?”   哪料到季月琼忽地换了个对象,她发了狠似的扑上去,紧紧揪住他的衣领,“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让那人污蔑我们一家子的,”她往后指了指钟昊炎,接着说:“你们这两个恶心的同性恋,我们家到底欠了你们什么的!你们要这样来污蔑我们!”   季乐天先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愣了一下,随即听到她的话以后一张脸都煞白了。相似的对白勾起了他不好的记忆,钟昊炎看着心都拧痛了。   他脚步刚往前踏上一步,容云夏反应比他更快,大手一抓,把季月琼整个往后拉退了一步,怎料重心不稳,手上胡乱一抓,竟把季乐天的脖子抓伤了一大片。   容云夏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被弄伤,鲜红的血一滴滴往外渗,眼眶更是红了一大片。她一个转身,抬手一挥,“啪”地一声又在季月琼脸上挥过去一巴掌,“你疯够没有!”她气得浑身都颤抖着,狠瞪着季月琼的双眼红得像是要滴出血,“你们家的好儿子好女儿做的好事儿干我们小天什么事儿了!要撒泼回你家去撒!这是我们家!”   说罢她推着季月琼的背把她往门外挤,季月琼不停地反抗,口中不停地喃喃道:“你们家都是变态,一家子都那么恶心!我看你们断子绝孙还能得意多久!”   容云夏上去又是一巴掌,看着季月琼想反击,钟昊炎一个箭步上前挡住她,容云夏也顾不得前面站着的是谁了,手穿过钟昊炎的身侧往前猛抓,直把季月琼抓得蓬头垢脸,“我没孙子又怎么样了!我家小天喜欢谁又干你什么事儿了!赶紧给我滚!回去看你家那两个作孽的!”   俩大人就这么骂骂咧咧地,钟昊炎夹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俩手臂活生生被抓出几条血痕,待把季月琼送至门外,外面早已围了一层人一个劲地往里看,看到他们出来了才退散了一点点。   把季月琼送出去以后,几人快速地转身把门关上,由着季月琼在门外大骂着拍门也绝耳不闻。季月琼坐在门口大哭大喊着,其余三人在屋内听着一个个眉头紧皱,想必现在整条大街上没多少人不知道他们两家的事儿了。   容云夏抬头看了站着的两个大男孩儿一眼,看着季乐天手按着脖子,皱了皱眉,沉默着走进房间。   待她一离开,钟昊炎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想掰开他的手看看他的伤口,却被季乐天一手挥开,斜睨着他的双眼里面满是控诉。   闹剧过去了,钟昊炎现下才想起季乐天还在生他的气,只能软声软气地哄着他道:“让我看一下吧,手上有细菌,捂着不好。”说罢又再次轻轻搭上他的手,见他没阻止,便慢慢抓着他的手往下挪。   刚刚还在渗血的伤口此时被糊了一片,白皙的脖颈上多了三道刺目的伤痕,还在不停往外渗血的伤口夹杂在已干了的血块上,看着好不吓人。钟昊炎瞅着伤口,心脏突突地刺痛个不行,他轻轻地对着那伤口吹气,手上紧握着的拳头强忍着想出门暴揍季月琼一顿的冲动。   似乎感受到钟昊炎的情绪,季乐天拍了拍钟昊炎的脸,说:“不痛的,没事。”然后顿了一下,侧开头,抬起钟昊炎的手臂看了一下,指尖在上面轻抚几下,抬眼看他,“痛吗?”   钟昊炎摇了摇头,眼眶微红紧抿着唇,那样子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容云夏关上房门的声音在两人背后传来,季乐天向后退了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远了些,然后才回头看向自己母亲。   只见容云夏盯着他们俩的方向,沉着一张脸,手上提了个小药箱走到大厅中间坐下。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头也没抬起看他们一眼,淡淡地道:“过来坐下。”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去,季乐天在她身旁坐下,钟昊炎想了一下,坐到了隔壁的单人沙发上。   容云夏皱着眉打量季乐天脖子上的伤痕,打开药箱沾了点双氧水往上抹,季乐天“嘶嘶”地抽气,钟昊炎双手紧握着拳,紧咬着牙关看着她为他处理伤口。   容云夏瞥了他一眼,等处理好季乐天的伤口,又把钟昊炎叫过来和季乐天交换了个座位,拿起铁打酒在他手臂上揉了一阵。   整个过程中三人都默默无语,钟昊炎心跳得很快,脑袋里面转了百二十圈接下来的发展,却没料到被揉搓着的手臂上滴下了一滴水珠,随即越来越多,他抬眼一看,容云夏早已满脸泪水。   “容阿姨……”钟昊炎讷讷地叫了一声,他往后看了季乐天一眼,看到他同样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妈……”季乐天也跟着喊了一声,忙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但手还没伸到过去,就被容云夏喊了一声,“你们俩给我跪下!”   俩孩子不敢不从,季乐天怀里揣着一兜纸,钟昊炎的手臂还在容云夏的手里,维持着这个动作猛地就跪下了。   容云夏从默默流泪,到放声大哭,把心里面的一股怨气全哭了出来,钟昊炎和季乐天两人只敢跪着,一句话也不敢吭声。   待她哭够了,深呼吸几口气,才把气给顺过来。她瞪着两个孩子的头顶瞪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像是自言自语般对他们说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从小学习成绩好,也不需要父母操心,我时常在想,自己的孩子怎么就这么省心呢?”   “你小的时候,小昊总是来找你玩,不管小昊怎么逗你怎么哄你,你就是看不上他,不和他玩到一块儿去,那时候我总是在想,若连小昊都不跟你玩儿了,这孩子保准没朋友了。幸好念小学的时候,你们俩被分到一块儿去,看着你们感情好了,小昊还来我们家补习功课,我这颗心才总算放下来。”   容云夏一直回忆着过去,从他们出生开始到现在,两人跪在下面越听,心里面就越是愧疚,头都不敢抬起来。   “初中的时候你们宿舍还分到一块儿,我还很庆幸,你们俩互相有个照应;那次小天在京市展出作品,小昊你还专门跑到那边去给他捧场了,我怎么就猜不到,我怎么就猜不到呢……”   “妈……”听着她自问自答式的话语,诉说着这一路下来他们是怎么欺瞒家人的,谁听了都不好受。   似乎是被季乐天这一声喊给扯回现实,她伸手向前,一手抚着季乐天的脸,一手抚着钟昊炎的脸,语带梗咽问:“妈妈不是想分开你们,但,但这是不对的啊,俩男的怎么就能在一起了呢?你们会被人指指点点的,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   “妈……”   “容阿姨……”   钟昊炎赤红着眼眶看着眼前这个一直以来待他如亲孩子般的长辈,语气坚定地说:“容阿姨,这个世界上的爱情没有什么对与不对的,我爱小天,他也爱我,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合该在一起了。”   “你们两个男孩的怎么就合该在一起了呢?”容云夏眼底有说不出的绝望。   “若是不相爱,即便是一男一女,终究也落得个分手下场,若是相爱,不管性别如何,我们总会一直走下去。”   “旁人的眼光,别人的指指点点呢?别说是外人了,你看看刚才发生的,亲戚也骂你们……”那俩字儿她实在说不出口,哽咽了一下她又说:“你们是好孩子,怎么就做了傻事儿了呢?”   “妈妈,”季乐天双手握住她的手,“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在意你们的。”   “那如果妈妈说,我不希望你们在一起呢?”容云夏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钟昊炎呼吸一顿,同样定神注目季乐天。   “那我会和他分手。”   “小天!”   “只是,”无视钟昊炎的大声呼喊,季乐天继续道:“我一辈子也不可能跟哪个女生在一起了,对不起,妈妈。”   容云夏闻言用空着的那只手掩面,泪水从她手掌顺流而下,双肩不停抽动着。季乐天上前抱住她,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饶是这般,容云夏丝毫没有被安抚到,从一开始的无声哭泣逐渐又变成放声大哭,季乐天也只能极力安抚,而钟昊炎更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跪在那边紧蹙着眉头,心里面乱成一团。   过了好久,容云夏声音暂歇,她从季乐天怀中起来,红肿着双眼看了看季乐天,又看了看钟昊炎,最终似是下定了决心——   “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管你们了。”   说完,她收拾好桌面上的小药箱,头也不回往房间走,留下两个依旧跪在地上的年轻人,眼里夹杂着不安与希冀。   ? ☆、第五十六章 ?  “你妈妈这是答应了还是……?”   季乐天看了容云夏离开的方向一眼,又看了看钟昊炎,没吱一声,撑着沙发的边缘努力站起来。看他踉跄了一下,钟昊炎赶紧伸手,没料却被他一手甩开。   “小天?”钟昊炎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莫名地看他。   季乐天撑着坐倒在沙发上,“你先回去吧。”   这下钟昊炎总算回想起他们未完的争执,他跟着坐到季乐天旁边,态度诚恳道:“我真的知道错了,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见他不说话,他又哄了两句,刚刚季乐天向容云夏表白心意的话语他已深深刻在脑海里,难得容云夏都允了他们的事儿,怎么着也要把人给哄好,以慰这几天分开的苦啊。怎想季乐天抬手截停了他,斜眼瞥了他一眼,“你先回去。”   看他丝毫不退让的语气,钟昊炎想了一下,最终还是让步了。   第二天上课,请假近两周的季乐天总算出现,钟昊炎悬了一整个晚上的心总算放下。然而一天下来,他们俩说的话合起来不超过五句,这种见得着摸不着的感觉,比之前完全看不到的时候更让人憋得慌。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全校最迅速二人组今天破天荒成了最磨蹭组合,待学校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季乐天才开始慢慢收拾东西。钟昊炎在他旁边安静待着,不敢多说一句,等看到他背好书包往外走,才亦步亦趋跟上。   同样的夜色,同样的道路,两人一前一后漫步走着,走到那天一切矛盾爆发的那个小公园,两人颇有默契地脚步一顿,同时往里面走去。   两人坐在长椅上,季乐天不说话,钟昊炎也不敢开这个话头,于是过了十来分钟,才听到季乐天轻声问道:“你知道我生气的原因吗?”   钟昊炎眉毛一挑,赶紧把这几天想出来的答案全盘托出:“我做这么大的决定都没有和你商量,擅自插手你家的家事,不听你的忠告就和季月琼周旋,最后……被她搅得一团糟。”   “还有呢?”季乐天扭头看他。   “还有?”钟昊炎苦思冥想,能想到的就这些了,“还、还有,我没和你商量过就把你大姑家的事情都抖出来了,把你家弄得……”   “我气你的不是这些!”季乐天突然说道,他眼里带着怒意,死死地盯着钟昊炎的脸,“你有试着把我放到对等的位置上吗?你总是这样把什么都做了,你有想过我也是男人吗?”   钟昊炎想反驳,季乐天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我不是女人,我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和你并肩向前走着,不要把我当作是女人一样供起来养!”   从没见过季乐天气成这个样子,只见他大口喘着粗气,胸腔上下起伏着,漂亮的双眼气得红了眼眶。钟昊炎从没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在他眼中竟成了这般,但认真思考他话里的意思,却让他无法反驳。   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钟昊炎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怎么保护好他,而不是和他商量怎么解决,因为让他不受伤害是他的责任,是从他出生以前就扎根在脑海里的认识。   但季乐天说的没错,他是男人,他也有能力保护自己重要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坐着等人拯救。   “对不起。”这次道歉,钟昊炎心里的想法和之前的大不相同,“但下次让我再选择,我还是会把保护你放在首位……”他神情严肃地看进季乐天的眼底,“可是我会跟你商量,跟你讨论,但我一辈子都不会放弃保护你。”   季乐天震了一震,被他专注的视线看得移不开眼。他抿了抿唇,低头喃喃了一句,“傻子。”随即他又抬头,眼里没了刚刚的愤怒,控诉般地说了一句,“狡猾!”   钟昊炎知道他不气了,七上八落的心这才稳稳落地。他两手一伸,把季乐天给揽在怀里,等鼻间盈满他的味道,又紧了紧环抱他的双臂。   季乐天伏在他肩上,嘴巴贴在钟昊炎耳边,轻声道:“我好像有点明白韦天嘉的心情了。”   “嗯?”钟昊炎不解,想扭头询问,却被季乐天压住他的后脑勺。他在他耳边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惩罚似的咬了他耳垂一下,“下次还这样自作主张,你就自己跟自己过日子去吧,我不奉陪你了。”   “不行!”钟昊炎的手臂越缩越紧,“我都见过家长了,你不能始乱终弃!”   “就知道贫!”   两人和好如初,事后钟昊炎又领着季乐天回自己家见家长,气氛虽不算十分融洽,但也不至于剑跋扈张。对比容云夏的态度,钟文白和柳妙书简直算得上是和气,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再怎么生气也狠不下心去骂。   在两家人的默认下,此次意外的出柜风波总算告一段落,前后耽搁许久,时间竟不知不觉接近高考。   杨氏新楼盘的大获成功,让钟昊炎不仅在杨氏,且在这一行也站稳了脚跟,虽然很多人还不知道这年轻的小伙子到底什么来头,但杨凡鑫每回出席宴会都带上他,和杨承钧两人一道出现,让不少人都对他充满好奇。   季乐天自画展过后接了几份工作,在沈小姐和阮柏年的有心栽培下,他现在已成了业界内小有名气的画家,一幅画叫价也上好几万,彻底成了业内新星。   秦牧东每回看见他俩,心里面总是闪过各种欣赏与不甘,早在他们还没出名以前,他就认识这俩孩子,还成功搭上其中一人,家里面还悬挂着他的作品。没想到不到几年的光阴,这两个孩子比他想象中发展还快,现在他看着他们,就像看着送到手边的金块被抢走一样,哪能叫他不恨啊!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前夕,钟昊炎和季乐天停下了所有工作,专心迎战高考。两人努力奋斗好几个月,在考场走出来的那一刻,心情如千千万万学子一样无比轻松。他们互看一眼,默契十足地相视一笑,随即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快步离开人山人海的考场,等走到人烟稀少的小巷中,才让心中快溢出的情感爆发开来,紧紧相拥,唇舌交缠。      高三的假期是许多学子期盼已久的大长假,然而比其他人早一步步入社会的年轻人在大考过后,马不停蹄地重投工作的怀抱,积压许久的工作让这个本该好好放松的假期变得忙碌起来。   随着钟昊炎重新投入工作中去,秦牧东的橄榄枝再次向他抛来。看着手上的邀请函,钟昊炎无奈地摇了摇头。   以前从不知道秦牧东是这么求贤若渴的人,现在离得远了,钟昊炎反而对他有了新的认识。在逆境中求生存的人,比起他过往在安稳中等待死亡的,总是能表现出更多的能耐。   他把玩着邀请函,脑袋转动了几下,是时候该摊牌了,于是和季乐天商量了一下,两人决定一起出席秦氏集团的慈善晚会。   当天出席的企业高层有许多,但常见的也就那些面孔了。高考成绩刚出来不久,许多贵妇们带着自己的孩子出席晚会,让他们提早接触上层社会,以便进入大学后好开展自己的人脉,而在这些人当中,不乏高考成绩好的,顺便拿出来遛遛,赚一下其他人的赞美。   当季乐天和钟昊炎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周边讨论的声音便多了起来,不到一会儿,场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G市高考状元出现在这儿了,而当这话传至秦牧东的耳朵,他更是认定了今天必须把这俩孩子纳进自己公司的心。   被众人讨论的两人无视旁人的视线,照样该吃吃该喝喝,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祭了一遍,才开始在场内到处悠转消化。   秦牧东与一些重要的企业高层一一客套过后,便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多次求而不得的心情使他的脚步有点急躁,待走到他们跟前,一边是百无聊赖悠闲的模样,一边是微喘着粗气带着希冀的神态,两相对比,钟昊炎在气势上竟略胜他一筹。   不待秦牧东深思此刻微妙的气氛,他顿了一下稳了稳气息便开口道:“小钟,你知道我来是为哪般吧?”   钟昊炎看了他一眼,把手上拿着的香槟放下,双手背在背后,颇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似是而非地回他道:“秦总,你大概不知道我今天来是为哪般吧?”   ? ☆、第五十七章 ?  秦牧东听到钟昊炎意料之外的问话后愣了一愣,不及片刻他又笑了开来,“你看你这孩子,你今天来秦叔这儿了,不就为了我们之前谈过好几次的那事儿吗?还能为了哪般。”   此次慈善晚会,秦牧东给钟昊炎发的是私人名义的邀请函,而不是用的杨氏的抬头,因此钟昊炎现在来了,就是以个人名义前来,所以才给秦牧东一个错觉,认为他是答应跳槽到秦氏来了。   钟昊炎听了以后抬起一根食指摆了摆,扯着嘴角笑说:“秦总啊,秦氏的年度报告很快就要公布了吧,你不问问看目前股东的控股情况吗?”   秦牧东一听,脸色骤变,原本慈眉善目的表情霎时严肃起来。他紧皱眉头盯着钟昊炎,“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昊炎下巴朝另一处努了努,秦牧东向后望去,钟昊炎的声音又响起,“找你的秘书问一问吧。”   秦牧东扭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早前极力争取他的那股劲早已消失无踪,心里面怀揣着浓浓的不安,疾步向黎少樊那处走去。   等他一离开,季乐天扯了扯钟昊炎的衣袖,“没问题吧?”   钟昊炎笑着拍了拍他的头,拿过他手上端着的香槟,对着他喝过的地方一口将杯里的酒喝干,把空着的酒杯放到身后的桌子上,搭着他的肩走向无人的小露台,“这些年他是过得□□稳了,以为没了我这个第一继承人就没人能和他抢,他的做派下面的人不满很久了,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买通他的手下。”   黎少樊作为秦牧东的助理秘书,许多事都经由他的手处理,自第一次见到他跟在秦牧东身后起,钟昊炎就动了这个念头。   一开始钟昊炎找上黎少樊,他还坚决推拒了他,然而当钟昊炎在杨氏逐渐站稳,等他再次上门,黎少樊的态度就松动了,后来钟昊炎和他彻底把话说开,这颗最大的棋子总算被纳入麾下。   加上杨承钧和黎少樊,他们四人分别在外收集散股,前段时间将众人手上的散股集合起来,钟昊炎目前手上持有17%秦氏的股权,成了除秦牧东以外秦氏的第二大股东。   “两周后的董事会,还真令人期待呢。”钟昊炎嘴角噙着笑意说道。   如钟昊炎所料,当秦牧东了解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彻底勃然大怒,黎少樊首当其冲受到他的炮轰。然而现在的黎少樊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默默忍受的助手,他手上有了更大的筹码,在董事会上披露了钟昊炎的第二大股东身份后,任秦牧东怎么撒泼,也早已无可奈何。   钟昊炎看着秦牧东呲牙咧嘴怒瞪自己,走近他身旁笑着对他说:“秦总不是总想让我进秦氏帮忙么?我这不是来了。”说完心情颇佳地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去。   高考过后,钟昊炎和季乐天如愿以偿考入了理想的学府,前者考进了G市排名第一的大学,念起了工商管理;后者进入了市内有名的美术学院,也是南方地区最负盛名的美术学院。   两人虽然进入了不同的大学,但两所学校都坐落于G市市郊的大学城,而这片区域,恰恰就是当初杨氏新项目所在地,于是他们从住宿变成了走读,在原先杨凡鑫送的那间小房子安下了窝。   季月琼自上次以后就没再露面,忙着处理家里俩孩子的混账事把她弄得一团糟。钟昊炎欣赏了一番她的焦头烂额,在她实在走投无路,再次上门求助他的时候,总算放过了她,以原价“赎回”自己的房子,并且与她约法三章,让她从此以后不得再提分家的事。   季月琼从他那儿吃过一次亏,知道这人看着大咧咧,实则心眼儿多的跟蜂窝煤一样,自是不敢再提些什么,拿了钱便走,从此只有在过年和清明时节能见到她,被折腾这么久的季家总算重获平静的生活。   两人分别拾掇行李准备搬家的事宜,柳妙书在一旁看着钟昊炎把东西一件一件塞进行李箱里,心里五味杂陈。   看他笨手笨脚地叠衣服,柳妙书看了几分钟就忍不住了,走过去一巴掌拍开他,“去去去,你看你叠个衣服都叠不好,都不知道能成什么事儿了。”说着,手伸过去将钟昊炎手上的衣服拿过,迅速地整理起来。   钟昊炎起身把位置让给她,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嘴上却说:“都怪你,把我养那么懒,现在连叠个衣服都不会。”   柳妙书一听,原先的伤感顿时变成怒意,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她空出一只手一掌拍在钟昊炎小腿上,嫌不过瘾,又狠狠掐了一把,听到他“嘶嘶”叫着,才停下手说:“帮你捡屎擦尿的还嫌弄不干净,你说有你这个理的吗!”嘴上念叨几句,原本还骂骂咧咧的,说着说着就变调了。   “你说你以后妈妈不在身边了,这生活可怎么过啊。你们两个大男孩儿的,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住,吃没好吃的,汤水也不足,俩糙汉子也不知道把家里瞎折腾成什么样儿了。”柳妙书手上的动作不停,但钟昊炎听着听着就察觉到事情不对了。   果不其然,她放衣服的动作一顿,豆大的眼泪“嗒”地一声掉在手上,钟昊炎刚还得意的模样瞬间就变得慌乱起来,忙过去拿起手边一件衣服给她擦泪,“妈,这好好儿的是干什么呢?”他耐心哄着,“我和小天初中的时候不也自己在外面住宿吗,哪有你说的那么糟,我刚是逗你玩的,我想感受一下妈妈的温暖,让你关心关心我呢。”   柳妙书被哄着,强忍着好一阵子的委屈才一下子爆发出来,“你说你们俩男的到底有什么好呢,啊?饭不会做,家务也做不好,走到外面还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她心疼地看着他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家那大姑就不待见你,除了爸爸妈妈还能听你的话,放在其他人身上,就算是亲戚也一样说不出好听的话!”   “妈,”钟昊炎蹲在她身边边帮她擦泪边道:“我们以前不是说过了么?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你不用担心我们,谁刚开始不是自己学着做家务呢?再说了,像他大姑那种亲戚还真不是什么好亲戚,咱们谁要看她脸色啊!”   钟昊炎又一番哄,才把柳妙书逗得破涕而笑。随后钟昊炎蹲在一旁,看着他妈帮他收拾东西,自己则在旁边打下手,两人忙活一顿,竟收拾出三大箱行李。   柳妙书撑着钟昊炎的胳膊站起,看着眼前这仨箱子,脱口而出,“怎么感觉自己在嫁女儿一样。”说完又哀怨地看了钟昊炎一眼,钟昊炎心底为他妈的这比喻给彻底跪了。   第二天柳妙书找来柳俊逸,为俩小的当司机运送行李到新家,搬运行李的时候,柳妙书和容云夏自那次的事情以后头一次碰面,起初还有点两看两尴尬,后来聊开了,竟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很快便又凑到一块儿吐露各自的心情去了。   行李都搬妥了,原本俩妈妈都要跟,后来想了想,看这俩男孩子自个儿能怎么“好好生活”去,一气之下两人都决定不管他们死活,道了声再见之后便转身继续聊天,钟昊炎和季乐天看了都觉得有点无奈又好笑。   行车路上,钟昊炎和季乐天都坐在后座,柳俊逸一个人坐在前头开车,三人一路相顾无言,但钟昊炎知道柳俊逸一直通过后视镜看他们两人。   再一次感受到被看的视线,钟昊炎眼珠一转,从后视镜那儿直直看向柳俊逸的双眼,前面那人清咳了一下,钟昊炎在心里面笑了笑,表情有点无辜地问道:“表哥,是不是有什么事?”   柳俊逸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季乐天好奇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钟昊炎,眼神里是一串问号。钟昊炎看着他笑了笑,柳俊逸捕捉到这一幕了,终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你们俩……”   后座的两人齐齐看过去,柳俊逸咽了口口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问道:“你们俩,是在谈恋爱吗?”   闻言季乐天愣了一愣,钟昊炎却笑了出来,“是啊,你不是早发现了?”   ? ☆、第五十八章 ?  钟昊炎这句话一说出口,季乐天一脸震惊地看向他,而后视镜中的柳俊逸则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些什么。   车一直开到他们新家,在座的三人都保持诡异的沉默,尽管季乐天肚子里堆满了问号,不停用眼神询问钟昊炎,钟昊炎也没有开口为他解疑。   车停妥以后,钟昊炎也不急着下车,果然柳俊逸沉默了一会儿,便转过身看他,“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顿了一下,又说:“姑姑她……也知道了吧?”   钟昊炎点了点头,“大概是你开始怀疑的时候就开始了吧。”   季乐天听了几句,再也忍不住问:“我们表现得很明显吗?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柳俊逸看了他一眼,又看回钟昊炎。钟昊炎收到他的视线,终于好心地解答季乐天的问题,“记得你去京市准备画展的事情吗?那次我跟表姐一起去,最后她来电话说表哥问起关于我的事情,应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闻言季乐天惊讶地睁大眼,那时候他们才刚在一起不久,从这么久以前柳俊逸就开始怀疑他们的关系了,直到现在才问出来,也未免藏得太久了!   怎料柳俊逸却摇了摇头,说出更让人震惊的答案,“在那之前,”他看向季乐天,“在我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坐在我车上,这小子不停地骚扰你。”   听到他的话,饶是钟昊炎这么没脸没皮的,也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季乐天两道视线射向钟昊炎,内心却为柳俊逸的细心入微震撼不已。   事情说开以后,柳俊逸也不再藏着掖着,问了许多藏在心底已久的问题,了了心里头按压许久的一件大事。等他问完以后,钟昊炎也把好奇已久的问题说了出来,“表哥,你从这么久以前就开始怀疑了,怎么一直不问?”   柳俊逸瞄了瞄季乐天,又看了看钟昊炎,眼神迅速闪过一片狡黠,钟昊炎心里大喊卧槽,却来不及阻止他的回答,“有一年过年你来我家,还带上一个小伙子,看那年轻人和你的相处模式,我就猜想你是改邪归正还是另觅新欢了,于是就按捺不动,想着再观察一阵子。”   说完这话,柳俊逸聪明地搬着行李箱上楼,留下足够的空间给那俩口子。   “小天你别听他胡说,他说的那次是杨承钧,你知道我和杨承钧的关系的。”柳俊逸一走,钟昊炎原本还维持着的姿态瞬间崩塌,一副讨好的姿态一个劲地撇清关系。   季乐天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自顾自地去提自己的行李箱。钟昊炎看他的反应,在心里大喊柳俊逸坑弟,手忙伸过去要帮他提箱子,但都被季乐天给躲过去了。   走到房子所在的楼层,柳俊逸好整以暇地倚在门边笑睇着两人,钟昊炎摸了摸鼻子,不甚自在地掏钥匙开门走进去。柳俊逸就搬了一个箱子,进了屋以后就自动自发给自己倒水,靠在沙发上坐着,屁股挪也不挪动一下。   钟昊炎和季乐天无法,只能再次下楼搬东西。钟昊炎软磨硬泡许久,季乐天总算甩给他一个正脸,他用一根食指戳着钟昊炎的前胸说:“另.觅.新.欢.啊。”   钟昊炎苦死了,他大掌一包,把他的手指握在手心,“那次是我妈叫他去的,我可没想过要带上那家伙,我表哥那是眼瞎,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季乐天闻言挑了挑眉,“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看你就是心虚。”   “哎哟喂,”钟昊炎五官都皱成一堆了,虽然知道季乐天吃醋,心里还蛮高兴的,但乱吃飞醋就不是那么过瘾了,“我那时候不是急着去见你么,哪儿还记得那家伙呢?”他顿了顿,猛地想到一件事,“而且我跟你说啊,杨承钧那家伙……”他附在季乐天耳边说着悄悄话,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就把杨承钧给卖了。   “你说真的?”季乐天有点不相信,随后钟昊炎又举了好些例子,才把季乐天的注意力完美转移了。   “真没想到啊,”季乐天喃喃道:“可是他们看着不像是在一起的,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钟昊炎耸耸肩,“他就是个怂比,还傲娇,胆子还没耗子大,就是难为冯正饶了。”见季乐天没在气了,便转了个话题,“咱不说他了,赶紧把几箱子行李搬上去,收拾收拾房子早点休息。”   就这么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了注意力,想再训他一顿,那股气早已提不上来。原本只是想找个借口教训教训他,让他以后多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也并不是有多气,于是季乐天只是瞪了他一眼,就把这事儿给揭过去了。   两人左一箱又一箱把剩下的东西都搬好,柳俊逸瞄了他们一眼,打趣道:“这么快?”   知道他说的不是搬东西的速度,钟昊炎也不理他,甩他一个白眼后,就忙着把行李归位。柳俊逸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坐了一会儿很快就走了。   两人忙进忙出,总算把大部分的东西整理好,钟昊炎累得手脚都使不上力,直想往床上扑,季乐天却早他一步拉住他的手,“一身汗,先洗个澡去。”   钟昊炎闻言停住往前扑的动作,反手攥住季乐天手腕,手上一使力,便把季乐天拉进自己怀里。他在季乐天耳后嗅了嗅,低声道:“你也一身汗,一起吧。”说罢不等季乐天反抗,环在他腰间的手往上一提,就这样抱着他走进了浴室。   两人洗澡的时间从半小时变成两小时,休息的地方从床上变成浴缸,等踏出浴室那一刻,里里外外都被冲刷透彻,再次看到铺好的大床,谁也没有异议,一头就扎进去,睡了个天昏地暗。   大学生活正式开始前,所有的大一新生都迎来了为期半个月的军训,虽说大学军训比之以前的辛苦多了,但半个月的时间转眼即逝,军训结束后,除了皮肤变黑了点儿,身体结实了点儿,其余的也没多少变化。   正式开学以后,钟昊炎开始了公司和学校两边跑的生活,秦牧东丝毫不待见他,更不待见黎少樊,自那天会议结束后,随便安了个罪名解雇了他。钟昊炎震惊于他神奇的脑回路,于是便莫名其妙而又乐呵呵地接收了这位老将,更把秦牧东气得半死,深深为自己一气之下轻率的举动扼腕。   有了黎少樊的帮助,钟昊炎对公司的业务很快就上手了,更别提他还保有上辈子的记忆。然而重新回到秦氏,心里面却意外地感到十分平静,回想起上辈子抢得你死我活,还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忽然觉得有点傻。   在秦氏工作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尽管秦牧东把许多事情都掩着盖着,但出于他第二大股东的身份,钟昊炎还是掌握了不少有用的事情——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秦牧华居然没有秦氏集团任何股份。   当得知这个信息的时候,钟昊炎内心震惊的程度不亚于知道自己当初被兄弟害死。以他三叔的性子和上回在酒会上看到秦牧东的反应而言,绝不应该是这个结果,但手中的资料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秦牧华与秦氏集团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尽管他在国外也是帮秦氏集团工作,然而却只是以一个员工的身份,而非股东。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钟昊炎神情严肃地盯着手上的资料,思来想去,最终只纠结出一个结果——那就是必须要会一会这位许久不见的好兄弟。   很快地,他让黎少樊接手他手上的工作,向季乐天说明前因后果,一个人踏上飞往大洋彼岸的秦氏分部。   ? ☆、第五十九章 ?  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总算到达这片干净、热情的土地。钟昊炎没有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一下飞机直接驱车前往秦氏分部,到达秦氏的时候,也不过是中午十二点刚过。   没有让钟昊炎失望的是,当他到达秦氏分部,秦牧华正大大方方地坐在办公室处理公务,而观看对方的表现,钟昊炎猜测他早已知道自己要来拜访。   “这位想必就是新上任的股东了?”打发走其他人,秦牧华让钟昊炎坐下,面上堆起的笑容看着十分友好,然而钟昊炎却无法在他眼底找到对应的神色。   钟昊炎上前和他握了握手,随即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以极其轻松的姿态笑应他,“叫我小钟就好。”   两人虚与蛇委地聊了片刻,钟昊炎决定不再浪费时间,问出了藏在心中的问题,“秦经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要秦氏的股份吗?据我所知,秦总是你的兄弟吧?难不成秦氏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   秦牧华一听,脸上倒没露出过多情绪,怕是早已知道他此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问出这个问题。他维持着同样的坐姿,笑容更深,“钟总你想多了,秦氏没有任何问题,我们也没有什么矛盾,不要秦氏的股份是出于我个人的原因,你大可放心。”   钟昊炎早就知道他不会轻易说出口,他脸上不露,食指一下下轻敲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道:“秦经理你别怪我,我年纪小,刚接手这么大的企业,要考虑的东西也比别人多,”看秦牧华笑着摇了摇头,他又说:“我在进秦氏以后对你们秦家做了一番调查,就我了解到的情况来说,令尊是很重兄弟情的前辈对吧?但他怎么会允许你这般做法呢?”   闻言,秦牧华挑了挑眉,似是没想到钟昊炎会把秦家的事情查的那么深入,甚至把秦锐泽也摆到桌面上来谈,但很快地他又恢复了原来的笑容,“我刚刚说过了,这是我个人的原因,和家里的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他顿了顿,再开口便有点讽刺的意味,“钟总你别忧虑太多,既然你现在成了秦氏第二大股东,你要关心的事,应该是怎么把秦氏管理得更好,更何况上面还有一个秦总呢,钟总你担心的事情难道不是应该放在其他东西上面么?”   看他有点撕破脸的趋势,钟昊炎也不再绕圈子,他轻笑了一声,道:“秦牧华,你就别再跟我拐弯抹角了,秦家是什么样子,我不比你了解得少。”   秦牧华一愣,脸上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想不出他打的什么主意,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钟昊炎用眼角扫了他一眼,语气轻松但说出的内容却让秦牧华冒了一身冷汗。他三言两语将秦家上下的关系说了个遍,言语中似是推测秦牧华不要股份的原因,实际上则是在暗示在这些层层叠叠的关系下,他的这番作为隐藏着多大的内.幕。      秦牧华的脸色随着他的话变得越来越深,紧皱的眉头泄露了他的防备,还没等钟昊炎说完,他就按捺不住,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你进秦氏到底想做什么?”   钟昊炎笑了,他俯身向前,一手托着腮帮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道:“你说你为什么不拿一点股份,就那么死心地为秦氏打工呢?现在说话的是你的亲兄弟,也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是处的秦南捷了,你想要什么不容易啊?”   听到这个名字,秦牧华的神色顿时变得更加阴晴不定,原本黑着的一张脸瞬间煞白,再看向钟昊炎的双眼多了丝恐惧。   此时钟昊炎心里道了一句果然,随后便不再多说什么,嘴巴噙着笑意,看着秦牧华自己在那儿胡思乱想。   又过了一会儿,欣赏了一遍秦牧华脸上如调色盘般精彩的脸色,钟昊炎往后随意一靠,双手交叠在胸前,扬了扬下巴道:“说吧,你们当初都做了些什么事。”   如此随意的一句,让秦牧华额上的冷汗又增加了一倍,但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年轻人到底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秦家的内.幕,可往深一想,他的话中对当年那场事故知之不多,秦牧华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以半赌博的心态说了一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然而他却赌输了……   钟昊炎没料到这个曾经的堂弟也是个硬茬子,于是把心一横,下了一剂猛料。他收起随意的态度,神情一凛,直视秦牧华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想知道我是谁?我就是当年那个不学无术,被你们合手踢下去,还搭上自己一条命的那个可怜虫。”   随着一阵“轰隆轰隆”的声音,秦牧华由原本正襟危坐霎时之间跌落在地。钟昊炎的每一个字都犹如一支利箭射进秦牧华的心脏,原本煞白的脸此时更是变得灰白,眼底闪过各种震惊、恐惧和不敢置信,甚至还有一丝庆幸一闪而过。   只坐在地上抬头端看了钟昊炎几秒,秦牧华便不顾此时的尴尬和困窘,连滚带爬爬至钟昊炎脚边,似是完全没有怀疑过钟昊炎口中的说辞,紧紧攥着他的裤腿,语气中带着点哽咽,一个劲地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钟昊炎紧锁眉头看着脚边的人,没料到竟是这么个局面。他抬了抬腿,发现秦牧华紧抓着他的小腿,居然无法移动一分。场面就这么僵持着,一个居高临下不发一语,一个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口中重复喃喃着那三个字,直到秦牧华缓过了最初那股劲,把埋藏在心底折磨了他近二十年的愧疚都抒发出来了,才松开了手上的劲。   “现在,”钟昊炎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可以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吗。”   腿上挂着的那人明显一僵,随即如打了败仗一样颓然地跌坐在地,抹了一把脸,将这件原本要烂死在肚子里的陈年旧事翻了出来。   ……   钟昊炎和秦牧华坐的同一班飞机回国,原本以为再次回国,也许就是秦家老三下葬的那天,没想到突如其来的意外,让秦牧华有机会提前回到这片生养他的土地。   看了看身旁坐着那人,秦牧华打破了沉默,“哥……”   “打住!”钟昊炎一听,瞬间把头扭过来,“你看看你现在多少岁我多少岁了,这么叫我也不嫌寒碜么!”   秦牧华难得露出与自己年龄和地位不相符的表现,他挠了挠头,有点为难地说:“那我该叫什么好啊?”   钟昊炎眉毛一挑,眼珠子转了一圈,“你不是在办公室钟总钟总的叫个不停么,就叫钟总好了。”   秦牧华听了更不好意思了,在办公室的时候端了个架子,实则就是不服他这么一个年轻人,也摸不清他的来头,这才钟总前钟总后地喊他。虽说他不拿秦氏的股份仅在秦氏当个普通的工薪族,但谁不知道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黄马褂呢,但在得知钟昊炎“真正”的身份后,还叫他怎么叫的出口?   想了想,秦牧华说道:“我还是叫你钟哥好了。”   钟昊炎扶了扶额,瞥了一眼秦牧华,认命道:“叫小钟吧。”看他还想反驳,他瞪了他一眼,这称呼就这么定了下来。   秦牧华愣了一下,随即开怀地大笑起来。钟昊炎斜眼看他,轻声说了句“神经病”,听到隔壁笑得更大声,便扭过头不再理他。   秦牧华笑了好一会儿,眉眼间的阴郁一扫而空,自言自语般感叹道:“这样感觉,挺好的。”   大概猜到秦牧华话语间的意思,钟昊炎也没反驳他的话,然后又听到他说:“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了?我觉得你,嗯,改变挺大的。”   钟昊炎又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把视线转回到窗外,过了一阵子才缓缓回答他的话,“嗯,挺好的。”说完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比上辈子要好。”   ? ☆、第六十章 ?  秦牧华回国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秦牧东耳中,近日来为公司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以往总是很期待秦牧华能早日回国,现在知道他要回来了,秦牧东倒觉得烦躁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没让秦牧东思考多久,钟昊炎回国的第二天就带着秦牧华上了秦牧东办公室,两人一进门,秦牧东心中莫名生起一股惧意,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之压住,面上却也不露分毫。   “牧华,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爸念叨你很久了,早告诉我你要回来,好让我派人接你回家看看爸啊。”秦牧东目光一触及钟昊炎马上转开,脸上堆起笑容看向秦牧华。   “秦牧东,”秦牧华一进门就没甩他一个正脸,开门见山道:“当年的事,今天是时候结了。”   闻言秦牧东脸色一变,又看了一眼钟昊炎,眼里带着点警告瞪了瞪秦牧华,“你说什么呢,”随后又摆出一副和善的表情,僵笑着说:“几年没回来,脑袋都转不过来了吧,搞不清楚该说什么话。”   秦牧华轻叹了一声,“我把秦宇也叫回来了,过了那么多年,今天也该把事情了了。”   “你说什么!”秦牧华拍案而起,刚刚还保持着的平静消失殆尽,怒目瞪视着秦牧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清楚得很!”秦牧华呛声道:“是你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这么多年了,难道你不会愧疚,心里就没有一丝对不起大哥吗!”   秦牧东气得说不出话来,“大哥”二字似乎一下子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整个人颤抖不已,瞪着秦牧华的双眼红了一片,一下子竟连旁边站着的钟昊炎也忘了。   看这场面僵持不下,迟迟没有进展,钟昊炎也懒得和他们耗时间。他长腿往秦牧东的方向迈近,等走到他跟前,后者才瞬间惊觉他的存在,发狠的目光一下子转向钟昊炎。   “我们几兄弟有话要说,这里没你的事,请你退避一下。”   钟昊炎恍若未闻,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回看他。秦牧东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但仍顾忌着秦牧华那张嘴不知道还会吐出些什么东西来,这尊大佛移不开,就只能从秦牧华那边下手了。   然还没来得及让秦牧东说些什么,秦牧华早他一步开口,“季乐天是当年那司机的儿子。”   “你说什么?”秦牧东闻言膛目,怔然抬眼看他,但脑子快速转了一圈,又镇定下来。“哦,我还以为你们要说什么呢,”早前在他脸上的那些阴郁一扫而空,只剩下满脸的恍然大悟,“那事儿不是早结了么,那司机我们也不追究他的责任了,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没让他进局子已经是便宜他了。”   钟昊炎眉毛一挑,秦牧华也皱了皱眉,看他那样子,不下剂猛药是治不好的了。   秦牧华抬脚向前,站定在秦牧东面前,一词一句敲破他心中的侥幸,“当年你和秦宇谋划,把我踢出去,在大哥坐的车上动手脚,造成交通事故让大哥折进去一条命,还把这黑锅扔给司机背,难道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东窗事发?”   秦牧东脸色大变,指着秦牧华的手哆嗦不已,“你、你瞎说什么!你有什么证据在这边胡说八道!”他恼羞成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我知道了,你隐忍了那么多年,原来还是不服气,自始至终还是想坐这个位子,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这样中伤我就能如愿以偿!”   秦牧华失望地摇了摇头,没想到时至今日他依然执迷不悟。这么多年来,每逢过节一家人团聚,在外面孤零零一家几口围坐着,他总会想到原本秦家上下齐坐一堂的景象,每每到这个时候,他总会后悔不已,后悔当初误听了秦牧东的话陷害秦南捷,也后悔没拦着秦牧东,放任秦宇在他身边把原本的计划一步步引向罪恶深渊。   原以为这些年来,沾了满手血腥的罪魁祸首比自己懊悔得更深,却没想到时至今日,眼前这人想的念的,依然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座位。   即便不是同父母所生,两人身上也流淌着同样的血液,骨肉亲情尚且这般,为了名与利,他日或许连手足亲情都可以抛弃。   想到这般,秦牧华猛地打了个颤,于是他一咬牙,再无顾忌,从手边一直提着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资料,奋力砸向秦牧东。   钟昊炎看着这两人的互动一直不吭声,直到这一刻他才露出丁点动容。他原也想过不知秦牧华是不是有什么证据,让秦牧东这么多年隐忍不发,然而从刚才他们的对峙来看,这个猜想估计不可能,却没想到在最后一刻,总算看到让他振奋的东西了。   秦牧东手颤抖着捡起一张纸来看,越看脸色越差,钟昊炎伸手去拿,他发了疯似的不停抢着,但满地满桌子的纸怎么可能仅靠一人之力护得住,钟昊炎不用费多少力气,就从他手上抢过几张。   快速地扫了几眼,里面正是记录了这些年来秦牧东在公司干的“好事”,虽然内容和自己猜想的有所出入,但手里抓着这么些证据,足够让秦牧东辛苦大半辈子的东西付诸东流了。   钟昊炎手里夹着那几张纸,语气讽刺地朝秦牧东道:“秦总啊秦总,我总以为你行为有多端正,辛辛苦苦不惜把自己的哥哥害死了,却没想到不是为了振兴被秦锐端败坏的家业,而是为了给自己敛财,你说若这些事被三叔知道了,他老人家会作何感想?”   秦锐端就是秦南捷的父亲,这名字自秦南捷上位后再也没有听过,时隔那么多年,这个陌生的名字再次被提起,秦牧东的心都震了一震,但随之而来的“三叔”这一词,更是把他震得人都站不稳。      “你、你说什么?!”   钟昊炎还是以那副姿态看着他,就像是跟他说“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一样,让秦牧东辛苦搭建起的姿态瞬间崩塌。   但过了没一会儿,他就嗤笑起自己心中所想的念头,再次看向钟昊炎的眼神,只剩下讽刺,讽刺他装神骗鬼的小把戏。   然而秦牧华却把他心中最后的一丁点希望给破灭了,他指了指钟昊炎,语气坚定地说:“当年你害死的那人,现在就在你面前坐着。”   这话无论谁听见都会被吓一跳,更遑论心里有鬼的秦牧东了。他眼睛睁大,不敢置信地在秦牧华和钟昊炎身上悠转,嘴上想反驳,想耻笑秦牧华这些年都疯魔了,但这些日子以来与钟昊炎接触的片段涌入脑内,每一幕都堵得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是怎么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到杨氏的赏识,又获得自己青睐的,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又是怎么打进秦氏内部,成为第二大股东的,从他们第一次接触开始,钟昊炎就以一种低调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又慢慢地在他面前茁壮成长,之后的每一下都击中他的软肋,让他求而不得,最终却以高姿态拿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秦牧东每想到一个细节,他的脸色就更沉重一些,等他再次看向钟昊炎,眼底只剩下恐慌,脸上煞白得似是被鬼缠身一般,额上的冷汗更是沾湿了他的头发,顺着发尖一滴一滴砸向桌面。   “不可能,这不可能……”嘴中重复喃喃着这几句话,秦牧东似是魔怔了。不过片刻,他又冷静下来,瞪着秦牧华说:“你是这几年在外面待久了傻了吧,随便逮着个人就喊哥。”   秦牧华无视他的讽刺,径直走过去,把最后一样东西放在他桌面,彻底毁了他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   秦牧东愣怔地低头看,桌面上放着的一支录音笔,即便不打开听里面的内容,也知道说的是什么。对比呆若木鸡的秦牧东,钟昊炎却是迅速地拿下那支录音笔,轻按几下,秦牧华的声音从里头缓缓流出。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当初不是说好了只是制造舆论让他下台吗,那是一条人命!那是我们的哥哥!”   “他不死,无论他是亏空了公司,还是把秦氏直接卖了,估计老爷子都不会让秦氏易主。”秦宇冷然的声音流出,钟昊炎拿着录音笔的手微颤了一下,眼底只剩下毫无温度的乖戾。   ? ☆、第六十一章 ?  随着录音笔的最后一个声音落下,当年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秦牧东不服秦南捷,联合秦牧华谋划一段丑闻,想借此打击秦南捷的名声,让他在家族中站不住脚,从而重选新的掌权人。   然而此事兄弟俩做得不够隐秘,被最小的弟弟秦宇察觉了。秦宇在家中排行最小,无论何时都没有他的话语权,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有着最大的野心。   他找上了秦牧东,明里暗里把家里的状况分析了一通,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秦南捷一天在秦家,无论他做错了什么,做不好什么,他依然能稳坐那个位置,看秦锐端日子那么浑,却安然处在那个位置上直到秦南捷上位就知道了。   两人一筹划,把原本制造一则丑闻,变成谋划一场事故,为了不引人诟病,还特意找来了一个刚进公司的小司机当替死鬼,而这个替死鬼,就是季乐天的父亲季成朗。   秦宇为了事后进一步夺.权,还让秦牧东将这事瞒了下来不让秦牧华知道,最后这事按照计划顺利执行,秦牧华得知秦南捷的死讯,才知道自己被蒙在鼓中,满心被背叛和对秦牧东心狠手辣的惧怕,他担心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像秦南捷这样,无缘无故就被戕害,于是揣着录音笔就上门找秦牧东讨说法,没想到在那儿见到的不止秦牧东,还有秦宇。   似乎是从没想过像秦牧华这样一辈子躲在兄长背后的人会有反咬一口的一天,也或许是难掩事成之后激动的心情,两人看见秦牧华前来,毫无遮掩就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个遍,还讽刺了一番秦牧华胆小干不了大事。   事情就如他们所料想的那般,秦牧华最终揣着证据,却无法像他们那样下手去把自己的兄弟推出去,二十年过去,他宁可自己逃到国外,也没有做出一点伤害亲兄弟的举动,若非这次钟昊炎回来,这个秘密,这些证据也许一辈子就烂死在肚子里了。   事情真相大白,秦牧东早已面如死灰,跌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语。整个房间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秦牧华把藏了二十年的真相挖了出来,压在心头多年的乌云瞬间散去,脸上再也没有任何阴郁之气。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与钟昊炎一开始的猜测出入不大,但他却难平心里此时的愤怒。他的兄弟们,处心积虑地要除掉他,其中一人甚至从最初就下了死手,活在这样的家庭,除了可悲,他已找不到其他的词来描述现在的心情。   秦牧东面前散乱的资料已经决定了他此后的下场,钟昊炎没有过多关注他,只是有一个人,他现在很好奇他的下落,“秦宇呢?”   钟昊炎此话一出,其余两人才突然想到这个人来。秦牧华一进门的时候已经说过他把秦宇也叫来了,然而在这里说了这么久,却没见到他的身影。   秦牧华眼神一闪,马上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说了两句,脸色就变了。   “半小时前,秦宇回了老家一趟,随后拿着一袋行李离开了。”   钟昊炎冷哼一声,不待他作出回应,秦牧华再次拨了几通电话,把捉拿秦宇的命令吩咐下去,然后就开始了沉默的等候。   期间,钟昊炎拿出手机,快速地按了几下,等收到回复后,才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秦牧东此时已丧失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在主位上,连钟昊炎起身拿起秦牧东手里的那堆资料,一张一张认真地看起来,他也没有推拒或反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个多小时后,办公室的大门被用力地推开,几个人架着秦宇走进来,这才打破了房间内原本的沉默。   秦宇进门后,依然骂骂咧咧,待看清楚室内的人,他的脸色才好了一点。   “放开!”他朝身后压着他的人又喊了一声,那几人看见秦牧华的手势,这才松开压着他的手,但依然站立在秦宇身后随时准备着。   秦宇动了动脖子舒展筋骨,眼睛快速地从房间里的几人身上划过,视线在碰触到钟昊炎的时候愣了一愣,随即又恢复了一脸嬉笑的表情,“我说三哥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好让我给你接接风啊,还有,”他指了指身后站着的几个人,“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我去个旅游才刚出门就被截住了,这是干嘛来着?”   秦牧华“哼”了一声,语气不善道:“我记得我有让你来公司一趟,你不是答应我了?怎么就突然要去旅游了。”   “哎这个真对不住,”他满脸歉意,“我这不是刚放下电话,秘书就提醒我订了的飞机快到时间了,这一忙乎,就忘了给你说了。”   “行了别装了!”秦牧华怒道:“你知道我这次回来是干什么,才马不停蹄赶紧收东西滚的吧!我告诉你,现在事情在座的几人都已经知道了,咱再这样拉扯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即便事情和心里猜的差不了多少,秦宇也强撑着到最后一分钟。   钟昊炎斜眼瞥了他一眼,手指轻按了一下,刚刚播过的内容又重新播放出来。   才听了不到两句,秦宇脸色猛地一变,不似秦牧东的无动于衷,他一个箭步就往钟昊炎那边扑,身后站着的那几人一见他移动,马上上前压住他,任秦宇有多大力气,也只不过在原地扑打着空气,硬生生地把自己当年的罪证从头到尾听了一遍。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播放完毕,钟昊炎冷眼看他,语气中不含一点温度。   “你想要什么?你说,我都给你,只要你把这支录音笔给我!”   钟昊炎起身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看了近半分钟的时间,才突然冷笑出声,“秦宇,你是日子过得太好,把自己给弄傻逼了吧?”看着秦宇呲牙咧嘴的模样,他又笑了,“连股东大会都不来开,难怪不知道现在在你上面压着的都有哪些人。”   秦宇神情一变,不敢置信地看向秦牧东,这才发现他从头到尾都没出过一句声。那边钟昊炎又说:“想当年说的好听,秦家在秦南捷手上准被败光,到头来到了你们手上了,你们这群吸血鬼就不担心有朝一日见光死?”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秦宇目光一凛,狠狠地瞪视钟昊炎。   钟昊炎“啪”地一下一掌刮在秦宇脸上,回视着他不忿的目光,嘴角勾起轻蔑地说:“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   无视秦宇目露凶光,直想把钟昊炎撕了的视线,钟昊炎转身把桌面上的一大沓资料拿过来,一份一份敲打在他脸上,“这里每一份都够你和秦牧东吃上一顿牢饭,来说说,你想怎么吃?”   看着眼前一份份资料飘落,虽没细看,但随便一瞥就知道这里面都是些什么内容,此时秦宇才总算露出恐慌的表情,语气一下子就变了,“你、你放过我,我什么都给你,只要你把这些资料销毁了,我什么都能给你!”   “命能给吗?”   钟昊炎轻飘飘的一句话堵得秦宇一个字也蹦不出来,把前后内容串了一遍,这才惊觉眼前这人是替秦南捷回来报仇的。   不知道秦南捷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个年轻人,也不知道这年轻人为什么会帮他,秦宇现下只能一个劲地求饶,那孙子模样连钟昊炎都看不过去。   此时门外传来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钟昊炎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拿出来一看,就让门口站着的人给门外的人放行。   “这是怎么回事?”来人看到室内的画面停住了脚步,迟疑了一下,才拉着旁边的人走了进去。   此时钟昊炎已经站在秦牧华的身后,外人看起来就像是这场面都是秦牧华一手弄出来的。钟昊炎走上前,站到季乐天身边,拉着季成朗往秦宇跟前一站,对着秦宇说:“这就是当年被你们害得差点儿家破人亡的那位司机。”   ? ☆、第六十二章 ?  季成朗一听,不禁吓了一跳,他瞪大双眼看着钟昊炎,“小昊,这是怎么回事?”   季乐天虽然猜到了些实情,但也同样以不解的视线看向他。   闻言,钟昊炎给了个眼神示意秦牧华,秦牧华当即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出来。知道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季乐天心疼地看了钟昊炎一眼,虽然有猜测过,但真正听到这些,内心还是十分不好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季成朗,一向沉稳的他只静默了两秒,随即扑向秦宇,当着众人的面朝他拳打脚踢,一边还大骂着,“就是你!就是你害得我工作也找不到,连保险也拿来还钱给你们秦氏!你们怎么那么黑心!为了钱连人命也害!”   钟昊炎和季乐天都没想到季成朗会这么激烈,他们忙上前一人一边把他拉开,季成朗还在那边骂个不停,而且秦宇早已无力争执,现下只求一个痛快。   秦牧华给身后的几人打了个手势,秦宇就被按压在地上,头被压着一下一下撞在地上给季成朗“行礼”道歉。   等季成朗把那么多年的一口恶气都出完了,钟昊炎才把他的判决说出,“当年的事,我不会再追究。”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季乐天都感到十分意外,但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就被钟昊炎接下来的话给破碎了。   “挪用公款,贿赂官员,私下交易公司股权这些罪证,”钟昊炎转身盯着秦宇,看他额上流下的汗,轻蔑地说:“就由秦宇你来背吧。”   语毕,他又看回秦牧东,“至于你,这些东西我会让秦牧华交给你父亲,让他看看这个兄友弟恭的好儿子,是怎么戕害手足,把他大哥一家弄得家破人亡的。”   闻言秦牧东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钟昊炎,直到这一刻,他才完全确信眼前这人就是当初被他一手害死的兄弟,钟昊炎这一着,比让他在牢房里待着还要狠毒,若不是知道他们弱点的秦南捷,怎么会做出这么一个判决呢。   掩藏了多年的事情总算彻底了结,秦宇在众人面前被相关机构的人押走,秦牧东也被秦牧华的人带走,房间内压抑许久的气氛随着他们的离开顿时一扫而空。   钟昊炎走到秦牧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对他笑了笑,“辛苦你了,牧华。”   “哥……”这个字一说出口,秦牧华马上被瞪了一眼,他噤了噤声,却没想要叫他小钟,“你之后,打算怎么样?”   钟昊炎懒得纠结他的称呼,耸了耸肩,“先把大学念完呗。”   “那公司……”   钟昊炎又拍了他一下,“以后就靠你了。”   “啊?”秦牧华一愣。   钟昊炎没多说什么,只是笑了一下,便转身朝季乐天那边走去,和他一起陪着季成朗一道离开。   一周过后,秦牧华总算知道钟昊炎那天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秦锐泽得知当年事情后大病一场,之后便把秦牧东关押在家,终日拿仁义孝悌教育他,天天对着秦锐端和秦南捷的神主牌磕头,看得连秦牧华都受不了,更别说秦牧东了。   秦牧东的股份就这样落到了秦牧华的头上,原本秦牧华想将之归还给钟昊炎,没想到钟昊炎却把手上的股份都转让给黎少樊,一副秦氏再与我无关的样子,自此,秦氏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让秦牧华成为了大赢家。   钟昊炎把一干事情做完后,身上的担子顿时卸了个干净,连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回到家里,看到正在做饭的季乐天,一下扑了过去,整个人赖在他身上说:“我成无业游民了,身上一个钱都没有,以后只能靠你养了。”   季乐天没好气,耸了耸肩想挣开他,却被抱得更紧。他手上动作不停,嘴巴嫌弃道:“你一个钱都没有,还那么懒,又不做家事,不休了你就该庆幸了,还想让我养。”   钟昊炎伸手捏他的脸,把他的脸捏成一个)3(形,本想惩罚一下他,却又被他这模样萌到了,最后狠狠吻了一下,才恶声恶气地说:“胆子养肥了,”随即又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敢休了我,看我怎么修理你。”   季乐天笑着挥开他,“去去去,别在这里杵着碍着我做饭,没饭吃看你怎么修理我。”   钟昊炎又咬了一下他的鼻子,才不情不愿拖着脚步走出去。   晚上两人躺在被窝里,钟昊炎搂着季乐天,有一下没一下地和他闲聊。   “爸爸前天账户上多了一大笔钱,是你让人转进去的吗?”季乐天捏着钟昊炎的手指头,在他怀里寻到一个舒服的位置靠上去。   “不是我,”钟昊炎一手被他把玩着,另一只手探进他衣服里取暖,“是秦牧华吧,那家伙还挺会做事的,秦氏交到他手里我放心多了。”      季乐天拍开他越摸越往上的手,扭过头看他,“秦氏就这样交出去,你舍得了?”   钟昊炎低头看他,耸了耸肩,“没什么舍不得的,”他用下巴蹭了蹭季乐天的额头,“我现在姓钟不姓秦,而且我们不是早说过了,就是为你爸讨回个公道。”   季乐天沉默了一阵,转过身一头埋进他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低声道:“谢谢。”   钟昊炎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又狠狠揉搓了一把,“还跟我客气!那也是我岳父!”   “什么岳父,是公公!”季乐天反驳,眼底满是笑意。   “造反了是吧。”一巴掌拍在季乐天的屁股上,钟昊炎一个翻身把季乐天压在身下,眼神柔得滴的出水。   日子总算恢复平静,两人也过上了普通大学生的生活。之前钟昊炎忙着处理公司的事,鲜少在学校露面,这下把心放在学习上了,才发现自己的老婆都成校园风云人物了。   进入大学之前,很多人都听说过季乐天这名字,G市文科状元没有选择京市高等学府,而是留在这小小的G市,这一消息被众多当地的媒体报导,以至于他的名字名震一时。   后来在学校论坛上有人爆料,这位大名鼎鼎的文科状元还是风水画大师阮柏年的入室弟子,不知道阮柏年是谁?没关系,楼主贴心地为众多学子一一解答了。   随着内容一项项被贴出,当年季乐天小学获得地区最高奖项,初中参加画展,此后一些业内著名的杂志刊登的内容频频被挖出,更有人猜测当年风靡一时的《景犹在》似是出自他的手,众多消息纷至沓来,一时风头无两。   可惜这位名人不像众人猜测的那样高调,他的行事作风与所获得的名气成反比,自进了大学后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因此原本羡慕他嫉妒他的人都变得好奇起来,好奇这位风云人物到底是什么来头。   如此这般,季乐天越想低调,就越是低调不起来,久而久之,好奇他讨论他的人越来越多。许多女生偷偷跑到美术学院窥探这位才子,而自她们窥见过他画画时帅气的模样之后,无不倾慕他绝佳的气质,其他男生再也无法入她们的眼。   一些男生看到这群女生花痴的模样,都纷纷嗤之以鼻,然而季乐天不像一般的男生那样肆意卖弄自己的才干和相貌,深感威胁的男同胞们从一开始把他看作假想敌,时间久了人家季乐天愣是没和哪个女生传出过什么绯闻,这下即便是男生,也暗暗佩服他低调的行事作风。   钟昊炎一回到学校,前后不到一周时间,就从许多人口中得知季乐天名震大学城的事迹,即使两人不在同一所大学,他的名声也遍及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听到那么多人把自己的宝贝蛋儿挂在嘴边称赞,虚荣有自豪有,然而更多的则是不满。   但钟昊炎自认是情商甚高的人,这事儿和季乐天没什么关系,就是一群吃饱撑着的大学生折腾出来的闲事儿,因此回到家后,看到驮着画具回家的季乐天,钟昊炎第一时间就跑过去,贴心地一把抱起他,卸下背上的东西,将人往大床上一扔,欺身上前——   “我们来探讨一下才貌双全的状元爷是怎么精明能干的。”   ? ☆、第六十三章 ?  狠狠地修理了季乐天一番过后,钟昊炎心满意足地不再计较他招蜂引蝶的行为,而是用实际行动标明自己的所有权。   每天上课他驾车先将季乐天送到美院,再驶回自己的学校,中午休息两人约好到两学校中间的大学村一起吃饭,放学时钟昊炎直接到画室接人,一手拎过他重重的画具,另一手圈着他的腰一同步出校门。   不到一周的时间,校内就传遍了大才子季状元原来是个Gay的消息,原本围在他身边求爱不成的女大学生纷纷找到自己失败的原因,一个劲地散播这消息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而那些自始至终不服他的男同学更是肆无忌惮地抹黑他,一下子间,同样是众人谈论的焦点,但大家的目光都变了性质。   季乐天对此是无所谓,反而落得清闲,还不用被某人借着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惩罚”,日子过得比之前还要顺心,但钟昊炎看到这局面却惆怅了起来。   在他眼中,季乐天不是对这些闲言闲语没反应,而是怕自己担心,掩藏起心底的伤心和失望。对他而言,这些外来的中伤给季乐天带来的伤害是刻骨铭心的,看着他越是不在意的样子,钟昊炎就越心疼。   于是他一反之前的常态,在人前两人规规矩矩的,人后却一个劲地全方位哄季乐天高兴,弄得季乐天对他的行为一头雾水,一下又恩恩爱爱,一下又相敬如宾,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幺蛾子。   晚饭过后,季乐天拿起浴巾准备往浴室走,在关门的一刻,钟昊炎一下子闪到季乐天跟前,吓得季乐天差点把他手上捧着的衣服浴巾都掉到地上。   “怎么了?”   “我帮你搓澡。”钟昊炎咧嘴笑,随即一个侧身闪进浴室,顺手把门带上。   季乐天呆愣地站在门边,等钟昊炎三下五除二把衣服都脱光了,转过身来才发现他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钟昊炎头一歪,“怎么还不动?”   季乐天叹了口气,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架子上,慢慢地解开衣扣。钟昊炎的眼死死盯着季乐天,即便两人在一起那么久了,彼此也赤诚相见不知道多少遍,但看着季乐天修长的手指在衣扣上缓慢解开,还是让他唇干舌燥。   似是察觉到炽热的视线,季乐天的手顿了顿,随即转过身,只留下一个背面,以及发红的耳根。钟昊炎大掌一捞,将他困在自己怀里,双手从他腋下穿过,覆上他的双手,帮他加速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交叠躺在浴缸里,钟昊炎帮季乐天擦背,季乐天帮他擦腿,两人胸贴着背,在水汽氤氲下低声耳语。   “上次那事,我爸很高兴,上周回家他一直在我面前赞你,说找一天有空约你吃个饭,你看最近什么时间比较方便。”季乐天说。   钟昊炎亲了一下他泛红的胳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现在比你还清闲,就这周回家的时候我上你家一趟吧,你提前和你爸说一声就是了。”   季乐天点了点头,说完这事以后便百无聊赖地玩起水来,一时之间小小的浴室内除了水声再无其他声音,竟显得有点空旷。   季乐天一直不是多话的人,但钟昊炎不知怎么地,就是察觉今天的他似乎有什么心事。他捏了他的腰一把,季乐天腰上是敏感部位,钟昊炎手一碰上去,那边就“吱”地一声笑了出来,但拍开他的手后又继续沉默无语,钟昊炎就此印证自己的猜想。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钟昊炎伏在季乐天耳边问道。   季乐天僵了一下,本欲不说,过了一阵又觉得不痛快,竟破天荒地一下转过身,跪坐在钟昊炎两腿之间,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问他:“你最近到底想干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句,钟昊炎也被问倒了,但他寻思最近的行为,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动作,于是难得摆出一副呆愣的模样,“啊?”   季乐天觉得他有心隐瞒,样子更凶,“在学校一个样,在家又一个样,我真的搞不懂你的把戏,”他顿了一下,凌厉的视线中闪过一点落寞,“你、你是不是,怕被人说闲话。”   钟昊炎心里一震,一丝揪痛渐渐从心底扩散,双手不由自主地伸出,把眼前这个明明不安却硬是端起架子的人给揽入怀中。   季乐天挣扎几下想挣开看他,却被钟昊炎紧紧抱住,“我不是怕被人说闲话,是担心你。”   闻言季乐天安静了下来,迟疑了一下回抱住钟昊炎,“我有你啊。”   一句简单的话把钟昊炎揪疼的心缝补完整,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担心是那么多余,因为有自己,所以季乐天不怕闲言闲语,因为有自己,所以任其他人怎么说,也伤不到他分毫。   环抱着季乐天的手越来越紧,似是要把内心泛滥出来的爱意都传递给怀中的人一样,钟昊炎在他裸/露在空气中光滑的脖颈间吮吸了好多下,在季乐天发飙前耳语了一句,“嗯,有我在。”   自那天过后,钟昊炎像普通情侣一样,该牵手牵手,该拥抱拥抱,面对路人指指点点的目光,还大方地回以微笑,坦荡的态度弄得在背后说他的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季乐天简直没眼看,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时间久了竟也觉得无所谓了。   他们高调的举动在校园论坛上激起不少言论,支持的反对的都有,但在腐文化盛行和推崇恋爱自由恋爱平等的当下,那一丁点反对的声音很快就被盖过,两人还当选了十校联选最般配情侣top one,打败了下面众多异性情侣,成为一时佳话。   季成朗自那天银行账户上多了一大笔钱,就知道这钱出自何方。在秦牧华有心帮助下,季成朗成功当上原公司的主管,从最底层的员工一下子升至管理层,日子轻松了不少,连带工资也多了,生活水平一下子拉拔上来。   虽然不知道钟昊炎用的什么办法搭上秦氏的,但这事儿没了小钟就办不成,还让他在这件困了他二十年的事情上狠狠出了口恶气,这么一想,他就特意请了一天假往大学城跑了一趟,打算亲自答谢钟昊炎这件事。   以前一直忙于工作上的事情,季乐天的学业也没好好照看过,连上大学这么大的事情都是容云夏一手操办的,季成朗一琢磨,心里颇有愧意,于是打算悄悄到大学城,顺道看一下俩孩子的学习状态。   季成朗到达大学城的时候刚好是午休时间,下了课的人潮往外涌,路上的行人黑压压一片,左边蹿出一辆自行车,右边冲出一行人,弄得他一下子慌了脚步。   他定了定神,随手抓住一个大学生,问:“你好小伙子,我想问一下美术学院往哪个方向走?”   那大学生也没多说啥,随手指了个方向就快步走了,季成朗还来不及说声谢。   季成朗暗自嘀咕两句,便向着那方向走,这一路上没路过了一所学校都被碰撞了不知道多少次,千辛万苦总算到了美术学院,人家中午吃饭时间已经过了,季成朗本打算到了学校再打电话给季乐天俩人,现在生生憋了一口闷气,一咬牙也不打电话给季乐天了,硬是靠着自己一张嘴把人给找到。   他一路走就一路问,所幸的是现在早过了午饭时间,学校里的人都吃饱喝足,态度比一个小时前不知要好上多少倍,问了五六个人,总算把季乐天常在的那间画室给找出来。   路是找着了,但季成朗脑子里面浮现出许多不解和莫名的不安。一路上他向那些学生打听季乐天的下落,才说出那个系的名称,好几个学生都挤眉弄眼地说“哦,就是那个最佳cp那个系啊”,还有一次一个女生直接说出了季乐天的名字,把他着实吓了一大跳。   怀揣着不安的心情,季成朗直接走到季乐天所在的画室,门没上锁他直接走了进去,看到满地的画具和旁边摆着的好几幅画,季成朗的心情才好了一点。   他走上前翻看季乐天的作品,右下角小小的一行字写着他的名字,确定了自家儿子就在这儿画画,他就坐在那个座位上仔细看了起来。   过了十多分钟,快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却还没见季乐天的身影,季成朗有些着急,想了想便拿出了手机,一拨通电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手机的铃声。   季成朗此时莫名地心悸,脚步不由自主便朝那声音走去,快走到门口就听到门后面和手机同步传来的声音,“爸?怎么了?”   季成朗听到儿子的声音后,刚刚那股子心悸顿时消失了,正巧发现这么一个地方,他笑了笑,抬手就开门走进去。   然门被打开,门后的光景让他心口一阵窒息感,所有的疑惑、不安瞬间有了答案,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两眼一黑,就这么昏过去了。   “爸!”   “季叔!”   ? ☆、尾声 ?  在医院的走廊上,容云夏一个劲地数落,“你说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儿,你爸去学校找你也能晕倒了?你们都跟他说了什么话,也不是不知道你爸那人,说什么不能好好说的,非要把他逼到绝境了不成?”   容云夏一直想着季成朗在学校见着他们俩才出的事,一下子就想到这俩孩子准是和他摊牌了,但没想到事情爆发是爆发了,却是以更直接的方式呈现在老季的眼前。   当天中午,钟昊炎一如既往地到美术学院找季乐天吃饭,下午是全校的休息日,于是钟昊炎打包好午餐到画室找季乐天,打算一整个下午就赖在那儿不走了。   季成朗到画室的时候,两人刚吃完饭,季乐天还没来得及擦嘴就接到季成朗的电话,迷迷糊糊接通了电话,完全没察觉钟昊炎眼神一亮,嘴巴冲着他嘴边一颗米粒进攻,于是乎季成朗打开门的瞬间,就看到他们嘴贴着嘴碰到一起,还维持着这个姿势齐齐看向他,画面太过刺激,一下子就把怒气攻心的季成朗给整晕过去了。   事发过后季乐天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容云夏,听到季成朗自己一人跑去学校找儿子,还晕了被送进医院了,容云夏脑袋“嗡”地一声断路了。   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发现没什么大碍才总算放下一颗心,回头见着俩孩子劈头就骂,那架势早已没了当初每次看到他们凑到一块儿就唉声叹气的力气了。   钟昊炎原本也低头受训,后来慢慢琢磨过来,就壮着胆子说了一句:“妈,您别着急,先坐下缓口气。”   容云夏的气势被他一句“妈”给硬生生憋了下去,再想骂些什么也没那股劲儿了。她沉默了几秒,最后瞪了他们几眼,才喃喃着走进病房内。   季乐天撇过头忍笑,钟昊炎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以嘴型说了句“调皮”,就恢复一副正经的嘴脸在医院走廊上坐着。   没过多久,容云夏从病房里出来,没好气地朝季乐天说:“你爸让你进去,留心点儿,别再气你爸了,你爸有高血压!”   季乐天点了点头起身走进去,房门外就剩下钟昊炎和容云夏两人。   等候的时间气氛有点尴尬,面对着丈母娘,钟昊炎平常耍嘴皮子的技能也丢失了,刚刚那声妈叫的响亮,现在却不知道该和“妈”说些什么。   就在他绞尽脑汁的时候,容云夏发声了,“你……”她顿了一下,“之前那事儿我都知道了,阿姨谢谢你帮忙。”   钟昊炎愣了一下,随即才知道她说的是秦氏的事情,于是马上腆着脸笑说:“应该的应该的。”   容云夏斜他一眼,“别整天嬉皮笑脸的。”看钟昊炎收起笑容,才又道:“我听小天说你不去秦氏,也不去杨氏了?那你以后打算怎么着,难不成啥也不干了?”   钟昊炎一听,丈母娘这是疑心自己以后真的要赖着季乐天养了?这话拿来逗逗季乐天还可以,放在容云夏身上他可不敢怠慢了,于是便把自己以后的计划说给容云夏听,这是连季乐天都不曾知道的。   容云夏听了之后,原本严肃的神情也松动了一点,她沉默了几秒,开口道:“我们大人也管不了你们那么多,你们自己能想明白就好。”   一听这话,钟昊炎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虽然出发点是为了季乐天,但向着季乐天就等于向着他们季家,这么一想,钟昊炎内心暗暗窃喜自己明智的决定。   这边谈话结束了,过不了多久季乐天也从病房内出来,他看了钟昊炎一眼,“爸爸叫你进去。”   钟昊炎早就有心理准备,于是没多想,站起整了整衣服,在容云夏注视下拍了拍季乐天的头,便推开门进去了。   季成朗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听到钟昊炎进门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看也没看他一眼。钟昊炎在他床边坐下,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房间内就这样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沉默中。   过了好几分钟,两人依然保持着一样的动作,季成朗这下可忍不了了,转头想瞪他一眼,竟发现钟昊炎对着窗外的大树发起呆来,原本在肚子里的怒气一下子逼到脖子上。   “我不会同意你们的事情的,以后别再来找我小天。”季成朗气冲冲地说。   钟昊炎这下才把视线转回到季成朗身上,定眼看了他几秒,然后说:“容阿姨已经答应了。”   季成朗冷哼一声,“我才是一家之主!”   “刚刚容阿姨问我离开秦氏和杨氏后要做什么,我和她说,我要把这段时间攒下来的钱给小天开一家工作室,”钟昊炎旁若无人地说道:“我拐了你们家的儿子,给不了他什么,只能把自己这辈子所有的都搭上了,从今以后,你们就多了个儿子了。”   季成朗和刚刚容云夏的表现一样,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哼”了一声,但眼中明显透露出一丝松动。   两人相顾无言,几分钟后,季成朗才叹了口气,再次看向窗外,“我很疼爱自己的孩子。”   “嗯。”钟昊炎认真听着。   “虽然我自认已经把最好的都给他了,但我也知道自己一直做得不够好。”   “不,季叔你……”   钟昊炎还想说什么,被季成朗抬手截停了,“我知道自己文化不高,从小到大那孩子都是靠自己的能力,他是我的骄傲。”他看向钟昊炎,“那孩子从来没跟我要求过什么,但就在刚才,他给我磕头,希望我能成全你们……”   钟昊炎睁大双眼,季成朗继续道:“我的孩子我没好好疼过,若被我知道你以后欺负他,看我打不打断你的狗腿!”   听着他的话,钟昊炎心里一阵狂喜,向来能言善辩的他此时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猛点头,心底还在为刚才季乐天为了争取他们的关系而向父亲磕头的事巨震。   季成朗没好气,挥了挥手让他出去,把容云夏喊回房间。   钟昊炎傻愣愣地走出病房,季乐天抬头看他,只见他一直傻笑,也大概猜到了刚才他们的对话内容。他伸手掐了他的腰一下,好气又好笑道:“管理一下你的面部表情。”   钟昊炎还是那样的表情,眉眼弯弯的,心里面的爱意溢满胸腔,也不管这里人来人往,一个弯腰,把季乐天紧紧压在胸前,使劲揉他的脑袋,那劲道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体内一样。   “宝贝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钟昊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声音自胸腔传至季乐天耳朵,震得他心都软了。他双手穿过钟昊炎的腰回抱住他,脸埋进他怀里,嘴角上扬回道:“嗯,我也爱你,好爱好爱你。”   三年后,大学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毕业季。   一大清早,四位爸爸妈妈都到了俩孩子的小窝,左拾掇一下,右整理一下,把两个还在迷糊状态中的主角收拾整理干净,一道往学校出发。   钟昊炎和季乐天的毕业典礼在同一天,但一个在上午一个在下午,刚好错开了时间,因此大伙先参加完钟昊炎的毕业典礼,再移步季乐天的学校。   这几年钟昊炎在学校混得风生水起,来找他合照的人多如牛毛,但无论和谁合拍,他总是把季乐天揣在身侧,以至于这对校园cp No.1身边总是围满要求合照的同学,放眼整个广场,就属他们这儿围观人数最多。   临近中午休息时间,想合照的同学有增无减,慕名而来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低头看了眼时间,钟昊炎拒绝了下一位求合照的同学,“各位不好意思,快到中午了,我们想和父母先拍几张,还没能拍的上的同学只能说句抱歉了。”   此话一出,里三层外三层都传来失望的叹息声,在旁边一直看着的父母都无奈极了,怎么现在的孩子接受程度就那么高呢?   但钟昊炎接下来的话把众人又从地狱拉回到天堂,“下午是小天的毕业典礼,大家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到美术学院找我们。”这话一说完,钟昊炎的腰就被掐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旁边一直僵笑着的某人一如既往地摆出友善的笑容,这样子成功引起钟昊炎的笑意。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周围的群众又恢复了鸡血,人群迅速散开,留给两家人足够的空间。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季乐天才瞪他一眼,“你怎么告诉大家我下午毕业典礼的事啊,还嫌早上人不够多吗?”   钟昊炎耸了耸肩,“我不说,他们收到消息后,你以为大家就不会自己摸上门来么?要不这么说,咱拍到下午都还没拍完我这边的。”   两边家长看着他们快吵起来了,马上上前劝架,季乐天也明白钟昊炎这么做的目的,但就是气不过他擅作主张,兀自生着闷气。   早上和别人合拍了那么久的照片,脸早就僵硬了,说好和家人照几张也没照,一行人急匆匆找了个地方吃了个午饭,又急急忙忙往季乐天的学校去。   到了学校的时候,钟昊炎接到杨承钧的电话,和季乐天说了两句,就到校门口接他进校,季乐天留在原地和家人先拍。      季乐天在校期间虽然名声也响,但一直都独来独往的,课余时间全被钟昊炎霸占了,到这个时候虽然想和他合照的人多,但却鲜少有人主动上前搭话,周围吵吵闹闹的,唯独他这一片冷冷清清。   趁着这个时间,他分别和家人拍了几张,就在这个时候,周边开始喧嚷起来,由远及近的欢呼声让季乐天也好奇往后看,就这么一眼,他整个人就呆住了。   不知何时开始从他身后清出了一条路,其他的人自觉往两边站开,路的尽头俨然就是那个借口失踪了一会儿的混蛋。   钟昊炎早已换下了毕业服,穿着一身合身的西装,手捧着一大束红玫瑰,站在路的那边笑着往他走来。   季乐天回过神来,手里还拿着刚刚同班一个同学送的小熊,直接举起遮住自己的脸,小熊后面的那张脸早已红透,想到现下这个场面,路两旁的所有人都举起手机对着他们俩,他就完全不敢把脸露出来。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钟昊炎就站定在他面前,用空着的那只手拉下他挡着自己的小熊,然后单膝跪了下去。   季乐天:“!”   两旁的人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开始起哄,钟昊炎笑眯眯地看着他红透的脸,一手捧着花,一手和他十指相扣,微笑着开口:“这下可没人敢不知趣上前找我俩合照了,问题解决!”   季乐天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拿着小熊的那只手往前一伸,把小熊一把按在他的脸上,“玩这招,你好老套!”   “方法不怕旧,最重要是管用。”说着他把那束碍手的花往后一抛,身后的群众顿时争先恐后抢了起来,趁这个时间他拿出一只铂金男士钻戒,往季乐天手上一套,随即站了起来。   他从口袋里又掏出另一枚同款钻戒,往季乐天手上一放,伸出自己的左手,努了努下巴,示意他赶紧帮自己戴上。   季乐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认命地帮他戴上。才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人手上就多了枚戒指,整个过程眨眼就过了,那些抢花的人连个“我愿意”都没听见,瞬间觉得自己错过了整个世界。   看着那些人唉声叹气的样子,两人相视一笑,季乐天眼里的小狡黠让钟昊炎心窝一暖,头一低,在他眼皮印上一吻。   全场的呼吸停顿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比之前任何时候还激动的惊呼声。季乐天愣了一下,抬眼看他,抱怨的话语在看到他嘴角泛起的笑容时就说不出口了,两人含情相看,时间似乎就定格在这一秒。   身边有亲人、好友,还有认识不认识的人围在一起,此时都在为他们的爱情高兴、激动,上辈子没能相爱的两人这辈子两颗心紧紧相偎,前世遗留下来的憾事在这一刻全部实现。   感谢上天,让我再一次遇到你。   感谢你,能再爱我一次。   ? ☆、番外 ?  杨承钧很讨厌冯正饶。   他就像是典型的“隔壁家小孩”的存在,从小到大不知多少次从杨爸爸嘴里吐出,“你看人家小冯……”,每一次听到,对他的讨厌又累积一分。   自己不喜欢他,那家伙却很喜欢自己——杨承钧是这么认为的。   小时候两家人来往很频繁,年龄相仿的孩子自然而然就被放到一起玩。   每次凑到一起的时候,自己想玩什么那家伙都会陪他,想要什么东西他也会满足自己,杨承钧记得妈妈曾经说过,“妈妈最喜欢小钧,所以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小钧!”于是小小的杨承钧心想,那家伙肯定很喜欢自己,也许比妈妈还要喜欢,因为妈妈都不会陪他一起玩耍。   小学的时候他们被分到同一个班上,沉默寡言又老成的冯正饶被选中当上了班长,“一事无成”的杨承钧回到家里又被杨凡鑫教育了一顿,他暗自把这份仇记在冯正饶头上,回到学校以后,杨承钧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上课的时候把笔记本扔给冯正饶让他帮忙记笔记,下课时把水瓶交给冯正饶让他帮忙打水,连带作业也总是顺过来抄,久而久之,一个成绩越来越好,另一个则呈直线下跌,虽然回家以后免不了杨凡鑫的破口大骂,但每逢杨承钧又听到杨凡鑫说出“你看人家小冯”的时候,他心里就嗤笑一声,小冯有多厉害,还不是仰慕着我,有什么了不起的。   冯正饶对杨承钧这些行为也不恼不怒,对他来说,杨承钧就是个麻烦的孩子,从小到大家人都让他要好好照顾弟弟,早已习惯事事让着他顺着他,就算觉得他很骄纵很烦人,他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两人关系有了极大的改变,那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   情窦初开的年纪,大家都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是有个女朋友或男朋友,说出去就忒长脸。作为班长的冯正饶人长得帅气,成绩又好,自然是班级里众多女生暗恋的对象。   杨承钧一直觉得这些女生就是肤浅,每每看到冯正饶桌面上的情书,他都一脸鄙视——无论那家伙再怎么受欢迎,他最喜欢的,还不是自己。   怀抱着这个念头,有一天杨承钧发现冯正饶放学不再等他了,周末也不会跟着过来自己家玩儿,直到他看到冯正饶手搭在一个陌生女生的肩上,才意识到一点什么,心里莫名就起了一阵慌乱。   还没来得及分辨心里面奇怪的感觉是什么,杨承钧就一个箭步冲到冯正饶面前,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话说出口以后,两人都愣了。   杨承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奇怪,自己不是一直很不喜欢他么?现在正是大好机会能甩开他,自己这是怎么了?   比起杨承钧脑子里乱成一片,冯正饶比他清醒多了。   虽不知道杨承钧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是问什么,冯正饶就着现在的情况回了他一句,“给你介绍一下,我女朋友,二班的林沐沐,这是我发小……”   冯正饶话没说完,林沐沐就大喊了一声,“我知道!杨承钧嘛!”她俏皮地往两人身上看来看去,“诶我常听起你的名字,你是那个杨氏集团的小太子爷对吧!”   这话一出,杨承钧和冯正饶都皱了皱眉,但碍于现下的状况,冯正饶只是轻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杨承钧觉得冯正饶眼睛是被狗.屎糊了,不知道哪里找来这么一个不会看眼色的人,但此刻他更多的不是怨念那位林沐沐,而是不爽冯正饶。   他无视林沐沐的话,直接看进冯正饶的双眼,“你昨天为什么不等我就走?还有上周末你怎么不跟你爸爸来了?”   冯正饶挑了挑眉,不知怎么的他现在心里十分烦躁,也许是不爽刚刚林沐沐的发言,也许是不高兴杨承钧在自己女朋友面前兴师问罪的语气,没好气道:“我们都快上初中了,你怎么还要我陪你放学,以前是我爸叫我多陪你我才等着你一起走的,现在我要陪沐沐回家,没那么多时间了,以后周末也不会去你家玩了,你也该多交一些朋友,别整天围在我身边转来转去。”   这话一说出口,杨承钧心里迅速一揪疼,但此时的愤怒让他无视了这一点疼痛,他瞪大双眼看着冯正饶,似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冯正饶看了他一眼,心里闪过一阵心虚,但林沐沐在旁边站着,好奇的双眼此时还在不停地看着他们俩,让他又挺直了腰,直勾勾地回看过去。   杨承钧瞪了他许久,脑子里才慢慢清晰起来。原来这么多年以来,这家伙都是因为父亲的意思才和他交好的,林沐沐口中的“小太子爷”点醒了他,一直以来以为冯正饶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他一厢情愿,什么喜欢什么照顾,都是他自作多情的结果!   过了许久,像是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杨承钧扯起嘴角冷笑一声,抛下一句“我知道了”,就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自那以后,冯正饶在杨承钧心里就真的成为最讨厌的那个人,只是这一次他知道,除了讨厌,再无其他东西。   很快两人升上了初中,开学前杨承钧到学校报到,居然又碰到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冯正饶也看到他了,自上次被杨承钧碰见他和林沐沐在一起,之后和林沐沐分手了,他周末又再次到杨家玩,却再也没碰到过杨承钧,就像应了他的要求一样,杨承钧确实没再围着他转来转去,但他却无比怀念以前两人凑到一块儿玩的日子。   正想着上前和他打个招呼,杨承钧像是没见到他一样,径直走向最后一排空着的那个位置,对着旁边的男生问了一句,“这里有人吗?”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便坐了下来,从头到尾正眼也没瞧冯正饶一眼。   开学头一天,杨承钧想着难得升上初中了,是该好好交个朋友,交友圈子广了,才不会总是想些有的没的。于是乎,他尝试着和邻桌那人搭话,这一搭,竟真闹出了革命友谊来。   班主任以抽签的方法决定住宿安排,杨承钧见到自己的名字隔壁写着“冯正饶”三个大字,直想破口大骂。   开学前一天晚上,杨承钧躲在家里不出门,只要一想到要和冯正饶住在同一家寝室,他就面红耳赤——想想就生气!   第二天正式开学,被小叔揪着到学校,迟到加上没在学校留宿,被班主任在走廊嘀咕了一整个课间。   杨承钧挠了挠耳朵,往课室瞄了一眼,恰好看到冯正饶正盯着自己这边看,顿时有点不自在,他把视线撇开,就看到之前和他闹上的邻桌钟昊炎,见他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刚刚被冯正饶看的那丁点不自在瞬间抛开,挤眉弄眼地瞪回去,结果又被小叔抓到,狠狠批了一顿。   迫于无奈住进了宿舍,头一天晚上,杨承钧在学校晃荡到学校规定的熄灯时间,才不情不愿地走回寝室。   回到寝室,门一打开,冯正饶就像是等候许久一样,“噌”地一下就站起看他。杨承钧被他这个动作怔了一怔,装作没看到似的,径直往自己座位走,拿起换洗衣服逃也似地快步走向浴室。   杨承钧在浴室磨蹭了许久,听到外面安静的声音,以及门下暗下来的光线,才蹑手蹑脚走出去,门一推开,顿时被吓了一跳。   “卧槽!你站这儿吓人啊!”看见门口站着的冯正饶,杨承钧摸着心脏大骂。   冯正饶皱眉看他,“我不这样,你肯跟我说一句话吗?”   杨承钧冷静下来,斜了他一眼,侧过身往寝室走。冯正饶在他背后亦步亦趋跟上,就像小时候那样,杨承钧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被他这种姿态弄烦了,杨承钧右手一扯搭在脖子上的毛巾,猛地甩在床上,扭头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周末怎么不在家?”   杨承钧被他这问话噎了一下,随后又不耐烦道:“干你屁事啊!你不是叫我多去交些朋友别围着你转么,我这不是承你的意了,有空管我在不在家,还不如多抽点时间陪陪你女朋友。”   “我跟她分手了。”   “……”杨承钧这段时间用尽全力躲着冯正饶,并不知道这一点,顿了一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哦,所以呢?我对你的恋情又不关心。”   冯正饶皱了皱眉,“我之前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杨承钧冷哼一声,“之前?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没等冯正饶多解释什么,他摆了摆手,“很晚了,今天很累,没事我先睡了。”说完就铺好床躺了下去,只留下一个背部面对冯正饶。   冯正饶盯着他的背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到自己那边。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杨承钧才放松下来,这一放松,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僵硬着身体,心底暗暗骂了自己一顿。   杨承钧和钟昊炎不打不相识,两人关系越来越好,上课总是凑到一块儿交头接耳,连一起被老师罚站都笑嘻嘻的。杨承钧觉得冯正饶让他去多交些朋友这个提议简直棒,认识了钟昊炎,生活重心也不会总是绕着冯正饶转,连带现在看到冯正饶的脸都没当初那么讨厌了。   作为一个朋友,钟昊炎是真的挺不错的,但作为一个见色忘义、重色轻友的朋友,杨承钧烦都烦死了。   打从知道钟昊炎喜欢季乐天,他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虽然对男人喜欢男人没什么特别感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反感,但好友总是因为心上人嫌弃他,倒让他生出了一丝想法——真想有一个人这么疼自己。   这念头一浮出,杨承钧立马打了个寒颤,可越制止自己去想,思绪就越是停不下来。在脑海里把身边出现过的男人都过了一遍,最终定格在冯正饶那人身上,杨承钧被自己吓得鸡皮疙瘩全起来了,呼了自己几巴掌,怒气冲冲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忘了这狗血的想法。   然而当天晚上,冯正饶的脸再次不听使唤蹦进脑海里,酱酱酿酿在梦里折腾了杨承钧一整晚,杨承钧第二天迷迷糊糊地醒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被子下某个地方湿了一片,脸顿时铁青。   自那天以后,杨承钧躲冯正饶躲得更是起劲,起初在校园里晃荡到晚上熄灯才回去,现在有了挚友钟昊炎,顺势就到他寝室躲起来,不到宿管检查都不回自己寝室。   冯正饶以为这段日子杨承钧没之前那么敌视他了,虽说那家伙现在总是围着钟昊炎转,但怎么说比起前一段日子而言,两人关系确实没那么紧绷。然而近些日子,他发现这情况变本加厉,眼看着一天见到杨承钧加起来的时间都不足两个小时,没来由地就觉得浑身都烦躁起来,看着他再一次被钟昊炎赶出门,冯正饶再也忍不住了。   这天他候在寝室里,把房间里的灯全关掉后,那家伙果然偷偷摸摸回到房间,除了开门那一下夹杂些门外的吵杂声,竟没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冯正饶“啪”一下打开台灯,杨承钧提着鞋子愣在门边的样子顿时暴露在灯光下。杨承钧下意思就转身开门,但手才刚碰到门把,耳边就出现了冯正饶的手臂,“嘭”地一声砸在门上,将杨承钧整个人困在人和门中间。   杨承钧被吓得耸了一下肩,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像是猛然找回自己的声音。杨承钧低垂下双肩,暗自呼了口气,佯作镇定地转过身来,一副“找爷有何贵干”的表情说:“咋?”   被他这无所谓的模样惹得火都蹿起来了,冯正饶语气不善问:“为什么躲我?”   杨承钧装作惊讶地“哈?”了一声,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冯正饶蹙眉又问:“你这么晚就是去钟昊炎他们那儿吗?”   “是又怎样了,干你什么事儿啊。”说完不耐烦地挥开他撑在门上的手,从他身旁侧身往里走。   冯正饶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躲我就算了,干嘛总是往钟昊炎那边蹭,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了?”杨承钧不甚在意,懒懒地问。   “他喜欢季乐天啊!”   这话一出,两人都默了。   杨承钧艰难地转过身,呆呆地看向冯正饶,完全没想到冯正饶那么正“直”的人,居然还能察觉出这事儿来。   但杨承钧这反应在冯正饶看来,就是他丝毫不知道这件事,一副受尽打击的样子。冯正饶心里莫名揪痛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辨清起因,就被杨承钧的话拉回现实。   “我知道啊,所以呢?”   冯正饶瞪大眼睛看他,“你知道你还凑上去?你怎么这么犯贱!”   杨承钧的脸听到这句话后“刷”地一下全白了,冯正饶的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看着杨承钧微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嘴唇,他慌了。   “我……我不是……”冯正饶想解释,杨承钧扭头拿后脑勺对着他,手上还挽着自己鞋子的手捏得指关节都发白了。   心里的不甘和刺痛让他窒息,顺过一口气后,才沉着嗓子说:“是,我是犯贱,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很犯贱,”他顿了一下,下定决心说:“你离我远一点,别恶心着你了。”   说完这话,杨承钧便拿过自己的东西去洗漱。自那天后,杨承钧不再躲着冯正饶,但冯正饶并没有更好受,他现在宁可他躲着自己,总比现在,他像是完全没看到自己一样,他俨然成了空气。   初中的时间像是眨眼就过去了一样,幸亏有了钟昊炎和季乐天,杨承钧觉得自己这三年过得没想象中那么难熬,他们就像是杨承钧攒在手心的一根救命稻草,让自己在险些掉进思念的旋涡时,能分出心神,以免自己输的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尽管自己再怎么不想承认,杨承钧最终还是发现了自己的心意,但如果这一切注定不会成功,他甚至不想开这个头。   冯正饶那天情急之下说了重话,事后既心慌又懊悔,前几天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哄回杨承钧,无奈杨承钧当他是透明。事后他冷静下来,慢慢琢磨这些日子自己的态度,才猛然发现了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无法将杨承钧割舍出自己的生命。   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冯正饶使上了一切可以想到的手段,但他之前谈是谈过恋爱,都是别人倒追的他,现在由他自己来,倒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乎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小时候用的那些——自动自发帮杨承钧倒水,下课后等在一旁和他一起回宿舍,周末一起回家,到杨家做客。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奈何另一个主角不配合。   就这样你推我拉磨磨蹭蹭地完成了初升高的过度,两人一同考上了本市最好的高中,知道这所高中没有寄宿,他们都既庆幸又失望。   一个庆幸的是自己再也不用日对夜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忍不住扑上去,另一个则庆幸没有了住宿,不用担心对方什么时候被别人抢走。   可惜造化弄人,没了住宿,他们居然还是坐到一块儿去了。   杨承钧看着隔壁坐着的冯正饶,脸都绿了,配合冯正饶不要脸的行为,这感觉就像是回到小学的时候那样,时光仿佛从未变改过,两人还是那般友好亲密。   杨承钧撇了撇嘴,在向老师提出更改座位无果后,内心无比纠结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高中的课程对比之前的要难上许多,杨承钧自认不是什么学霸,每天做题做得焦头烂额的,笔都被咬烂许多支。班上成绩最好的无疑是季乐天,杨承钧思考再三,还是腆着脸找上他,让他帮自己补补课。   梦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钟昊炎和季乐天像是有忙不尽的事情,每次找他们谈不到几句就被打发走,看着自己愈发惨不忍睹的分数,杨承钧向现实低头了。   “……”看着刚发下来的试卷,杨承钧犹豫再三,最终鼓起勇气,小声呢喃,像是在喃喃自语,“……那个为什么选C。”   “嗯?”冯正饶正看着自己的试卷,突然听到隔壁小声说话的声音,好奇转头,惊喜地发现杨承钧真的在对着自己说话。   杨承钧耳朵都红了,脸上不太自在地又重复了一遍。   冯正饶讨好了那么多天,总算迎来杨承钧几年来头一次主动搭话,一刹那间兴奋得舌头都打结,说了好几句话才捋顺舌头,杨承钧在旁边早已忍不住笑喷了。   杨承钧一笑,似乎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自那天以后,两人关系不再像从前那般硬邦邦的,冯正饶一如既往做着讨好的工作,似乎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而杨承钧也不如往常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渐渐地习惯了对方的有意讨好,偶尔看到冯正饶笨拙的行为,还不吝给出一个笑容。   高考如期而至,努力埋头苦干三年,班上大部分人都考上理想的大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杨承钧和冯正饶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系,同一个班……同一间寝室。   看着对床熟悉的面孔,这次两人不再像初中那样飞扬跋扈,历经三年的沉淀,杨承钧现在已经能冷静地面对冯正饶了。   然而同样是历经三年的苦恋,冯正饶明白了,这是上天赐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再不好好把握,丘比特都要怒了。   就这样朝夕相对,还没了钟昊炎这个最大的假想敌,冯正饶隔绝了杨承钧的交友圈,让他的大学生活只能与自己相依为命。   杨承钧多次感觉到不妥,但冯正饶做这事做得太滴水不漏,硬是让杨承钧抓不到什么毛病来,让他想发火都发不出来。   冯正饶完全不认为自己现在做的,和多年以前自己对杨承钧说的有什么矛盾,每天从睁眼到闭眼看到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人都是杨承钧,他觉得这种生活,挺好的。   就这么撑过了两年,上了大三,基础课瞬间少了一半,时间多了,杨承钧一头扎进工作中,以往那种朝见口晚见面的日子不复存在,连带杨承钧交友圈也广了不少,冯正饶慌了,杨承钧也总算察觉到这两年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   懒得深究他这么做的原因,杨承钧每天杨氏学校两点一线,久而久之还不在学校住宿,申请了外宿的资格,偶尔到钟昊炎学校商谈商谈工作的事情。   冯正饶在学校见到杨承钧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杨承钧一下课就忙着找钟昊炎,也只有这个时候他能跟一跟,说自己“正好”有事找他。   每逢这个时候,杨承钧就狐疑地瞥他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也没怎么见过冯正饶找钟昊炎真的有什么事。   一次偶然的机会,冯正饶没跟着杨承钧来,和钟昊炎谈妥事情后,他就把自己这个疑虑说了出口,却没想到引来了钟昊炎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居然不是装的?”   “装什么啊,”杨承钧莫名其妙,“那家伙和你有什么合作吗?你们私下都聊些什么啊?”   钟昊炎:“……”知道这家伙迟钝,看他以前常当电灯泡就知道了,可是却没想过会有这么迟钝。钟昊炎扶了扶额,一脸“孺子再教也教不好”的表情看他,“他喜欢你啊。”   “啊?”杨承钧这下可真的呆住了。   “啊什么啊,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看杨承钧傻愣愣地摇了摇头,钟昊炎为冯正饶默哀,“初中的时候就很明显了啊,我还以为你一直知道,只是吊着人家而已。”   杨承钧脑袋里的一根弦“铛”地一下断了,他木木地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看向钟昊炎,脑内闪过许多过往的片段,把所有一切拼凑起来,忽然“噌”地一下站起,低头看了一眼钟昊炎,迅速转身往外跑。   杨承钧一路跑,脑海里面一路回想起各种各样的画面,脸上不知是热的还是臊的,等他一口气跑回到自己寝室门前,早已红成一片。   迫不及待地掏出钥匙开门,看着空无一人的寝室,杨承钧的心情像坐了过山车一般,脚步顿了一下,又再次转身跑了出去。   校园那么大,要找一个人根本无从找起,杨承钧原以为自己对冯正饶一无所知,但每路过一个地方,两人这些年来在校园每一个角落相处的片段都会蹦进脑袋,勾得他一颗心更躁动。   杨承钧漫无目的地跑了许久,跑到图书馆前的大操场,才停下脚步,暗骂了自己一声笨,拿出手机给冯正饶拨了通电话。   “喂?小钧?怎么了?”冯正饶略带惊讶的声音从话筒传来,烧热了杨承钧的耳朵。   “你在哪?”杨承钧微喘着气说。   “图书馆,怎么了?”   “我在图书馆门口,你出来一下,我有事问你。”说完就挂上了电话,生怕多听一秒耳朵就被烫熟一样。   “蹬蹬蹬”的声音很快传来,冯正饶小跑着出来,脸上是满满的疑惑和讶异。   在杨承钧面前站定,冯正饶还是那一句,“怎么了?”   杨承钧仰头看他,漂亮的桃花眼此时盈满坚定,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你喜欢我?”   冯正饶双眼膛大,不知道为什么杨承钧会突然提出这个,但他知道这是他不可多得的机会,于是没有多犹豫一下,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是。”   杨承钧强撑着的一口气随着这句“是”顿时泄了出来,他双目眼眶微红,嘴唇轻颤,却没有移开视线,就这样紧紧盯着冯正饶的双眼。   冯正饶摸不透杨承钧现在的想法,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只想把他拥进怀里紧紧抱住,但却不敢移动一厘米,像是害怕随意一动,就把眼前这人吓跑了。   杨承钧忍下鼻酸,佯作镇定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初中的时候。”冯正饶有问必答。   果然如钟昊炎所料。   杨承钧这下彻底忍不住了,一头扎进他怀里,以此掩饰自己早已蓄满眼眶的泪水。冯正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双手如愿地圈住怀里的人,手上的劲似是要把杨承钧嵌进自己身体一样。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抱了许久,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如刚才僵硬,冯正饶这才轻声问道:“小钧,你喜欢我吗?”   杨承钧没有马上回答,他顿了一下,轻轻推开冯正饶,在冯正饶满眼期待的注视下说:“不喜欢。”然后头也不回转身就走,只留下冯正饶一脸=口=地愣在原地。   那天过后,冯正饶展开了比以往更猛烈的攻势,两人之间那层纸被捅开了,虽说杨承钧还没正式答应冯正饶的追求,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的感情,日子过得跟蜜一样。   钟昊炎在毕业典礼上向季乐天求婚,作为好兄弟的杨承钧早就知道他的安排,配合着钟昊炎的时间,杨承钧在最后一刻才到场,在众人忙着抢花的时候,从头至尾目睹了整个过程。   当初认识钟昊炎的时候看到他和季乐天在一起时的羡慕再次涌上心头,杨承钧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挚友在众人的祝福下获得幸福,心里的某一角软成一片。   冯正饶默默走到他身边,碰了一下他的手,再紧紧握住。看着杨承钧眉眼弯弯,嘴角泛着笑,冯正饶低声问道:“要不……你也嫁给我吧?”   “不。”杨承钧秒答,在冯正饶眼神黯淡下去之前勾了勾唇角,“我来娶你。” ☆﹀╮=========================================================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